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令·弈局朱颜》芒果忙忙

4、双鲤现，山河变

　　立冬寅时，沈云襄在黥印灼痛中惊醒。刑房传来的烙铁声里混着西域箜篌的调子，她摸向耳后新结的痂，触到半枚银针——是裴雪衣昨夜施针时留下的药引。铜镜映出心口蔓延的朱砂纹，正与萧景珩背上的星图遥相呼应。
　　"姑娘该挑绣线了。"苏嬷嬷扔来半匹素锦，眼白泛着尸蛊特有的青灰色。沈云襄的指尖抚过双面绣屏风，在《韩熙载夜宴图》的残卷里摸到夹层。银针挑开三股湘绣丝线，北狄文字的密信在晨光中显形，墨迹混着陈淑仪惯用的玫瑰露香。
　　当第七只信鸽掠过藏书楼飞檐，沈云襄突然将绣绷浸入药汤。墨迹遇黄芩汁化作血手印，掌纹竟与世子落水那日抓住她脚踝的痕迹别无二致。窗外传来金铁交鸣声，她将绣针插入百会穴强记地形图，瞥见玄甲卫的刀锋上刻着"药王谷诛"的铭文。
　　戌时的梆子惊飞寒鸦，沈云襄跟着磷火走进废井。井壁青苔间嵌着半枚双鱼锁，锁眼形状恰似她发间的墨玉棋坠。当棋坠第三度旋转，暗道里浮起《璇玑图》的荧光，每道暗门都对应着棋盘上的生死劫。
　　"沈姑娘好手段。"暗卫统领陆昭的弯刀横在她颈间，刀柄的北斗七星缺了天权位。沈云襄突然扯开他的蒙面巾，露出与幽州军屠村案凶手相同的断眉。她将染血的绣帕抛向烛台，火光照亮墙上军情司暗桩图——竟是用人皮拼接而成。
　　子时三刻，陆昭的骨笛吹响《折柳令》。沈云襄看着密道涌出三十六个药人，他们的瞳孔泛着与苏嬷嬷相同的青灰。银针封住百虫穴时，她突然嗅到裴雪衣药锄上的曼陀罗香，混在尸臭里格外清晰。
　　密道尽头的水钟滴到卯时，沈云襄的绣鞋踏碎满地卦签。青铜鼎上刻着《连山易》的残章，鼎腹却渗出炼丹房的朱砂水。当她按棋理转动六十四卦盘，地砖突然现出前朝皇陵的星象图，每颗陨铁铸的星子都对应着军情司暗桩。
　　"小心！"陆昭的弯刀劈开飞来的弩箭，箭杆上绑着半卷《青囊书》。沈云襄展开泛黄的纸页，"换心术"三字被血渍改写成"移魂大法"，笔迹竟与父亲留下的药方同源。鼎中朱砂突然沸腾，映出萧景珩在丹房吞服丹药的倒影。
　　午时的日晷偏移三寸，沈云襄将双鱼锁嵌入卦盘。密道穹顶降下铁笼的刹那，她想起世子送的赤狐裘内衬地图——北疆十六州的河道走向，正与鼎上《连山易》的山水纹重合。
　　暮鼓声里，沈云襄跪在军机堂的青砖上。萧景珩的剑尖挑起她破碎的衣袖，露出臂弯新刺的北斗纹。当陆昭呈上染血的暗桩图，林侧妃突然打翻鹤嘴香炉，灰烬里滚出半枚狼牙——与秋狩时药人遗留之物成对。
　　"好个一箭双雕。"裴雪衣的药锄抵住陆昭后心，广袖中滑落的银针却刺向沈云襄的黥印。萧景珩突然咳出朱砂血，掌心的北斗令符裂成两半。沈云襄在血泊中摸到暗桩图的夹层，羊皮背面赫然是药王谷的诛杀令，落款印着陈淑仪的双鲤私章。
　　子夜惊雷劈开丹房屋顶时，沈云襄攥着半卷《连山易》跃入暗河。水底漂浮的尸蛊卵泛着荧绿，却在触及她心口朱砂纹时骤然爆裂。当她浮出水面，望见对岸石碑上刻着前朝篆文："双鲤现，山河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