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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篇 ...

  •   他睁眼就只有一片空寂,来为他引路的鬼告诉他。
      “你就是天生的摆渡人。”
      摆渡人是什么?他不知道。
      可是在他站在孟婆前望着清澈见底的孟婆汤时,年轻双眼悲伤的孟婆却说,“你没忘执念,喝不了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
      执念又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后面他被赶出了地府,游荡在人间,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不,也不是。他在飘荡的第三年时,有一只鬼特意找到他,那鬼面容带着几分熟悉。
      “是我。当初就是我给你引得路。”那鬼笑的很开心,它朝着他伸手,那手上躺着一枚铃铛,“我回去听说你没有入轮回后就一直都在找你,现在终于可以邀请你跟我一起成为摆渡人了。”
      “摆渡人?”他不解。
      “地府里的鬼太多了,鬼差比较少,所以就招募一群孤魂野鬼组成摆渡人替它们锁魂,送到地府去。”那鬼好脾气的解释道,它又把自己手中的铃铛递了递,“这是一个象征,也是一个保命的武器。你把它收下吧。”
      “好。”他接了下来,虽然还是不懂,不过他总觉得接下来比较好。
      那鬼又与他说了很多关于摆渡人的事情与工作内容,他边听边点头。
      在两鬼分别前,那鬼突然回头问道,“你叫什么?等回去给你写一个牌子,方便以后见到鬼差跟摆渡人证明身份。”
      “秦雨。”
      秦雨。字虚云。秦雨心底浮现了这几个字,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那鬼愣了一下,接着点了下头,不知是感慨秦雨名字的好听,还是回念曾经生前的往事,“是个好名字。”
      秦雨不解,这个名字简单两字,毫无意义又凡俗,怎么就有好字之说。
      而那鬼说完后就已经消失不见,秦雨的疑问只能埋藏于心底,等着下次再见面时问一下。
      虽然秦雨对很多事情都遗忘了,不过他不是一个随意忘掉承诺的鬼,在答应那鬼成为摆渡人后,秦雨继续游荡着,但也开始了履行摆渡人的职责。——引魂。
      第一个魂,是一位病入膏肓的老者,他胡子苍白无色,下垂的皱纹把他五官皆掩埋其中。
      秦雨来时,老者已经步入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不用多久就会化为一捧尘土。
      这对第一次引魂的秦雨来说有些简单,他停下来游荡的脚步,等待着老者闭眼后。
      在某一日,外面树影成荫阳光明媚时,长卧在床的老者突然挑动了他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侧头看着窗外。
      “说来惭愧。”老者气虚语弱,咳嗽了好几声才又说,“年轻时我也喜爱游历四方,结识好友,广交知己,别人皆说我是一个善与人交的热心肠。其实我是个离经叛道之人,我更喜欢常暂居僻远之地当一个略知一二的教书匠。”
      “看着那群孩子衣不裹体,双眼木然时,我扪心自问如果变成那样会如何?又能做些什么。”
      “想了想,后来我知我该如何做。我教他们识字,虽改变不了他们一时现状,但他们时间还长,一生不会没有一点改变。”
      “我尽我所能,教出了几个差些意思的学生,却只有这几个,我就已老去。”
      秦雨静静听着老者自述般叙说着自己的一生,他侧身望着窗外,不如老者视线昏花看不清楚的目光中是几位衣着或富贵,或权势,或冰冷的中年人们表情悲戚的齐齐跪在树下,他们有人还在捻袖轻泣。
      这自谦之言...说的太轻。秦雨生出一丝淡淡的情绪,转头有归为了平静,他见老者身躯正慢慢黯淡,知道时间要到了。
      刚生出这想法,那刻老者便咽了气化为了一团混白色的魂体飘到了秦雨的手上。
      人有生老病死之说,老者一生教书育人行善积德,老病死,算是较好的。秦雨把它带到地府与人间交界处后,就把它轻轻放下,那团魂体就自然而然的朝着孟婆飘去。
      ‘叮铃!’
