《自缚(文艺版)》阿比雅速

1、第一章

　　墓碑上的积雪被庄尚文拂开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这个声音让她瞬间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雪夜——同样的咯吱声，不过是来自她作战靴踩碎的血冰。

　　"书邦，荣荣学会包饺子了。"她对着照片里永远36岁的孟书邦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墓碑右下角的小字：因公殉职。其实那里本该刻着"被战友误杀"，但军事法庭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那天凌晨三点二十分，暴风雪中的能见度不足五米。作为突击小队副队长，是她坚持选择东线突围。

　　"东侧地势开阔，但距离接应点最近。"她在作战会议上用红笔圈出路线，没注意到孟书邦欲言又止的表情。

　　直到枪声撕裂雪幕时她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最优路线——是死亡陷阱。敌方狙击手早就在制高点埋伏，就等着他们走进这片毫无遮蔽的雪原。

　　"隐蔽！"孟书邦的吼声和第一声枪响同时传来。庄尚文至今记得他扑过来时的表情，不是惊恐，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军用匕首上的反光在她眼前划过，就像高中时他总爱用镜子晃她眼睛的恶作剧。

　　只是这次，匕首挑开的是她背包里正在发报的定位器。

　　"书邦你干什么——"

　　"对不起。有些东西，要拿命去换……"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狙击子弹穿透了他的颈动脉。温热的血喷在她冻僵的脸上时，她看清了那个从自己背包里滚出来的、正在闪烁的定位装置。

　　后来军事法庭证明那是情报科内鬼做的手脚，证明她的选择在理论上是正确的。但没人能证明，孟书邦临死前那个解脱般的微笑，是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真相。

　　庄尚文把冻僵的手指从墓碑上收回。照片里的孟书邦还在微笑，就像当年他替她挡下校园霸凌时那样，左边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

　　"我查到当年是谁调包了定位器。"她从内袋掏出一枚染血的军功章放在墓前，"是你带过的兵，孙杭。"

　　雪又下了起来。庄尚文转身时，墓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盖住了那枚军功章，就像当年那场大雪，最终掩埋了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