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思想转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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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冠们你一言我一语中，宋端终于理清来龙去脉。
原来是那姓司的纨绔，看上了一位寡居妇人，想纳她为自己第七房小妾。那位妇人不从，他便欲强抢民妇，逼得妇人险些跳河，被恰逢路过的沉云观观主救下。
观主深知司家那纨绔不会善罢甘休，便借着云游的由头，将那位妇人带离了上京城。但那姓司的被拂了面子，自觉下不来台面，便屡次跑来她们山门口要她们交人，实则就是叫嚣闹事。
“先不说那位娘子已随观主离开，便是她还在观中，我们也是绝不会交人的。”女冠中最年长的静贞道长率先表态。
此话一出，赢得一众师姐妹点头。
宋端默不作声地听了半晌，又不动声色观察她们的神情，只觉得沉云观确实名副其实。
说起沉云观的名声，大概有“隐于山林的清修圣地、观主是位武林高手”等，甚至还有传闻，说这是所“面上道观、实则门派”。
宋端读过原书，知晓这名声所言不虚，沉云观确实是人才辈出，不仅有武林高手，更有火药大师。
但今日相识后，她才明白，沉云观之所以声名远扬，不在武功亦或环境，而在人。
沉云观的这些女冠，皆有济世救人的善心。
静云斟了几杯茶，递给众师姐妹与宋端师生。
她不动声色地安抚：“那等纨绔，若是师父真还在观中，他也不敢这般叫嚣。”
“可如今师父也确实不在观中。”有女冠叹气道。
武艺最高强的静怡看着众师姐妹，目光凛然：“怕他做甚，一只纸老虎罢了，那混账若再来，我便将他打的满地找牙，丢下山去。”
“他是算不得什么，但他的那个爹毕竟……”
——但善心归善心，抛去光环，她们也不过平常女子，并不比宋端在现代时的年纪大多少。
她脑中又过了一遍剧情，心中渐渐有了数。
随即她放下茶盏，一句话打断女冠们：“他近日大约是不敢再来了。”
众人皆看向宋端，只见她目光沉静，神色平静，叫人不由想要相信，以为她的话一定会成真。
女冠们于是心下微定，但还未来得及开口感谢，一个童稚的声音便脆生生响起。
是一直乖巧坐在宋端身边的苏问棠，她困惑地抬头看自家先生：“先生，那个司，司什么的坏人，为何不敢来了呀？”
宋端侧身，抬手摸了摸自家学生的头，像平常讲学那样，微笑着讲起这其中暗藏的玄机。
“因为啊，他父亲还是有些怕那位大长公主的。他父亲虽然和大长公主是敌人，但某些时候，越是敌人，就越要谨慎对待，不能叫敌人抓到你的错处，敌人肯定会揪着错处，不放过你。”
一时间，女冠们瞧着这对师生的眼神都不对了。
在她们莫名的目光中，这位打扮素静，却气度不凡的女先生继续讲学：“而某些时刻，你还要保护你的敌人，问棠可知这是为何？”
更使她们震惊的是，那小姑娘竟当真像模像样地思索了半晌。
而后她恍然大悟，回答：“有些明白了！因为大家都知晓我们关系不好，他出事大家就必定觉得是我。对否，先生？”
“正是如此。”
师生二人对答完，抬首，却发现全屋人都看着她们，神情皆是震惊，其中有几位，甚至隐有惊恐。
宋端有些不解，她不过是给孩子临时加了一节课，不至于吧？
一片沉默间，还是静贞道长开口：“这些讲给幼子，似乎不大妥当。”
听到这话，宋端不免露出一丝笑意。
她刚想解释，说这是她们师生之间独特的教学，她的学生却抢先一步。
“为何不妥当？我虽年纪小，但也会有敌人，且我总要长大，早早学会不是更好？”
小姑娘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倒是叫一众女冠忍俊不禁，同时看向宋端的目光，也比之前更加钦佩。
宋端也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随即仿佛不经意地望了望窗外，歉意地笑道：“天色渐晚，诸位道长，我们便就先告辞了。”
女冠们也不多留她们，只是一路送师生二人行至山门前。
临别时，静云拉着宋端的手，甚为不舍：“有空多来山上，我好向你讨教丹道。”
“静云道长过谦了。”宋端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又带着学生，与诸位女冠一一道别，只是每位女冠都会摸一摸苏问棠的头，导致苏小同学小声嘀咕“我已经不是小童了。”
行至山路口，宋端倏地想起一件事，她忙回头，对着目送她们的女冠们喊道。