      铃铛一响,秦雨走时所有的记忆都蜕变了情绪而成为一道道不痛不痒的痕迹,这对摆渡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无法投胎为人,只能随意流浪。
      那鬼也不知从哪里听说到秦雨成功送走一魂的消息,费尽周折的打听到秦雨位置来恭贺他。
      “真厉害,不愧是我一眼就觉得你是天选摆渡人的人。”
      “不。你给我铃铛,我尽职责所做。”秦雨不是很适应过于热情的话语,他微皱眉退后好几步。
      那鬼并不在意他态度,反倒又说了几句夸奖的话就把早早雕刻好的牌子给了秦雨,“喏。这东西与你魂体相连,你挂在腰间,凡鬼差与其他摆渡人看到都不会伤害你。”
      “多谢。”秦雨摸着那硌手的青铜色牌,许久没有思绪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枚碧青色通体的玉佩,他愣了一下,那玉佩就蜕变成他手上的牌子,他的心没有了波动,“我去引领下一个。”
      “好。”那鬼答应的快,消失的也快。
      第二个魂,是个战死沙场的将军。秦雨来时,对方已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看到对方眼中布满血丝,也看到对方眼底的仇恨与留恋。
      将军是半入鬼魂的,对方能看到秦雨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对方在望见秦雨时,一滴清泪顺着污浊不堪的脸上滚落进对方破碎不堪的铠甲缝隙间。
      “。。”对方轻张了张嘴,一团浊气从对方嘴中吐出,紧接着随风飘扬,四周喧闹的乌鸦啼叫起死亡的哀嚎。
      秦雨蹲下身替他合上了眼。
      这一次秦雨不需要去等待,也不需要去倾听,他覆手在那具冰冷的尸体上,一团染着红色血色的魂体沉重的不肯走。
      秦雨第一次用了铃铛,不过这一次铃铛没有声音,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不过那团魂体已经变回混白色,他收起铃铛就把它送到了地府。
      第三个倒是有些机缘巧合。秦雨本来打算送走第二个就继续游荡,可面前跑来一个小孩。
      “大哥哥。”
      对方貌似能看到鬼,同样也能看到秦雨。从不知道麻烦的秦雨第一次有了这个认知,那个小孩格外喜欢他的,步步紧逼。
      借助是鬼让秦雨躲在了树上,小孩却不愿离开的伸手指着树呜呜咽咽着,模糊不清的字音里少不了大哥哥三个字。
      秦雨无奈只能隐身继续等待第三个,可小孩的独特让他多了几分关注。
      小孩身份较为显赫,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官府子弟,衣食所安,性情烂漫。
      虽说秦雨引魂较少,也知道他这类人是长命百岁,一生平稳的命,一般摆渡人都不会等待。
      秦雨也没有打算,他转身去了别处,那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去时,那孤儿快要饿死了。
      灾害突然,颠沛流离,却又加上年少无知,孤儿不如前几个难引,秦雨就站在那里等待着孤儿自己死去。
      而变故就是由此而出,一辆马车唐突的出现在秦雨的面前,下刻出现一抹身影,来者锦衣华靴,显然是位富贵之家。
      “把他救上来吧。”
      而且声音很熟悉。秦雨微微侧头才发现是好几年不见的小孩,他神色淡然,也没有被抢了魂的愤然,光站在那里望着对方若有所思。
      不过对方并没有看到他,可是秦雨还是认出对方的身份。
      接下来他的第三跟第四就开始了故事,秦雨一时懒得挪窝就等着第四个会不会给他意外之喜,便一直跟着那两人。
      因小孩救了孤儿,有救命之恩,便是少爷与贴身侍从的关系。
      少爷日日读书写字,家中人常盼他可考取一名二字,侍从也是日日练武,只想早点报恩与保护。秦雨不过是眨了一个眼,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火焰吞没的气息即便是他变成鬼多年还是厌恶的。
      “大哥哥。”
      第三个被命运捉弄,他考取功名的前一天,蛮族率兵已攻于第二城池之下,国命危矣,功名不在。
      他赶回家时发现家中一片狼藉不说,父母祖上皆被所杀,满门一百多口也被屠尽。
      “也许是我的错。”
      因一时心软而步步错。秦雨知道他所说的言下之意,因为他看到了那侍从递给蛮族信条的动作,还有高兴的畅谈着未来。
      “朝代替换是历史的进程,没有谁对谁错。”秦雨淡淡的说,算不上安慰。
      对方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脸色苍白无色,“但我家人无错。”
      那群朝夕相处的人们瞬间化为一具具尸体随意躺在地上,对方不能去停下目光,因为他怕看见他们眼中的失望。
      因为是他把祸害招引回来的。
      “他们才处于混沌,皆一前一后遁入来世。”秦雨说的并不是假话,可死的莫名其妙者终是处于混沌之间,投胎一说还需看孟婆汤管不管用。
      对方表情依旧难看,不过神色也到是舒缓几分,轻道一句谢就乖乖去了孟婆那里,去往来生之路。
      手抬着铃铛轻晃的秦雨目光少见停顿于他的第四个身上,不如之前的意气风发,夹杂着焦虑,痛苦与绝望,他直直跪在一座空碑前。
      “你为何不听我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不易落泪,此刻皆化为空谈,他指尖缠绵的拢着石碑,“为何不信我一次?”
