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妖族内部后》思古柏

17、第十七章

　　平琦猛地伸手，想要制止年轻的母亲。

　　可她为了不打扰三人的相聚，又担心那虫子再次攻击两人，刻意走开了些。

　　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那把剪刀要插入母亲滚烫的胸膛时，一根绳子突然从平琦的袖口窜了出去，将母亲的手紧紧拴住。

　　平琦下意识扯紧绳子末端。

　　老妇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夺过儿媳手中的剪刀，扔开，哭骂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然后她将儿媳孙女紧紧搂在怀里，“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要这么对我们……”

　　突然，那位母亲在她的母亲怀里动了一下，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涌上血色，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挣扎，“娘，你放开我。”

　　老妇人哪敢放开，她放在儿媳背后的手重重锤下，又轻轻落在背上，“你还年轻，做这种傻……我这老婆子都没……”

　　“娘，”方才还要自尽的母亲眼睛重新亮起来，“小宝好像动了……”

　　“动不动你也不能做傻事……什么？！”

　　老妇人听清了儿媳说的话，浑身也是一震，立即松开，看向被紧紧压在怀中的小宝。

　　“……动……了？”

　　小宝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动静。

　　她急道：“小宝真的动了，你看……”

　　她摆弄着小宝僵硬的手，试图将手扳开。

　　老妇人连忙阻止她。

　　年轻母亲求救般地看向平琦，急切道：“她真的动了，她在我怀里，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动了……”

　　似乎是担心平琦不相信，她仰着的脸上满是焦急，眼睛紧紧地锁着平琦的面具，试图看清那面具下的神情。

　　她的声音低下去，重新看向女儿的脸，喃喃道：“她动了，她没死……”

　　平琦上前两步，将绳索收回来。

　　然后轻声道：“让我看一看。”

　　即便她一眼便能看出。

　　面前的小孩胸膛并无起伏，鼻端也没有气息，甚至躯体都开始僵硬了，但平琦还是上前接过小孩，在那位母亲希翼的眼神中摸上了小孩脉搏。

　　一，二，三……十。

　　没有动静。

　　再看看。

　　一，二，三……十。

　　还是没有动静。

　　平琦将手移到小孩的脖颈处，依旧没有任何气息。

　　她是白骨，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而她的手下与她一样安静。

　　她有些不忍，但还是松开手，退后两步。

　　平琦的动作已经告诉了这位母亲答案，但母亲不接受。

　　她怔怔地摇头，紧紧贴上女儿的侧脸，脸颊冰凉，“不，她活着，她动了的……我知道……”

　　老妇人上前拉她，“佳梦，佳梦……”

　　年轻的母亲并不应声，她轻轻摇晃着，似乎在哄怀中的孩子睡觉。

　　老妇人强硬地要将孩子从李佳梦的怀中抱出来。

　　年轻的母亲顿时收紧胳膊，睁大眼眶，面色狰狞，仿佛看着什么仇人。

　　然后她看清了眼前老妇人的脸，她颤抖着，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巨大痛苦让她的面色迅速灰败下去，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她的胸膛喷涌而出。

　　她倒了下去。

　　老妇人顿时大惊。平琦赶紧查看，幸好李佳梦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哀怒交加之下气急攻心，这才晕厥过去。

　　平琦将眼前的坟茔再次填充，小女孩的脸再次消失在冰冷腥臭的泥土中。

　　担心这些虫子会再次攻击老妇人和李佳梦，平琦将虫子层层包裹，放到树上。

　　然后背上李佳梦，与老妇人一起回城。

　　将老妇人和李佳梦安顿好之后，已近日午时分，平琦打算去取回虫子，给灵药馆的人看一看。

　　手臂上的柳枝突然动了动。

　　这是她与小芽约定的暗号，她们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平琦看了眼四周，立即回了灵药馆。

　　在她即将踏入时，手臂上的柳枝又动了动，她顿住脚步，转而进了旁边的小巷。

　　小芽和兔妖在巷尾躲着。

　　平琦过去，“怎么了？”

　　兔妖冲她翻了个白眼，“今天城中捉妖师这么多，还怎么了，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啊。”

　　平琦沉默，小芽适时道：“我们发现一个东西，有点奇怪，就带回来给你看看。”

　　小芽展开手心，手心里是几颗绿豆大小的小球，晶莹剔透的，其中似有丝丝缕缕鲜血流动，看起来颇为诡异。

　　兔妖解释道：“我们去了老丁头常砍柴的地方，在一个路崖边发现一点人类血迹，旁边的草上就有这东西。”

　　平琦打算拿一颗凑近看看，兔妖一把将她的手拍下来，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尴尬道：“别乱碰。”

　　他顿了一顿，“刚刚我们入城遇到人之后，这几颗东西就像是要破壳而出一样，小芽赶紧用妖力隔绝才稳住，你乱碰它又醒了怎么办。”

　　平琦：“这东西是活的？”

