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颗星星》吉祥龟

16、是么?

　　宋星星也没想到出来一趟竟有意外之喜，鬼鬼祟祟地跟在路之尧身后进了一家咖啡馆。

　　她坐在路之尧身后的位置，整张脸埋在桌子上装作睡觉，耳朵却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之尧，你瘦了”，是一道淡然的女声，听起来有些疏离，应当是路之尧家中的某位长辈吧。

　　她侧耳听到路之尧轻声应了一下。

　　而后那位阿姨关心了两嘴路之尧的生活后，十分直接地转折，“最近学习怎么样？”

　　谈及这个话题，空气似乎都失了氧，安静片刻，宋星星听到路之尧无奈地说，“你都知道的。”

　　女声带着刻意的温柔，但仍旧无法掩盖本来的犀利，“之尧，学习不是我的事，我和你爸都没法为你托一辈子的底，我问你话，是要你知道。”

　　“一中实验班的陈方洲，你父亲和他父亲是好友，他是从来不需要操心的，人家脑袋比你活，你就应该下更多的苦功夫。”

　　路之尧本就沉默，此刻更是一言不发，江应真看着这个从小便与自己不甚亲近的儿子，叮嘱道，“我最近都不在国内，你好好照顾自己，张姨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

　　听到这路之尧才有了些反应，眼神黯淡了些，声音几不可查，“您注意安全。”

　　宋星星瞪圆了眼，这个奇奇怪怪的阿姨居然是路之尧的妈妈，路之尧的妈妈说话好严厉的样子。

　　她偷偷侧头，正好江应真从身边走过，出乎意料的，她的面容平和，气质竟是十分温柔，宋星星迅速转头看向窗外，宛如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宋星星，出来吧”，宋星星正跟个小乌龟般窝着头，被这呼唤吓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往身后看去，正好对上路之尧有些无奈的目光。

　　她坐到路之尧对面，难免有些拘谨，“你怎么在这”，对面的人问道。

　　“就来这喝咖啡呀”，宋星星是个很不着调的人，偏偏说谎的时候会显得很认真，就像是认真地告诉别人，对！我就是在骗你！

　　路之尧连心里的郁闷都少了几分，看着她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他捞起椅子上的书包，问道，“走么？”

　　宋星星本就是“尾随”他来的，路之尧要走，她肯定也要走，她站起来，路之尧扫了一眼椅子，把她的斜挎包拎上了。

　　“路之尧，周末你打算怎么过呀？”
　　宋星星盯着地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路之尧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淡声道，“刷题。”

　　“你好厉害呀，成绩那么好，还那么勤奋，路之尧，你以后肯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少女的声音甜滋滋的，让人陶醉。

　　可他这样的人能成为什么大人物呢？他并不是陈方洲一样的天之骄子，他只是一个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影子。

　　他没有和宋星星说这些，嘴里发出一声轻笑，那双深情的眼中布满不知对谁的怜悯，“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

　　女孩还在和影子玩着互相追赶的游戏，嘟囔一声，“不啊，整个宇宙只有路之尧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仰头的瞬间，路之尧伸手护住了她的额头，她仿佛顺势倾倒在他的怀里，“看路”，他声线沙哑的说，耳尖红透。

　　把宋星星扶好后，逃跑般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宋星星扯住他的衣袖，仍旧漫不经心地跟着，说道，“路之尧，你对自己误解好像很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成为你的，你是独特的。”

　　她率性转身，歪头看他，牵动的衣袖像是某种撒娇，“路之尧，努力比天赋更酷。”

　　他沉默很久才点了下头，宋星星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长篇大论听进去。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路之尧听到的话都是“你不够聪明”，不管和谁比，那些做得没那么好的人只是没有发力而已，那些做得比他好的人则是他不够聪明的完美印证。

　　父母情感淡漠，为他骄傲的情绪太少，更多时候都是因他蒙羞。

　　日积月累下来，哪怕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天大的错事，哪怕他向来懂事，也陷入了自卑的漩涡，谁又知道，藏在这副冷淡面容下的他是如何幻想着卑劣地讨人欢心。

　　直到今天，像是做梦一般，面前的人告诉他，他是整个宇宙里唯一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是独特的，他的努力很酷。

　　失去一样东西太久，甚至于等得到的时候都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

　　“路之尧，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玩吗？”宋星星期待地看着他。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旁边的图书馆，良久才对着宋星星说，“到了，回去吧。”

　　路之尧瞧着宋星星的眼色，里面没有笑意，但也谈不上沮丧，他把包还给她时，她的脸上才多了一份纠结。

　　“同学，我可以坐这吗？”路之尧才坐下没多久，头顶响起一声清脆的询问，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宋星星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路之尧没有说话，看着宋星星干脆地拉开身旁的椅子。

　　宋星星凑过去，发现他又在刷物理题，便问，“你分科打算选理吗？”

　　“你打算选什么？”他不答反问。

　　宋星星傲娇道，“我选什么你就选什么吗？”

　　其实对于当时的他们而言，说这种话实在有些为时过早。

　　路之尧低头笑笑，“是这个意思嘛，那你问我，岂不是我选什么你就选什么。”

　　她一双杏眼圆圆的，无辜地看着路之尧，脱口而出道，“对呀。”