      言难听,信难知。藏于心,凡事皆无可能。秦雨立于对方身后,看着对方哽咽数次,事情大概也浮现在眼前。
      国之衰非一人可挽回,哪怕那人贵为天子也一般,朝中关系错中复杂,却也明细到只有一个字上,贪。
      忠臣少,佞臣多,有许多还与外敌有所联系。天子心系于国,派心腹流落边境之地查探敌情,未预料到少爷心善救下,也未预料到少爷这里有一官就是叛国者之一。
      心腹几经波折,终得那人重用,探入敌营腹中,直至最后一举击溃。
      可转身回去时才知少爷已死,他来不及休息,几经辗转,赶来时,少爷也已下葬。
      侥幸逃脱的仆役深恶痛疾的咒骂着他的背叛与诉说所有人的惨死画面,他转身去埋葬少爷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
      不久后,天子念及他有功,册封为官,赏赐土地金银珠宝,他谢过后便又去看一眼带去他所有的墓碑。
      因这次战争惨烈,死去的亡魂过多,秦雨也被拉去充了壮丁,也借着这份光,他第一次见到了鬼差。
      黑白无常。
      因还是鬼的缘由,身体在面对鬼差时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秦雨低头压制了一下便恢复正常的继续手上动作,倒是惹得不远处赶路的无常视线扫过这里几次。
      秦雨被鬼打扰到才知道这一回事,他扯着几只充满血腥与悲鸣的魂送去了边界。
      等他回去时,第四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秦雨孤寂的站在成为鬼魂的尸体前,他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懂误会是何等简单。
      他把它也送到了边界。
      可他忘了一个地规,自刎者无法投胎,少爷也只能流荡于俗世,毫无转机之言。
      因而在他已经熟练引魂时,他遇到了一抹颇有熟悉的孤魂野鬼停步不前。
      “大哥哥。”那鬼倒是记得很清楚,他不如幼时直接而内敛的一笑,“许久不见。”
      “为何不投胎?”秦雨不该管这种闲事,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进职责去引魂,可是对方算是他心中痕迹之一,他开口问道。
      那鬼笑容多些,不过略有几分叹息与不好意思,“大哥哥恐怕忘了,我是自刎而亡,地府不收我,摆渡人也不会收我。”
      摆渡因执念而生,因执念而终。
      对方并不符合条件,所以无办法加入。秦雨沉默了起来,孤魂野鬼并不好,会被俗世之人打扰,也会被鬼差打扰,可它们就是无法转世成人。
      “他转世了。”
      对方笑容逐渐消失,双眼眺望远方,口气淡淡的,“他心向大义,而我只有小我,我们二人只能为一时朋友,而非一世知己。”
      话是这样说,等到秦雨再见对方时,对方默默跟在一个青年身后,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与眷恋。
      秦雨没有贸然上前打扰,而是站在树上去看着他们一人一鬼,入世这么多年才明白情字难言,明明误会让彼此生死离别,却又让两人放下恩怨。
      桃花开,卷起路人的长发,随着风散开的桃花飘进了寺庙的青铜钟里,那一人所站的背后是一鬼的含笑望之。
      下刻青年跪地求主持剃度出家,只求洗清前世的罪孽深重。
      ‘咚咚咚!’