　　兔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说不好，没见过，但肯定是我们妖族的东西，不过……”

　　兔妖顿了顿，“不一定就是这东西害人。”

　　“好了，”兔妖鬼鬼祟祟地探头四处看了一眼，“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东西也带来了，我们得出城了。”

　　他愤愤道：“人类捉妖师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到处都是，刚刚小芽用妖力差点就被发现了。”

　　小芽用柳枝将那几颗小球包裹起来，然后交给平琦道：“我把小兔兔送出城就来找你。”

　　兔妖顿时瞪眼，“找什么找，你以为你千年道行就了不起了？被围攻了你一样跑不掉。”

　　平琦也道：“多谢，不过不用了，我也有一点线索，打算出城去，如果有需要，”平琦扬了扬手臂，“我会联系你的。”

　　小芽点点头，对着平琦一笑，眉眼温柔，“嗯，你和小兔兔都是我的朋友，朋友就要互相帮助。”

　　平琦一怔。

　　兔妖顿时跳脚，“怎么就朋友了，”他狠狠一瞪平琦，拉着小芽就走，一路走一路给她科普朋友不能乱交，焦躁的声音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处，平琦摸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没有心脏，她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暖意。

　　总觉得……她现在好像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了。

　　平琦正打算离开，突然看到巷尾的那道身影，动作顿时一僵。

　　是陈满禾。

　　他站在那里似乎很久了。

　　从她逃也似地离开后，即便她还在灵药馆，陈满禾也没有再来见她。

　　他眼下乌青，恐怕一夜未睡。

　　她走进灵药馆，身后的陈满禾也默默跟了上来。

　　她叫住一个大夫，正要拿出那奇怪的小球给大夫看一看，小球在她的袖中猛地撞击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冲出，又被柳枝拦了回去。

　　平琦动作顿时停住。

　　她摆摆手，回到屋内，取出柳枝球，向内部看去，其中一颗小球已经破开，一条纤细的虫子在里面疯狂撞击。

　　平琦微微一惊，从柳枝缝隙向里细细看去，那虫子红白相间，分明与她在坟茔中发现的那种虫子一模一样。

　　只是，这刚从小球中破开的虫子十分纤细，不如那只白胖。

　　难道，这是一种虫子？

　　平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立即起身，却看见陈满禾如幽灵一般站在门前，双眼通红。

　　平琦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做，等我回来，我们谈一谈。”

　　陈满禾道：“我可以帮你。”

　　平琦再次沉默，然后她从陈满禾身侧绕过，突然，她袖中的柳枝球顿时飞出，向陈满禾扑去。

　　平琦迅速抬手夺回，闪身后退两步，然后低头一看，方才只有一只虫子破壳而出，现在却已经有了四五只。

　　平琦道：“你退后几步。”

　　陈满禾虽然不明白平琦是什么意思，但见平琦语气严肃，立即听话地后退几步。

　　平琦看着柳枝球中依旧活跃的虫子，道：“再退后。”

　　陈满禾又后退几步，就在陈满禾要退出十步距离时，虫子突然安静下来，剩下两颗一直试图破开的虫卵也恢复平静。

　　看来这确实与她在坟地发现的虫子是同一种，而且遇人便活，就像是想要钻进人的躯体中一样。

　　平琦掀开自己的衣袍，看向那道几乎已经看不见的晶莹痕迹，伸手捻了捻，滑腻，腥臭，像粘液。

　　她将衣袍换下来，找灵药馆的大夫看了下这粘液，但并没发现什么。

　　平琦走进油毡包，在昏迷的人身上细细查验，也没有发现虫子的痕迹。

　　她的视线锁在了这些人的身体上，难道，虫子在体内？

　　那它们爬出来是因为人已死吗？

　　平琦立即出门，向城外坟场而去。

　　如果她的猜测不错，坟场应该还有更多虫子才是。

　　到了坟场之后，平琦立即找来铁楸，随意选了一个坟包挖开，陈满禾也赶紧上前帮忙。

　　平琦担心他碰到泥土中的虫子，对他道：“这里很危险，你别靠近。”

　　陈满禾动作一顿，低头道：“为什么？”

　　平琦挖掘的动作一顿，“什么？”

　　陈满禾抬起头，眼中神色难辨，“为什么每次有危险你都要推开我？”

　　平琦此刻满脑子都是那虫子，因此并没听出陈满禾话下的含义，只道他是因为自己的冷落而委屈，耐心解释道：“这里有虫子，只攻击活着的人，我没有危险，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

　　陈满禾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他看向脚下泥土，怔了片刻。

　　平琦赶紧把他推到一边，又回过头继续挖。

　　终于，一个坟包被挖开，然而……

　　并没有尸体。

　　也没有虫子痕迹。

　　平琦不信邪，转而挖其他的坟包，

　　……都是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平琦再次挖开小女孩那座坟茔，小女孩和另外五个人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平琦茫然地看向四周大大小小的坑。

　　这里的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