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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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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龙太子以兽人形态的时候,尾巴尖就显得小了很多,触感凉滑,绕在唐纺的手腕上感觉就像是手镯。
天亮起来,唐纺听到房间外面,似乎是摄政王的一些人来到了太乙宫。
昨天晚上的大门没有锁,他们应该是来清理院子的,将那些赏金猎人的尸体拖走。
唐纺想到昨晚的惨状,瞬间也不困了,看去床上的龙泽倒是睡得挺沉。
好像是他从没睡过觉一样,她试着想轻轻唤了两声他,他都睡得很沉的没有什么反应。他病态白的颈部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就像是个刚杀尽兴的睡美人。
三头犬的肚子饿了,它肚子的叫声要更好使的让龙泽原本放缓的呼吸,慢慢地醒过来。
紧跟着就是他的咳嗽声,尾巴尖松开了唐纺的手腕。唐纺知道他的意思是不需要她陪了,就起身,暂别礼地退出房间。
她去了厨房忙碌,为她和三头犬准备早饭。
刚睡醒的龙泽也走进了厨房,唐纺在做饭,因为太子没有发声,哼唱着,正打算扭腰跳舞的一边给三头犬喂烧包的时候,一回头看到他坐在桌前。
桌子靠着门口,这位龙太子的尾巴躺在阳光里一动不动的,脸上的银白色的睫毛好像还眯着。
三头犬在那里猪突猛进的和地上的铁碗较劲儿,厨房里只有一张桌子,唐纺端着一碗炸酱面,不确定是站着吃还是去坐下。
在太子面前吸溜吸溜的吃着炸酱面,会不会太嚣张了?而且还不给他吃。
但唐纺又觉得或许多虑了,龙泽坐着的身体在轻轻摇晃,似乎根本还没有睡醒,可能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碗底有些烫手,唐纺不多想,走到桌前在他对面坐下,将筷子在桌面戳戳放平,偷偷看了眼前的龙太子。
他没反应。
想到昨天晚上杀人不眨眼的场面,唐纺很难和眼前这个想睡回笼觉的龙太子对上号。
她就不客气地吸溜吸溜吃面。
大概是吸溜面的声音,让这位龙太子想起了祖宗的龙吸水,唐纺吃得满嘴是酱汁,好过瘾的抬头正想吐出口热气,对上已经看过来的龙泽。
这口热气憋在嘴里,唐纺生生给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面?”龙泽看着她这一碗酱油色的面条,说。
“菜名的话叫炸酱面,但我按照自己的口味调了调,所以并不正宗。”唐纺想了想,说,“太子殿下……”
她刚想对领导客气一下请吃饭,突然想起上次这位太子吃东西的时候咳出了血。
“我是不是吃饭吵到你了?太子殿下。”唐纺捧起碗,准备起身。
龙泽摇了头,也没有起身要离开的意思,还是在看过来。
唐纺的碗里还有一些面条,还没吃饱,愣了一下,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用筷子继续吃着,最后捧着碗要一口气吃完。
在她吃着炸酱面的时候,龙泽的银曈一直没有从她的这里移开视线。
唐纺自己可能注意不到,她在吃到好吃的,特别是吃得饱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浮现出笑容,这种笑容是龙泽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都未曾流露出过如此的笑容。
但龙泽又觉得好像在过去见过,但是或许太久远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回想起来是在什么时候。
随着她吃完的碗放在桌子上,龙泽的目光也收了起来。
三头犬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不知道脑袋有多大得差一点把桌子掀翻。龙泽的尾巴尖轻轻拍了一下狗头,它才安分地一屁股坐下。
唐纺看看这位太子身上的血迹,又看去狗的,终于开口:“殿下,说起来,你觉得要不要给它洗个澡好呢?”
即便没有昨晚发生的事情,这只三头犬似乎也已经需要洗澡了,它本来就喜欢在地上趴着,偶尔打滚儿,不意外吃了一身的灰。
龙泽想了想,说:“是该洗了。”
狗主人既然允许了,唐纺也就不客气了。她早就想给三头犬来一个全套了,奈何这货太大,有了太子的准许,她可以使用太乙宫的大澡堂给它洗澡。
太乙宫里不止一处澡堂,看来兽人们都很喜欢泡澡,淋浴间根本见不到。
唐纺叫着三头犬跟过来,为了保证它乖乖跟过来,还用手里的一颗大头菜引诱着。
好不容易把它引来了一间澡堂里面,三头犬在看到这里的一池热水和一些清洁用品后,似乎明白了唐纺是要干什么,立刻往身后缩了缩。
“狗,不准动。”唐纺立刻指去。
她以前给自己养的小狗洗澡的时候,叫名字然后伸手一指,大部分时候都会让狗停下逃跑。
但这一只也许是因为平时的名字就是狗这一个字,似乎叫名字的威力不够大,三头犬如临大敌,中间和左侧的脑袋惊慌地转头就跑,右侧的脑袋给出了不要碰老子、但实际上也慌的一批眼神。
“等一下,狗。菜狗,我是说大头菜,忘了吗?你爱吃的。”唐纺赶快追上去。
发现食物引诱没用了,她只能硬来:“我保证,会洗的很快的,相信我。”
她没有扑到这时比泥鳅还滑溜的三头犬的尾巴。
门口的龙泽伸出的龙爪一挥,地面的水渍瞬间凝成了冰,三头犬跑在上面,一打滑,四肢趴在了地上。
它就像是一个从冰面打出去的球一样,根本无法阻止身体向后滑去,直到进身后的一池热水里,噗通起了很大的水花。
三头犬在水里扑腾着,试图游到池边。唐纺立刻去挤了一大瓶的沐浴剂,喷在了它的脑袋上。
“反正都进去了,很快就好,我保证,洗完了也会很舒服的。”唐纺抓住机会,上下搓揉着它的狗头。
一开始右侧的脑袋还在低吼着不情愿,但大概是被揉狗头揉舒服了,表面还在傲娇的低吼,爪子搭在池边,却也没有继续挣扎着想游上来。
浸了水的三头犬再被唐纺洗着的时候,皮毛也在吸水。恍惚间,她觉得三头犬好像缩水,像是换了只狗,干瘦的,没有那么威风凛凛。