      钟响,发落。随着绕口的诵经声,那鬼无声无息跟着青年和尚。
      他们一世如此,世世如此。
      或许这也算是一场圆满?秦雨目睹过他们数不清的次数,只知道一人遁入空门,一鬼陪伴终生,次次如此。
      这件事情他看过几次后就没再打扰他们了,而是继续引魂。
      虽说有所耽搁,不过秦雨引魂也比较熟悉起来,从他一开始还用铃铛遗忘掉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后面他连生出情绪波动都没有一丝一毫就能看出来。
      等他把一团新魂送到交界处时,一个身穿白衣服长袍的俊美男人拦下了他离开的脚步。
      “秦雨,有空去见一见孟婆吧。她那里有位你的老朋友。”
      秦雨不认识他,不过也听过对方的身份与名字,他知道对方不会骗他。
      可是,他睁眼时就不记得任何往事,朋友,家人之类的都给他蒙上一层模糊不清。
      “好。”秦雨想了想最后觉得还是见一见,所以他跟着对方去往了地府。
      “将军。”那鬼长得很是熟悉,可秦雨引过太多魂,也不知道是哪个时候的,还叫着让人迟疑的称呼。秦雨指尖轻颤了一下,那鬼就主动开口道,“没想到生时能得到将军的照顾,死后也是将军亲自引路,末将难得将军厚爱,辜负将军期盼,顶替将军后,还是没能拿下胜利。”
      秦雨表情淡淡的,眼神里浮现出一抹暗色,似是悲伤又是叹息。
      他也是生于混沌之中,所以才没有了记忆,秦雨总算找到了归处。
      那鬼与他聊了很久很久,可记忆全无的秦雨无法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悲恸,只是一句,“你也算可以了。”
      那鬼嚎啕大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那鬼就喝下了孟婆汤,投身于新的轮回之中。
      而秦雨也送了对方一程,毕竟对方徘徊了许久还要见他一面。
      “你还是没有忘记?”孟婆看他一眼,疑惑问道。
      孟婆不如之前双眼含泪,神色柔和,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吃不了那么多苦,就会常常喝下一碗自己熬制的孟婆汤,忘掉痛苦不堪的往事。”无常轻言解释,神色也有几分麻木,“地府鬼有太多,悲喜交集,处理繁琐,制度也比较多,就需要编外人员来帮忙。”
      这就是摆渡人的诞生。
      “劳烦无常带话了。”秦雨无法投胎,也无法在这地多呆,因而要告退。
      无常拦下他道,“我等不常入俗世,摆渡人之间关系并不简单,你若可以替我等看下摆渡人举动,日后地府定有重谢。”
      “我也是摆渡人,你不怕我包庇吗?”秦雨反问也是言之有理的,他被邀于摆渡人,此时又要去替地府监视摆渡人,颇有几分玩笑之意。
      无常无奈一笑,“若是地府有鬼,我等也不会出此下策。何况秦雨,你心中也有了一定的感觉,不然也不会当一个游荡的摆渡人。你常入世,不如我等消息滞慢,我等都知道摆渡人已分为两派几小派。”
      秦雨沉默的看着心如明镜的无常,也知道地府高层想必知道的更多和清楚。
      “好。”所以秦雨答应了。
      其实也有秦雨的私心在里面,因最初那只帮过他的鬼消失了,他想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等他踏入摆渡人世界后才明白,其中的关系比地府知道的还要复杂。
      与其是分派,不如说是混乱中的施暴与谋利,秦雨看向几缕昏黑的长烟,抬手如实把所有记录了下来。
      他这一刻开始便与摆渡人所站位置发生了变化,秦雨知道,可他一鬼孤单,从不惧怕这些。
      直到有一次相遇,他才有了一丝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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