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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质子归程 ...

  •   元卬九年。
      东瑞国趁安古国国王阿特甫无故暴毙从而导致的朝局动荡之际派出宣义侯周卫,率领玄甲军接连战胜拿下安古国三州六城而彻底改变,周边小国纷纷派遣使臣前往东瑞国投诚。
      东瑞国与安古国两国之间长达十六年的相互牵制就此结束。
      德昭帝大喜,新春始伊,改年号为隆庆,大赦天下!
      封宣义侯周卫为定安将军。周卫凯旋,班师回朝,庆功宴上无意提了一嘴九皇子殿下现还在安古国。
      安古国现如今可是受制东瑞国,还能和之前相比吗?怎么还能叫自家皇子流落在外,传出去也太不好听了,有损一国之威严。德昭帝大手一挥,命人接皇子回京。
      ......
      两扇厚重的红漆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虽然已经重新上了一遍漆,但是风吹过江安丰还是能够闻到那股连桐油味也盖不住的浓厚血腥味,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近乎让人作呕!
      仅看如今光景,谁又能想到半月前这里还在战事不断,死伤万人呢。
      守城将军丢下了自己手里的剑跪地投降,将士的喉咙被利刃割开,鲜红的血水喷洒在城门上,城内的百姓惶惶不安,手执玉牌的大臣各怀心思,高座上的新主在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世道简直就是烂透了。
      城门打开,被厚重城门遮挡住的阳光直直的射在了人的脸上,江安丰眯了眯眼,抬手挡着刺眼的阳光去看,城外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
      “恭迎九皇子殿下!”
      “臣等恭迎九皇子殿下荣归故里!”
      “臣等来接皇子殿下回家!”
      声音撞上城墙,撞进了人的耳朵里。
      兀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姜华南挤了挤眼睛,小声地对他说:“怪丧气的,你有没有觉得荣归故里这四个字听着感觉像是我死了一样,听着让人不舒服。”
      江安丰眉眼间带了些许严肃,压低自己的声音:“殿下莫要逗趣,今时不同往日,等回了东瑞更要时刻谨言慎行。”
      “哎呀,这不是有江大人你在嘛,我不怕,嘿嘿。”
      “可我也不能一直陪着你。”
      望着眼前人的模样,江安丰软了声音。姜华南模样生的俊俏,脸颊两侧还有些许婴儿肥,每次姜华南一向他撒娇他都受不住很难对他严厉起来。
      东瑞与安古相隔甚远,恐路上生什么变故,回程的队伍计划走水路,这样不仅路程上能减半,还安全一些。
      江边渡口,回程的船已经准备好,护送官员簇拥着姜华南往前走,江安丰插不进去,只好跟在后面,渡口周边围了一群百姓在看热闹,叽叽喳喳的讨论。
      “东瑞国打赢了,这来把他们皇子也接回去了。”
      “一个质子,东瑞的皇帝也没有多在乎吧。”
      “就是就是。”
      “风水轮流转啊!”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拄着拐杖,叫住了江安丰,苍老的嗓音里也不知滑过了多少年华。
      “江大人,劳烦留步”
      “爷爷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嘱咐过,不必来送吗?渡口风大,您本来身子就不好。”
      江安丰快步走到旁边扶住,解下自己的披风为老者披上。
      “安丰,真的决定好了?”
      “嗯,决定了,我得陪殿下回去,我......不放心他。”
      “好孩子,爷爷知道你作出决定就绝不会改变,你自小便这样,可东瑞那边你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一个依仗,爷爷不放心你。”
      “我都做好准备了,还请爷爷放心。”
      “你母亲给你做了些板栗糕和酥饼,叫金梁拿着呢,你路上带着。”
      两人说着,百姓中挤出一位身着墨袍的少年,怀里抱了一 堆东西,肩膀上还挂了个包袱,嘴里嚷嚷着:“爷爷我早就说过了,这人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您还护着他,非要来送他,还带这么多东西。”
      “你个兔崽子,给我闭嘴!”拐杖打在了少年的屁股上,少年不同于往日窜来窜去的,他没躲就站在那,任由拐杖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身上招呼,嘴上一刻也不停歇。
      “我说错了吗?我们张家把他养这么大,他倒好,安古战败,人拍拍屁股扭头就投奔东瑞了,给那劳什子质子当这么多年狗没当够,又上赶着给人家爹当狗去了,可当真是一条好狗啊!”
      江安丰闻言笑了笑:“金梁,我为你在护城司谋了一个职位,年后便可去任职。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家里。”
      “小爷我不需要!”
      “怎么和你兄长说话呢。”啪的,张老爷子一巴掌就打在了张金梁的后脑勺上。
      “一个姓张,一个姓江,他算我哪门子的兄弟啊,我爹就生我一个种!”
      看着张金梁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江安丰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对不起。”
      少年不说话了,像哑了声的炮仗。
      “金梁,爷爷,你们信我,最迟三年,等我在东瑞站稳脚跟,解决好一切麻烦就接你们还有母亲过去。”
      张金梁一边将东西塞给江安丰身后的侍卫一边小声嘀咕:“切,谁稀罕啊,一天天的以为自己多厉害一样。”
      说话的声音里,带了鼻音,江安丰知道这小子是哭了。
      ......
      “大人,九皇子差人来催了。”
      走之前,江安丰双膝跪地给张老爷子叩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再说后来,自江安丰走后,张金梁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梦里梦到江安丰那日离开的场景,被风带动的翻决的紫色发带,还有他第一次从江安丰身上感受到的无边的孤寂,似一潭死水,每一次都能将他从梦中惊醒。
      ......