“诸位道长且记得关山门谢客，待观主回来后再开，免得那厮胆大妄为，真不顾大长公主的威慑，又来伺机闹事。”
“先生不是说，那个姓司的坏人怕大长公主吗？为何还要沉云观的道长们关山门？”
回程的马车里，苏问棠忍不住小声问。
宋端沉默半晌，才道：“有时，人心是算不准的。”
“先生，我听不大懂。”
宋端心道：你不懂是正常，人心易变，她也不懂。
就好比今日，她其实本不该出头的。
这姓司的纨绔，原书也提过几句，无外乎欺男霸女恶事做尽，但通篇下来，他也只一次险些进了大理寺，最终在他身为工部尚书的父亲力保下，也是不了了之。
此事之后，这厮照旧逍遥快活，直至大结局。
盖因他有一个好爹，而他的好爹，又抱上了一根粗壮的好大腿。
内阁，杜党，摄政太后。
全书中真正的掌权一派，也是宋端发现穿书后，立志要避开的人物。
但，宋端摸了摸胸口，心脏跳动的频率透过厚实的布料，传到她指尖。
就在不久之前，她忽悠了司家嫡子，也算是同司家结了仇。
但她似乎也没一丝后悔。
人心就是如此易变，连她自己都看大不懂自己了。
于是她说：“这并不要紧。”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并非为学生解惑，而是在独自言语，说给漫山风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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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观的插曲，很快如苏问棠脑中的诗句般消散。
后几日，宋端又带着学生走遍京郊，游览几处山水名胜与田园风光。
她们沿着官道一路往东，见识了冬日农家风物，吃遍周边城镇的特色菜肴，看一遭前朝古迹里的兴衰，还登上古长城远眺北地。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让宋端更清醒的认识到，现在于她而言，大延不止一本书中的朝代，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它甚至有着和她所生活的现代相同的历史脉络，史书上记载的，也是她所熟识的那些先贤。
这个世界只是将原本的元代，换成了大延朝而已。甚至连朝堂制度、服章佳肴、歌舞戏曲，都照搬的明代。
这些在她为苏问棠备课时便已知晓，然而在一路观遍山川古迹，最终踏上古长城后，她才更深刻的认识到，她所穿书的这个世界，与她原本世界的相似之处。
此种熟悉又陌生之感，一度叫她不知今夕何夕。
她站在古长城上，触目所及山峦叠嶂，吹着千百年不变的冷风。恍惚间，她甚至听见八达岭隧道里，有隆隆火车声。
这自然是虚幻，这里是古代，是虚构的大延朝，没有隧道，更无火车。
苏问棠的声音唤醒了她，小姑娘牵着她的手，声音雀跃：“先生，此地甚美，我甚喜欢！”
“是很美，此地乃分隔关内外的一道屏障，为修护它，历朝历代皆有出力，所以直至今日，它才依旧如此宏伟。”
所以，在她那个世界，它也被评为世界文明遗产，是代表这个民族奇迹的建筑之一。
“奇怪，先生，你方才所讲那些，我似乎有些听的懂了。”
宋端瞬间沉默，心底的感伤思绪也随之散了个干净。
她十分想说：你自然能听懂，因为一路走来，她讲了类似的话，已有不知多少遍。
为不打击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好老师宋端只得艰难转移话题，问出个酷似观后感的问题。
“观此景，问棠可有所感？”
“嗯……”苏问棠曲起手指点下巴，思索片刻，她语气犹豫地回答：
“长城虽有其用处，但修它也太费力了。有无别的法子，既能阻挡外敌，又不至于劳民伤财呢？”
这角度是宋端也未曾想到的，所以她才喜欢教孩子，无论是在现代时，还是在这大延朝。
她并未直接给学生答案，只是垂头，伸手摸了摸自家学生的头，道：“这便要问棠你，自己去寻觅解答了。”
而这寻觅的时限，或许，便是一生。
随即她又道：“此处风大，咱们先离开吧，车夫还在那儿等咱们呢。”
此次长城之行，虽只不过游学间一小小插曲，但似乎又很不普通。
或许将来一切已尘埃落定的某日，各自功成名就的师生二人，会偶然回想起这日。
到那时，她们才恍然发觉，原来一切，竟早已冥冥中有所定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思想转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