“原来你是虚胖啊。”唐纺领悟了。
怪不得它能跑得那么快,她以前还以为它是一只灵活的胖子。
龙泽走到唐纺的身边,似乎对她给洗狗的样子有着兴趣,随手还帮她拿起她来不及勾到的喷头。
不知道这位太子会不会想起她帮他搓背的时候。
唐纺给三头犬身上冲去了沐浴剂的泡沫,洗的快差不多时,狗都不太喜欢身上被打湿,它突然就在她和龙泽面前浑身抖擞了几下。
“等一下,我给你拿毛巾,呸呸……”唐纺被溅了一身,笑着感觉嘴里好像还吃到了狗毛。
她笑着笑着,看去旁边的龙泽,在他面前像是有一层寒气薄膜,三头身浑身抖出来的水珠都凝固在了他的身体周围,漂浮在半空特别神奇。
唐纺看愣了一下,但寒气也只是坚持了几秒。漫天停留的水珠忽然恢复坠落,一下次同时泼洒在了龙泽的身上。
原本高贵气质的龙形兽人,一头银发淋成落汤鸡,几缕头发黏在高挺的鼻梁两侧,他像是也还没反应过来,无机质的银曈眨了眨。偏偏全打湿了也好,他头顶上屹立不倒的翘起了一根呆毛。
唐纺知道不能笑,这位是领导,是太子,但,不行,不行了。
她噗嗤笑了出来,而后迅速捂在嘴上憋的脚趾抠地。
龙泽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到了唐纺就差没有拳头捶地的憋笑的样子。
越是不能笑,越会让人控制不住。唐纺知道不该的,所以起身去以拿毛巾来缓解的说:“抱歉,太子殿下,我不是有意的……”
三头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能感知到人的兴奋情绪,中间的脑袋好像发现了好玩的也想掺一脚地哈赤哈赤舌头,尾巴在水里狂摇。
唐纺正拿着毛巾走回来,看到三头犬的尾巴在池水里像是直升机螺旋桨一样,水花直接朝龙泽的身上泼去,现在连他的银袍都湿了,颈部的血迹混着水渐渐流去。
唐纺终于是连憋都憋不住了,笑得趴在地上,疯狂用小拳头捶地。
这种一本正经的被出糗,特别戳唐纺的笑点。看到三头犬还一脸无辜,不知道怎么主人身上湿了,还被尾巴尖拍了脑袋的样子,她笑出眼泪。
在皇城里哪里有仆人敢笑主人的,更别提是这么放肆的了,然而龙泽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声入耳,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
也许是她笑得很纯粹,也许是她的笑声很顺耳,龙泽的龙爪变成修长苍白的手,拿着手帕擦着颊边的头发,低声咳嗽了几下,嘴角不经意有了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但嘴角的弧度刚出现不到两秒,一丝如钻开的痛楚涌入他的脑袋。
突然间,龙泽置身在阳光明媚的庭院里,周围是朦胧的笑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不知道是谁在笑。
然后有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是他的母亲,头上的龙角有一些像松茸,雪白的松茸,她对他伸出了手。
龙泽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小,看到也是小时候的身体。阳光穿过旁边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落下了温暖的斑驳。
阳光也开始变得朦胧,龙泽很喜欢和母亲一起玩。实际上,他也只有母亲陪他玩,身边没有朋友,也不能被允许随便离开皇城。
有一次在皇城里逛灯会,龙泽遇到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兽人,两人因为看中了同一盏灯笼而成为契机说上了话。
龙泽特别开心交到了一个能说话的朋友,但是并没有聊多久,一个成年兽人抓着这个小兽人的胳膊拖走了。龙泽手里还拿着两人一起选的灯笼,迫不及待地拿回去给母亲看。
母亲笑着摸摸他的头,龙泽告诉她,他还要找那个小兽人一起玩,也想带母亲去见见他的新朋友。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抱在怀里。
龙泽被她抱得太紧,都快喘不过气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抱他抱得这么紧。
后来,龙泽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小兽人。他试过找他,拿着小灯笼,好不容易又有机会逛灯会,他看到那日拉走小兽人的那位成年兽人,就期待无比地小跑着跟上去。
龙泽是到了一个人家的门前,礼貌地敲敲门,紧张的小爪子捏着灯笼想知道那个小兽人还记不得自己。
但是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小兽人,而是表情冷寂的成年兽人。院子里传来哭声,成年兽人看到龙泽站在门前,表情有了恐惧地跪下。
随着成年兽人低下身,龙泽想寻找小兽人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几个兽人趴在那里哭,那日遇到的小兽人的照片摆在祭坛上,底下香灰缭绕。
龙泽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太舒服这里的气氛,就转身跑掉了。
再后来的一次灯会上,龙泽发现那家敲过门的院子已经没有兽人居住,被贴上了封条。
他再也没有过朋友,哪怕只是一天的朋友。然后,有一天龙泽有了龙形兽人的症状,他的母亲说要去一个地方会为他带来治愈的方法,离开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朦胧的笑声渐渐清晰,龙泽终于想起了那是他自己的笑声。
只是太久了,他记不起自己的笑声是什么样子了。
看着被三头犬用脑袋拱在地上的笑着的唐纺,龙泽收敛了嘴角的弧度,她的笑声很好听,正因为是他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