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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援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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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家离学校很远,自从父母离婚又双双再婚以后,家里就只有她放假或双休的时候回去住住,打扫打扫卫生了。
一个十字路口上,公交司机因黄灯没闯过去而急踩了个刹车,伴随着三三两两的惊呼,整车人包括微雨在内猛地向前倾倒,随于其后的一长串小轿车都差点追尾,所幸有惊无险。全体司机们都心有余悸,隐约觉得冥冥之中,好似有某种神力在千钧一发之际控停了他们的座驾,阻止了灾难的发生。
有人感叹:“真是老天保佑啊!”
微雨心神不定地望向车窗外,只见残阳恹恹下落,整座城市染上了橙红的色彩,雨后的地面泛着粼粼的光泽。行人寥寥,行车倒是络绎不绝。四月份的天气昼夜温差较大,注意保暖的人往往会在单衣外加一件薄外套。原本今天只是寻常的一天,可好像忽然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让她有些忐忑。
明明遇见了很多人,她却总在回想那一个。
那个忽然消失不见的人,其实也不算忽然吧,只是偶然遇见,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他有什么理由在原地等她?
只是他们好像认识的样子,她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微雨头倚在车窗上,看着转瞬即逝的风景,竟无端生出一种悲伤的感觉。
好奇怪,她原本不是个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人。
等下了公交,天色已晚,微雨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上次回来还是一个多月以前,估计家里都积灰三尺了吧。想到要大扫除,还没开始她就已经累了。微雨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好像晚一点到家就能少干点活似的。没注意走到一座新搭的棚架下,更不料棚顶忽然坍塌,她失声惊叫,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刹那间,横梁、钢筋,深蓝色的防风布乃至于细微如尘的石灰皆悬空定住,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近在咫尺,正痴痴地望着她。
时间似乎只停滞了一瞬,一瞬之后深蓝色防风布便倏然下落,其他所有皆按照既定轨道跌坠,微雨却躲在他怀里毫发无损,只听到重物砸在他身躯上发出的闷响,只看到他原本不染纤尘的银白长发上落满石灰。
当周围的议论声不断递增,不知道有没有人报警,防风布忽然像新娘的头纱那样被掀开,围观群众们无一例外地目瞪口呆。
——那个奇装异服的男子搂着怀中人儿站了起来,两人皆安然无恙。
他极尽温柔地拂去落在微雨额发上的一点尘屑,而后若无其事地携她离开。
此人身形修长,稍显单薄,看不出来身板那么硬朗,那么大堆东西噼里乓啷一顿砸,他一点事都没有。既然受害者都不留下来讨个说法了,看热闹的人们自是无可留恋地散去。
当微雨迷迷登登地走到家楼下,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发觉不是在做梦,那么她是出现幻觉了?微雨战战兢兢地望向他:“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说:“我是你前世的恋人,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叫做银星。”
…………
这个世界绝对是疯癫了。
微雨嘴角抽了抽,“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银星沉默地看了看她,不舍地松开一路握着她的手,凄凉转身,走进了黑暗。
微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凭空消失,无比震惊地想,一定是她疯了!!!