　　“所以，你会告诉我的吧”，宋星星撑着脑袋侧头看他。

　　几乎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说，“易峰没说错，你满嘴胡话”。虽然这么说，但嘴角倾斜的一点笑意仍然出卖了他的情绪。

　　宋星星嘟嘟嘴，有些无趣地靠在桌面上，吐槽着，“路之尧，你玩不起。”

　　虽然确实有随口一说的嫌疑，但好歹有二分之一的几率，说不准他们就是目标一致呢。

　　接下来路之尧刷题，宋星星靠在桌子上看他写作业，感叹道，“路之尧，我忽然发现睡觉的时候看别人写作业是很快乐的一件事。”

　　路之尧看向她，见她小脸红扑扑的，脸颊边的肉被桌子挤压着，看着很解压，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和满足，确实如她所说的快乐。

　　他收回目光，听着她时不时弄出来的一点细小的动静，听着她渐渐染上一点困意的声音，竟也会觉得这一刻真的很好。

　　忽然有人敲了敲桌子，面前出现一个陌生的女生，“同学，图书馆没位置了，你女朋友不学习的话可以让个位置出来吗？”

　　宋星星闻言睁开了眼，虽然刚刚并没有睡着，但此刻依旧有些搞不清事态，呆呆地看着说话的女生。

　　她看向身侧的路之尧，见他微皱着眉看着说话的女生，半晌沉默地低头把书翻了一页，并未理会。

　　宋星星有些诧异，路之尧平日里虽说看着冷冰冰的，但与他相处过才知道他根本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软柿子”，几乎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又怎么会刻意做出如此让人恼火的举动。

　　女生瞪了宋星星一眼，轻骂一声，“什么人呀，没素质。”

　　宋星星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即站起来有理有据地怼了回去，“某位满嘴说着素质，却言行不一，明明是请我让位，问的却是我身边这位男同学，你还真是浑身写满素质。”

　　说罢，理所当然地坐下，周遭一些人被这声音影响，皆看了过来。

　　徐卉从来没被人这么说过，一向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本就高傲，如今被这个看起来“不学无术”的女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奚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到路之尧身上的校服，轻嗤一声，“原来是二中的呀，再怎么学也是一中的手下败将。”

　　话落，整个图书馆的人都抬起了头，来这图书馆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中和二中学子，哪怕二中事实上就比一中弱，但说这种话无疑是把二中踩在脚下碾，但凡有点骨气都受不了。

　　果然有人走了过来与徐卉对峙，却也不过一分钟便被徐卉说得败下阵来。

　　一中实验班的徐卉，也是他们中考时仰望的存在，又何须比一比，男生听到名字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不服气地看着徐卉。

　　似乎想到什么，男生眼睛亮了几分，看向路之尧，“路学霸，她这样贬低我们二中，你能忍么？我是没她厉害，但你肯定行”，他殷切地看着路之尧。

　　徐卉大概是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谁，却也不放在眼里，就算是二中实验班的翘楚又如何，不也只是一中挑剩下不要的么。

　　不过她倒有些兴趣让他输得难看，势要让他为刚才所为感到后悔。

　　徐卉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卷子放在桌上，傲慢地挑眉，自信道，“你可以挑一个学科，我都会赢你。”

　　路之尧头也不抬，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没兴趣。”

　　“好，那你就是承认了二中就是一中的手下败将。这座位我也不要了，就算让给你们学，你们也学不明白。”

　　“兄弟，你到底是不是二中人呀，她这么讲你也不站出来。”

　　宋星星正要站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按着坐了回去，抬头是路之尧宽阔的背影。

　　他的声音难得的有些不耐，“输了，我让座位，赢了，你道歉”，说罢，他看也不看地从那一沓卷子中随手扯了一张，不再多费口舌。

　　他们坐的位置旁边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紧张得仿佛自己在考试一样。

　　徐卉速度明显快得多，路之尧则吃力，宋星星有些奇怪地看过去，这竟然不是高一的题，难度比他们平时做的卷子要高许多，显然周围的人也看了出来，都皱着眉。

　　没一会，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徐卉做完了，看到路之尧艰难地进程，露出果然如此的优越感。

　　因为他们要比的是成绩，所以一直到路之尧停笔才算结束。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阻止路之尧惨败的结果。

　　他并没说什么，站起来三两下把书塞进了书包，徐卉却拦在他座位旁，恶趣味地笑了下，“我说过，我要她的座位”，宋星星看着走到面前的徐卉，仿佛看不到她的挑衅，歪头笑道，“是么？”

　　“可你不想有本事赢过去的哎。”

　　原本见路之尧输了后偃旗息鼓，一脸痛心的二中老兄，此刻听到宋星星说出这么狂妄的话，瞬间有活过来了。

　　徐卉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放松地把卷子推到了宋星星的桌上，“选一张吧”，宋星星敛眉看了眼，迟迟没选。

　　“我没你那么爱做试卷，要我的位置就得按我的玩法来”，她抬头，眼里的笑散了，多了几分与甜妹气质不符的凌厉。

　　“可以”。

　　“我不太爱动脑，更不爱动笔，就比心算吧，这个…简单。”

　　徐卉直视她，笑了，这也算得上是她的强项，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反问，“确定了吗？”

　　她笑，“是你确定了吗？”

　　“可以。”

　　“好，输了，道歉，赢了，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