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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最后一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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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高中数学考过三十二分的人最后成为了高中数学老师。
简司年强颜欢笑,路轶哈哈大笑。
“请问简老师有何感想?”路轶直接贴脸开大。
简司年假笑,并不想回答他。
路轶磕着瓜子,换了个话题:“话说你跟槐妹怎么样了?求婚了吗?”
简司年:“求了。她没答应。”
又是一阵杠铃般的笑声。
简司年怒了,夺过他手里的瓜子:“笑你大爷!虽然没答应,但是也没拒绝好吧。”
路轶叉着腰:“槐妹怎么说的?”
简司年:“她说再等等。”
“大企业忙吧,挺正常的。”路轶没再激他,认真分析起来,“反正你们都年轻,再拼个三四年也不迟。”
简司年没什么心思地嗯了两声,刷起手机朋友圈。
刘洋洋这厮跑去了溪城追电竞比赛,朋友圈清一色的线下场馆,撕心裂肺的竞粉,眼花缭乱的数据。
他点了个赞,私信刘洋洋别忘了晚上的聚餐。
谈研熙是来不了了,她最近在国外跟项目。
晚上七点,路轶家饭馆。
孟茹萍还是干劲十足,当之无愧的馆一代老板,见到他们满脸欢喜,招呼着落座。
“怎么没见着研熙和小槐?”孟茹萍拿了两瓶啤酒,问。
“一个在国外,一个有饭局。”路轶摆好碗筷,回道。
这才毕业一年,人都凑不齐了。
孟茹萍比他们还伤感,叹息着忙活手里的活儿。
饭菜上桌,路轶开了瓶啤酒,给两人满上一杯。
简司年拦了一下:“别别别,一点点就行了,我喝不来这玩意儿。”
路轶唾弃:“瞧你那样。”
话虽如此,但也只给简司年倒了杯子的三分之一。
几杯酒下肚,路轶畅快不已,随意闲聊起:“你们还记得章文勋吗?”
“年级第一谁不记得?”简司年笑笑,“虽然是高二之前的。”
“章文勋怎么了吗?”刘洋洋问。
“没怎么啊。”路轶刨饭,说,“就前两天碰见了,感觉他过得挺不错的。聊了两句,他说他最近在读研,还是天文学方面的。”
“他喜欢天文啊?没看出来。”刘洋洋略微惊讶,不过也正常,他们都不同班,了解少。
“他不是复读了一年吗,因为考砸了。”路轶说。
简司年吃饭的动作缓下来,说起这个,他好像听温槐序提过几句。
与其说是考砸,倒不如说他是想通了。
章文勋想要的,是一条不被主宰的,自由的人生路。
简司年闷头吃饭,没把话题挖深。
路轶话多,刘洋洋捧场,两人一唱一和气氛就没冷过。简司年安静地听,时不时插两句。
“司年。”路轶突然勾住他的脖子,醉醺醺道,“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认识那会儿吗?”
他脸色绯红,酒气缠身,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那个篮球场……我叫你打球……”
那会儿路轶听过简司年的烂名声,但没见过本人,于是阴差阳错和他打了场篮球。
同行的男生故意针对,路轶吃了好几招黑手,脸色难看至极。
“我们一起打球……”路轶说话磕磕绊绊,回忆着,“你帮我……打了他们……”
“真……真仗义……”
简司年哭笑不得,其实也没起太大的冲突,顶多砸了对方几下,加上那群人里有人认出了简司年,没敢闹大。
简司年想说醉了就别回忆了,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偏偏刘洋洋也醉了,攀上两人的肩膀,三人滑稽地抱在一起。
“等会儿……”简司年被勒得喘不过气,移开脖子上的手,“我说你们俩。”
“司年……谢谢你啊……”这话是刘洋洋说的。
简司年愣怔,刘洋洋嚼了嚼嘴里的空气,继续呓语:“谢谢啊……让我考上普高……”
两人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简司年身上,他慢慢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路轶耍酒疯,嘶吼着唱起朋友一生一起走,刘洋洋开团秒跟,两人不着调的歌声格外折磨,简司年没招了,哄着他们坐下。
路轶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抄起桌上的空酒杯,怼到简司年脸上:“来一句!”
