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缚(文艺版)》阿比雅速

8、第八章

　　庄尚文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荣荣呢？”她努力开口问护士。
　　“您女儿吗？她回去上学了。今天x中初二年级在月考吧，我儿子也在x中，他们昨天晚上突然考的语文和物理，今天要考政史地生。”
　　庄尚文点点头。不知道荣荣还对她有没有不满，她确实应该确保孙杭不再出乱子。
　　“有些东西，是要用命去换的。”这是孟书邦生前的话。
　　当天晚上，庄尚文私自拔了液，逃至值班室。
　　监控室的电子钟跳过03:14时，庄尚文按住了左肋。值夜班的同事看见，联想到最近庄尚文住院，不禁有些怕，"庄队，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她摆摆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把三号监控放大。"
　　屏幕上的雪花点逐渐清晰，映出看守所西侧围墙的全貌。庄尚文眯起眼，这个表情让同事想起她当年在部队被评为"鹰眼侦察兵"的传闻。

　　"东经116度23分。"她突然指向屏幕角落，"那个反光点，派人去查。"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应答声。庄尚文想站起来布置任务，却栽倒在控制台上。同事扶住她时，摸到一片温热的湿润——藏蓝警服下摆已被血浸透。

　　"弹片...移位了..."她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和书邦那天...一样的位置..."

　　救护车鸣笛划破夜空。庄尚文被抬上担架时，右手还紧攥着值班记录本，上面潦草地画着看守所平面图，东侧围墙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白桦林观测点—203Y.11.17"。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孟寿荣赶到时，医生刚摘下口罩："肺动脉被金属碎片割裂，失血过多..."

　　病床上的庄尚文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有嘴角未擦净的血迹透露着最后的痛苦。孟寿荣伸手抚平她拧紧的眉头，触到一手冰凉。

　　"死亡时间03:21。"护士轻声说，"她最后..."

　　"在看监控。"庄尚文同事递来染血的值班本，"抓到了越狱犯。"
　　孟寿荣翻开本子，最后一页的监控记录下方，有行被血迹晕开的字迹："荣荣生日—《星际探索》电影票在..."
　　字迹戛然而止。她想起上周随口提过想看的电影，而那张票此刻正躺在庄尚文警服内袋里，日期是明天。
　　太平间的金属抽屉闭合时，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孟寿荣站在原地，看着工作人员贴上标签：「庄尚文，警号xxxxxx，因公殉职」。

　　储物间里，第三个纸箱装着孟书邦的全部侦察笔记。最上面那本扉页写着："给我最爱的两个女孩"。孟寿荣抱起箱子时，一枚子弹壳从夹页中滑落——内侧新刻着一行小字：

　　"北极星永远在。"

　　字迹很深，像是用警用匕首匆忙刻的。她突然明白，庄尚文早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像孟书邦当年。
　　清晨的雪地上，新兵训练的口号声隐约可闻。孟寿荣站在看守所东墙下，举起子弹壳对准渐亮的天光——那里既没有天鹅座，也没有北极星。

　　但金属刻痕在她掌心留下的印记，将永远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