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线女演员想退圈》悟下弦月

2、第 2 章

　　合上门那一刻，笑容被关在了门外一样从殷子玺脸上一点点褪去。她背靠着门站了几秒，仿佛只要再多站一会儿就能找回那个从容的自己。
　　可身体无比诚实，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压得透不过气。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贴在脸边的抱枕那点柔软成了压垮她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泪水没来得及打转便顺着眼角滑下来，悄无声息地打湿了抱枕。
　　她没有抽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由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约莫一个小时过去，殷子玺坐起身，仿佛从一场沉重的梦里挣脱出来。她扶着沙发站起身，手指穿过头发，将发绳松开，柔顺的长发像墨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让她筋疲力尽。
　　她伸手拧亮落地灯。灯光柔柔的一团橙黄，在黑暗笼罩下像一枚形单影只的焰火。沙发和茶几和她的影子在地毯上拉得老长，恍似一帧变形的皮影戏。
　　她径直去了厨房，翻出酒柜深处的那瓶格兰威特，开瓶，倒酒，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滑入玻璃杯，香甜又带点木质的气息窜入鼻腔。她端着杯子站了一会儿，嗅着那股味道，终于稍稍活过来一点。
　　回到大厅，她轻轻放下酒杯，坐回沙发，靠近落地灯的那一侧。那点微光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模糊，像一张还未冲洗完的底片。
　　她按下音响开关，几秒钟空白后，音响里缓缓流出轻柔的女声。
　　她闭着眼，轻声跟着哼起来：
　　When I saw the break of day?I wished that I could fly away?Instead of kneeling in the sand?Catching teardrops in my hand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夜色渐浓，深蓝色天幕上挂着一轮淡淡的月亮，微弱的月光洒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窗漏进来，照在她身上，给她的侧脸镶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夜还深着，世界悄无声息，没有人看到她眼角还未干的泪痕。

　　这是殷子玺入行的第六年。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从一个刚毕业还不大会找镜头的播音专业学生，走到了现在这个在剧组里能被人记住名字的位置。她经历过新人期那种干巴巴的等待，也经历过被人喊错名时的不自在，更经历过几次让她至今都不愿回想的试镜现场。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Kristen的情景。
　　那是一个略显闷热的夏日午后，狮森影业的冷气却来开得极足，进门就扑面而来一股冷气包裹住她。不由得一身鸡皮疙瘩。
　　助理领着她从门口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最后在尽头一处办公室停下并敲了敲门。
　　当时她穿了一套黑色的套装，妆容克制，头发扎得一丝不苟。
　　助理低声而礼貌地说：“Kristen在等您，请进。”
　　殷子玺点了点头，迈步进去。房间里光线不明亮，窗帘被半拉着，营造出一种几乎刻意的私密感
　　Kristen坐在深色真皮沙发上，低着头，一边拨弄手中的雪茄，一边若有所思。雪茄盒和打火机静静地摆在她面前的圆形玻璃茶几上，金属的边角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冷光。
　　殷子玺在办公桌旁刚站定，身后的门便被合上了。助理无声无息地走了，整间屋子陷入难言的静谧状态。
　　“坐。”Kristen开口了，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雪茄点了点她对面的沙发，刚点燃不久的烟雾缓缓升起，白雾在空气里旋转几圈，慢慢融入昏黄的灯光中。
　　她声音不高，但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
　　殷子玺点了点头，走到她对面坐下。那是一张单人沙发，皮质冰凉，坐上去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Kristen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像是在一帧帧扫描她的脸。她那双被眼线描得很深的眼睛和略夸张的假睫毛，在烟雾后面显得更加深邃，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殷子玺知道这个目光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简单的打量，而是评估。她曾听说过Kristen的种种传闻——大制片人、金牌经纪人，有人说她一手捧红过三个如今是顶流的男女演员，也有人说她手里攥着一整条资源链条，能让一个十八线演员一夜之间被镁光灯追着跑。
　　这种人看人的眼神，是冷静的、没有情绪的。她在你身上找答案，却并不需要你开口说什么。
　　殷子玺控制着呼吸频率，让自己的背挺得刚刚好，不卑不亢。她的手指悄悄地收紧在腿侧，看起来却像只是随意地搭着。
　　在这样一种对峙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优雅、不出错，然后，给出一个足够沉稳的回应。
　　她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是练过的，但也不全是假。她知道自己的长相属于第一眼惊艳的类型，在多年的努力下也有了一定亲和力的平衡。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声音、情绪的拿捏、以及——让人信任的气质。这些年她习惯了藏住情绪的笑容，温和、得体、不会过于亲密，也不会显得疏离。
　　Kristen只是把手中的雪茄举起，吐出又一口烟雾。
　　“你真人比社媒上的照片好看。”Kristen终于开口。她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对面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看穿。
　　殷子玺依旧保持着笑意，她知道，有些时候，“不说”也是一种回答。太快表态，反而显得焦急。大学里老师教会了她一个事——让别人对你感兴趣，而不是让别人立刻知道你是谁。
　　雪茄的味道在空气里开始淡下来，烟雾也不再那么浓烈。Kristen的眼神终于从她脸上移开了一秒，看了看旁边的茶几，又慢慢移回来。
　　那一刻殷子玺有种预感，这场“会面”并不只是简单的试探。
　　果然没过几个小时，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