天已经黑透了,月凉如水,星光暗淡。微雨久久地在风中伫立,只觉得自己的命运代码出了bug,她大脑宕机,急需重启。直到夜间的寒气钻进她的领口,令她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她才如梦初醒似的上了楼。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一定不是真的!微雨身心凌乱地走进家门,摸开墙上的灯,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反而感到真实,还竟有些欣慰。
这是栋房龄三十年的老房子了,不合理的户型,老化的家具,陈旧的设施与久不透风的难闻气味一样,是它的标志性特征。
微雨揭开套在沙发上的早已弃用的床单,整个人倒上去,只觉得身心俱疲,虽然这沙发和这老房子一样有近三十年的历史了,早已变得破破烂烂、凹凸不平,但她一点也不嫌弃,窝在里面一点也不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像是馅饼里的卷心菜。
说到馅饼……微雨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也忘了在路上买好带来,冰箱都停用好久了,里面自然空空如也。没有食物补给,感觉心里也好空虚。她闭了闭眼,不大想动,偏偏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微雨默默叹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是去买点吃的吧。比起点外卖,她宁愿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个三明治。于是她蹭的窜起来,匆匆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换了件厚点的外套出门。也不计较这件外套是几年前买的,样式有多老旧了,能御寒就行。
微雨家所属的老旧小区起初连个名字都没有,她曾听父亲池平安说过,这小区原先是个厂房,后来改建成了居民楼。小时候有什么资料表格非要填写家庭住址,她都只能写闲云路制衣厂1区3单元。有同学问她家住哪里,想来找她玩,她也只能这么说。那时候她很羡慕别人可以说,我家住锦绣花园,碧水兰庭,君御华府之类一听就很美或者很有派头的地方。
多年以后它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名字,却接连换了又换。有两年是叫丰顺社区,又有两年叫做顺平小区,这两年好像改成了泰丰小区。
微雨明白,名字再怎么改,它还是那个老破小,与优美气派不沾边,也就不在意了。
只不过,这小区里除老人小孩以外,还住了不少无所事事的懒汉。他们靠低保过活,每天不是打牌就是喝酒,还不怎么喜欢待家里,也许是为了省电费,一到晚上就出来晃荡。
微雨向来对那些人避而远之,放假时独自在家住都很少晚上出门,今天主要是突发状况太多,打乱了她的思绪,她才这时候出来。
本来想着只是去便利店里买点吃的,速去速回就好了,这里虽然环境比较糟糕,但也不是犯罪高发地。哪知道会这么倒霉,偏巧在转弯路口上碰到一名彪形醉汉。微雨比他矮了一截,又不比他膀大腰圆,从体格和力量上都显见得难以抗衡。
霎时间微雨联想到无数社会新闻,一则比一则恐怖,她冷汗直冒,这黑灯瞎火的连路都看不大清。微雨深恐跟他撞上,谨慎地往一旁退让,让他先过。
岂料那醉汉放着前路不走,竟踉踉跄跄地向她扑将过来,微雨失声惊呼,连连倒退。醉汉似是神志不清了,当然他不醉时也未见得有神志,又或是借醉装疯,竟然亦步亦趋地跟过来,一脸涎笑地说着:“别跑啊小妹妹,一起喝两杯,我请你。”
……不跑就有鬼了。
然而微雨不知是饿得没了力气,还是太过慌乱双腿有点发软,只不过是踩中了一枚石子就脚底打滑,眼看就要摔下去。更可怕的是醉汉的身影已近在眼前,她这一摔无异于羊入虎口,将会发生什么属实不堪设想。
就在微雨心里直呼救命的时候,银星霍然现身揽过她的腰肢,一个托举使她偏离了下坠的轨道,两人似月下起舞般半拥半抱地去到一旁。
那醉汉轰隆一声扑倒在地,黑暗中吃了一嘴的灰,似乎还有蚂蚁,死虫子之类的东西,他急切地呸了几声,回过头来看到银星与微雨相互依偎的身影,目光中登时充满怨愤,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似乎还想找茬。
微雨在银星怀里动了动,她不习惯和别人挨得这么近。银星却托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转过头来。他不是要禁锢微雨,而是不愿让她看到那人浑浊阴鸷的双眼和恶臭猥琐的表情。
幸而这时有两个身穿民警服制的人走来,大概是接到报警,去处理某些纠纷的。醉汉立马便浑身发怵,虽然这两位民警不比他高,不比他壮,也不比他凶狠,但仅凭那身制服,就足以令他心惊胆战,畏缩退怯的了。
醉汉嚣张的气焰顿时熄了,他似乎连面都不敢在民警跟前露,忙不迭地掉头鼠窜。
真是欺软怕硬的典范。
待到风波平息,银星松开怀抱,微雨感觉到他松了口气,前一刻的警惕变作无比眷恋的温柔。她缓缓地退开,抬头望见银星意味深长的眼眸,心里又是另一种的不安。
“刚刚……”微雨惊魂甫定,有些难以措辞。
“没事了。”银星温声安慰。
“谢谢。”微雨低声说,“这一晚上,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银星眸光一闪,却不愿接受她的道谢,因为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说:“你不是要去买三明治吗?”
“你怎么知道?”微雨诧异地问。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银星说。
微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情买零食和饮料,只知道每个从旁经过的人都频频回望银星,他这副打扮,又有颜值加持,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从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出来,她不经意地望见一辆极其眼熟的小轿车,一时慌张,她侧过身往银星怀里贴了贴。
银星顺手就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