简司年:“哎呀,别闹了哥们,底下还有客人呢。”
路轶不管,执拗地举着酒杯。
没办法,简司年只好接着他们唱的下一句:“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路轶这下满意了,放开他转身和刘洋洋抱在一起。
简司年笑得不行,拿出手机拍下这一段。
唱到最后,两人没了力气,双双瘫躺在沙发上。
简司年叹息,把人扛进卧室。
还好床大,两个人睡也没那么挤。
收拾完,简司年下楼和孟茹萍道别。
孟茹萍:“以后常来,阿姨看见你们也开心。”
简司年轻笑:“下次肯定人齐。”
走出饭馆,满大街都亮着路灯,夜市喧闹,灯光绚烂。
简司年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车牌号,他思考一番,装作醉酒的样子晃晃悠悠走过去。
温槐序看见赶忙扶住他。
简司年:“我醉了。”
他蹭着温槐序的颈窝,耍赖。
这种小把戏温槐序一眼就能看出,况且他身上的酒味儿还没汽水味儿重,大概是醉汽水吧。
“嗯。”温槐序揉了揉他的头发,压低声音,“我们回家。”
车子平稳行驶,简司年坐在副驾驶,垂眸看着车上的招财猫摆件。
他这会儿很安静,倒真像醉了几分大脑放空的样子。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家。
简司年还是喜欢黏在她身上,紧扣的双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温槐序好说歹说,哄着他先去洗澡。
他终于松开手,朝卫生间走了两步。但他走到一半又折回,温槐序疑惑,简司年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做完这个,他才满意地进了卫生间。
小孩儿行为。温槐序哼笑。
简司年洗完澡出来时温槐序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她工作起来严肃认真,看着不苟言笑,很有威压。
像往常一样,简司年泡了杯白茶,抱着教案挨坐在她旁边。
夜色渐浓,简司年拧开笔帽一字一句写着,自从当了老师,他抽空练起了字,实在是不想让难看的字迹出现在学生作业本上。
备完教案,简司年扭了扭脖子放松,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那杯白茶也见底。
卧室的灯亮着。
简司年趿着拖鞋回卧室,温槐序果然在床上,不过工作依旧没忙完,脸色显露惫色。
自然地钻进被窝,简司年不由分说地把人按下,脑袋枕在腿上,他边按着温槐序的太阳穴边抱怨:“你都盯着电脑几个小时了?要工作不要眼睛啊。”
温槐序闭上眼,声音暗哑:“还有最后一份文件。”
“公司把你当牛马呢?简司年没好气。
“我得做出实绩来。”温槐序轻笑,发丝滑落,亲昵地搭在简司年小臂上,他被她这么一笑搞得没了脾气,心里狠狠咒骂着无良公司。
按摩了几分钟,温槐序坐好继续看最后一份文件。
简司年虚靠着她的肩,陪她浏览起密密麻麻的文字。
文件看不懂,简司年自然而然地开始走神。他想起温槐序说再等等的求婚,再等等是多久呢?三年,五年?
还是说,她不想结婚。
这个想法简司年并不意外,自古以外,婚姻带给女性的大多是压迫与坟墓。当一个女人走进婚姻,她会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得到幸福,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忏悔余生。
如果温槐序没有和他结婚的想法,只能说明是他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与幸福感,让她觉得这个人能够执手相伴。
他反思着自己。
交往第七年,简司年再次求婚,依旧得到那句“再等等”。
简司年笑得苦涩,在云霞烂漫的夕阳下拥她入怀。
“你爱我吗?”
温槐序轻拍他的后背,没有说话。
明明十八岁还可以说喜欢,为什么二十五岁一句爱都说不出口,简司年心碎了一地,却还是强欢颜笑抱着怀里的人。
教师生涯五年,简司年终于送走了第二批毕业生。
最后一节课,他问大家将来想做什么。
底下讨论声一片,有女生人拉长嗓子抱怨:“长大好难啊,我还不想工作。”
教室叽叽喳喳,有男生嬉笑着说:“那你找个男人嫁了呗,多轻松啊。”
简司年大脑中仿佛断了根弦,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全身,他本来温和的表情变得严肃。
“那位男同学,请你站起来一下。”收敛好表情,简司年抬了抬下巴。
男同学不明所以,撑着桌子站起来。
“身为老师,我想我有义务纠正一下你刚才的话。”简司年看着台下一双双澄澈的眼睛,缓缓开口,“你说找个男人嫁了,这句话是非常偏颇的,是对女性自我价值的否认与歧视。”
“首先,女性是独立的个体。她们在社会中的劳动地位是平等的,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获取想要的生活,她们创造价值所获的的成就感是任何外在依附都替代不了的。”
“其次,婚姻关系最基本的是平等,是两个独立个体的互相滋养,彼此支撑,并非单方面索取。”
“最后,这是一个充满选择性的时代。也许你们现在会迷茫未来,但大学会给你们探索世界的机会,你完全且独立地主宰着自己。”
“你的意志,你的人生,你的全部,统统属于你。”
这些话说完,男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潜移默化的社会影响让他无意识脱口而出这种暗含贬义的价值观念。
他低头说了声抱歉,简司年让他坐下,随后说了最后一句:“同学们,希望你们能够找到自己想走的路,独立的而非单方依附的,自我的而非他人强求的,幸福的而非妥协的。”
说完,下课铃响。
简司年的思绪被拉回遥远的从前,某个不经意的午后,他走在走廊,路过窗边,恰好看见那个低头写字的少女。
前桌女生转过头,饶有兴趣地问她对婚姻的看法。
“你会想结婚吗?”
少女微微皱眉,思索一番,说:“我不知道。”
“但,我相信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