      正值玄序,风略过江面裹挟着刺骨的寒冷吹向甲板上的人,江安丰重重的咳了几下,原本就畏寒,又加上晕船,实在难受的很。也不知是谁提议的,要在甲板上设案围炉煮茶,陶冶情操。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回船舱吧。”明哲一脸担忧。
      江安丰摇了摇头“明哲,去将我那银狐做的披风取来,那个厚实些。”
      “大人!”
      “去。”
      银狐是前年秋猎时张金梁猎到的,毛色光泽亮丽,实属上乘,秋猎结束后那小子就领着狐狸扔到了他怀里,呛他体虚内寒,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废物一个,又快要入冬,便轻蔑地说自己是菩萨心肠,日行一善,那狐狸毛柔软保暖便赏给了他让裁做一件披风。
      江安丰知道,其实这小子就是孩子心性,嘴硬心软。
      思绪回笼,江安丰盯着上座的姜华南,他原本有些圆润的脸蛋竟有了几分显瘦,眼窝下还有些黑,想来是没怎么吃也没怎么睡,德昭帝分出了一小支御林军来保护,一直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就和看犯人一样。上船已经七日,这七日他们两人总共不过才说了几句话。
      再需两日就要到达东瑞,想来还需要再好好做一番安排,以保万无一失。
      上京城外。
      “安丰你快来看,那棵海棠树有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海棠呢。”
      姜华南掀着帘子往外探着头带着满满的兴奋,拉着江安丰让他看,江安丰睁开眼睛看着那一树海棠花只嗯了一声。
      一路舟车劳顿江安丰没有力气附和姜华南的开心,马车旁随行侍候的小太监听到后,夹着尖细的嗓音回应。
      “这些都是平常的了,等以后九皇子回了宫那些让人目瞪口呆的东西多了去呢。”
      帘子放下的一瞬间,江安丰没有错过姜华南眼睛里闪过的落寞,以及小太监眼里的鄙夷。江安丰眯了眯眼收回目光,打开手里的折扇,食指滑过扇子面上画的君子兰,叶子有一笔当初他画的时候因为手腕疼抖了一下,没有一气呵成画那一笔,看着感觉有力而不足。他将扇子举在姜华南面前问他。
      “殿下,你瞧着这扇子怎么样?”
      “......嗯,我觉得挺好的啊,这扇面是你自己画的吧,我们安丰果然画技超群。”
      唰的,扇子被合上,江安丰抬手就将扇子从马车上扔了下去。扇子掉在了草丛里,无人注意。
      “可我觉得不是特别好,我不喜欢。”
      见状,姜华南凑到江安丰旁边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
      “等我回了宫,就为安丰搜罗各种名贵的兰花。”
      “真的?”
      “那还能有假,我可是皇子!”
      江安丰笑了,摸了摸姜华南的头,“好,那我就静候九皇子佳音了。”
      队伍走远,掉进扇子的那片草丛里有了动静,是一句咬牙切齿的咒骂。
      ......
      进城之后,江安丰掀起帘子向外看去,街道两边都有各色的小吃物件,还有嘴里喷着火耍杂技的,三三两两挑着担的商贩在沿街叫卖。
      东瑞与安古不同,安古是一月内只有双日,市集才可以开放而且有集中的贩卖点,而东瑞整月都可,就在沿街两边贩卖,只宵禁之后就不可以摆摊了,此值早午时刻,正热闹非凡。
      皇宫宫门外,大老远就看见一堆人在那里聚着。江安丰刚被明哲搀扶着下了马车就被人给抱了个满怀。
      “呜呜呜,九弟啊,你终于回来了,六哥可想你了。”
      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总之江安丰的前襟被弄湿了一片。
      “我不......”江安丰刚想说话,就有人帮他说了。
      “六皇子,您认错了,这位不是九皇子。”
      开口的是领队的御林副将俞忠全,这一路上江安丰都没听过他说过一句话,还以为他是哑巴。
      四皇子姜瑜业尴尬的松开了手,鼻子上还挂着鼻涕泡,江安丰此刻无比想把身上的衣服给甩了,又庆幸,幸好没披那件披风......
      此时姜华南从马车上下来,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扑进姜瑜业的怀里,抱着姜瑜业就仰头大哭。
      “六哥啊,我的六哥,华南好想你啊。”
      姜瑜业楞了一下,就反抱住,也哭了起来,众人看了半天,抱在一起的两位光嚎了,可一滴眼泪也没流。
      “大庭广众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宫门外还有许多百姓在,实在是有失皇家体统。
      说话的人身着杏黄色五爪蟒袍,看来这就是太子姜汀了,江安丰心里想着,便双膝跪地叩首行礼。
      “草民江安丰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安。”
      “嗯,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
      ......
      磨磨唧唧总算进了宫,姜华南被带去见皇帝,江安丰被安排在了偏殿洗漱换衣,稍作休息。当整个身子泡进热水后,江安丰长舒了一口气,实在是轻松了不少。
      双手捧起水洗了下脸,有一小片红色花瓣沾在了脸颊上,衬的皮肤嫩白,水珠从脸上滑落至脖颈掠过喉结上的红痣继续向下至胸膛后,与一池水融为一体。
      江安丰生的俊美,妥妥的一双多情桃花眼,张金梁常说他,明明就是个无情无义之辈,却总仗着一副好皮囊和看狗也深情的那双桃花眼四处留情。
      热汽蒸腾,熏红了脸颊,润湿了眼眸,一汪春水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跪在汤池旁的婢女看红了脸,怯生生的提醒江安丰脸上沾了花瓣。
      “公子,您的脸上有东西”
      “哪里?”
      “就这”婢女指了指自己的右脸“就是这个位置。”
      “哦,多谢姑娘。”
      江安丰抬手将花瓣拿下,放进了婢女手心里,水滴自指尖滴下,也滴进了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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