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妖族内部后》思古柏

18、第十八章

　　平琦立即奔向放虫子的那棵树，从树上取下布包，打开，五条虫子已经不见了。

　　平琦懊恼地揉紧手中布料，在树下细细寻找。

　　然而什么都没有。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平琦坐在空地上，看着手中的柳枝球，那几条虫子仍在里面蠕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陈满禾远远坐在一边，他试着走近几步，“平琦姐。”

　　平琦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思谈她复活和陈满禾的事，只是对这虫子，她现在也没有头绪，便道：“你说吧。”

　　陈满禾立即又走近几步，道：“我来试试吧。”

　　平琦一怔，并没听明白陈满禾的意思，“什么？”

　　陈满禾道：“这虫子攻击人类，不如放一只出来，让它攻击我，看看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就可以救那些人了。”

　　平琦不敢置信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满禾一步步靠近，他认真地看着平琦的面具，仿佛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我知道，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而且……”

　　他扬起嘴角，眉眼弯弯，“平琦姐，我相信你，如果这是妖术，你一定能救我，能救大家。”

　　平琦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长久没有说话，陈满禾已走进了十步的距离，她手中的虫子又开始躁动。

　　“站住！”

　　平琦突然道。

　　陈满禾停住脚步。

　　“你把自己的命当什么？”

　　见陈满禾满脸怔忪。

　　平琦道。

　　“你复活我，却需要割开自己的手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复活我是不是需要你的命。”

　　陈满禾身形微微一颤，并没否认。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离开吗？”

　　“我担心有一天，你会因我而死。”

　　“我，不能接受。”

　　终于说了出来，平琦顿感一阵轻松，然而看着陈满禾的神情，她又觉得沉重起来。

　　因为少年的神色满是不解，这份不解下，是他对自己生命的漠视，以及对自己的过分重视。

　　在他看来，他的生命，随时可以为她牺牲。

　　于是平琦转而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因你而死，你会怎么样？”

　　陈满禾身体猛地一颤，他立即摇头，“不……”

　　“是的，”平琦冷静道，“你不能接受，我也一样。”

　　陈满禾呆愣在原地，平琦移开视线，现在，也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

　　突然，平琦视线忽得一凝，她道：“闭上眼睛。”

　　？陈满禾不解，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平琦起身，走到坟茔面前，低头看着这几具尸体。

　　她没有看错，这尸体动了！

　　平琦突然想起白日里李佳梦说她女儿动了。

　　她立即绕到小女孩身边，但小女孩的姿势并没有半分变化。

　　只是小女孩的面容已经恢复了洁白，白日便消退了些许的红疹已经尽数消失。

　　而那几具尸体，身上的红疹却越发鲜红，仿佛下一刻便要滴出血来。

　　月亮渐渐升起。

　　“咔咔咔”，细微的声音在这片坟地突兀响起，那几具尸体突然蠕动起来。

　　“咔咔咔”，又是几声，尸体四肢开始变得柔软，它们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像有人指挥一般，列成一排，向西边的林中走去。

　　平琦紧紧盯着仍没有动静的小女孩的尸首。

　　“平琦姐。”

　　陈满禾的声音猛地在她耳边响起。

　　他皱眉看着那排即将消失在林中的尸体，“它们要去哪？”

　　平琦看向空荡荡的坟场。

　　原来如此，尸体并没有不见，而是自己离开了。

　　平琦立即起身，“你守好这个女孩，我去看看。”

　　陈满禾还来不及阻止，平琦的身影就跟着行走的尸体一起消失在林中。

　　平琦一路跟着它们。

　　夜晚的野林并不好走，这些尸体虽然闭着眼睛，却像能看清路一般，精准着避过脚下的石头、树枝，绕过断裂的树桩、路崖。

　　走出一里多后，前方突然起了大雾，尽头隐约可见几道黑影，形同鬼魅。

　　“咯——”

　　嘶哑空洞的叫声响起。

　　“咯——咯——”

　　“咯——”

　　……

　　四周顿时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黑影浮现在大雾中，隐约看去，竟有数百之多。

　　平琦手腕的铃铛震动不停。

　　她将匕首藏进柳枝中，然后将一身黑袍脱下，取下面具，露出自己缠绕着绿色柳枝的森森白骨，骷髅面在大雾中隐隐约约，更显诡异。

　　默默地排在那列尸体最后，与它们一起走进大雾中。

　　刺耳的叫声越发尖锐，从四面八方袭来。

　　放眼望去，大雾中都是细长消瘦的树干，横七竖八的枯树枝上，蹲踞着密密麻麻的鸟形生物。

　　它们裹着漆黑的羽毛，尖锐的钩喙像一把青铜色细刀，闪烁着寒芒，平琦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只夜枭妖。

　　但与夜枭妖不同的是——

　　它们眼瞳像一团青白色的火，在大雾中跳跃着，看起来十分兴奋，头顶还有一块秃斑。

　　一只突然从树枝上展翅，飞速向几人滑翔而来，在前面的尸体四周绕视一圈，光秃的头顶布满血丝和黄绿色的斑块，就像死人身上的尸斑。

　　褶皱的头顶皮肤中，隐隐有些红色的血丝在流动。

　　“咯——”

　　它高叫一声，落到了平琦的肩上。

　　灰白色的鳞爪如刀一般顿时扣紧她的肩骨。

　　一股强烈的腥臭尸味迎面扑来，平琦强忍着转头的冲动，悄悄摸上匕首。

　　就在平琦准备出手时，它从平琦肩上展翅离开，再次高叫一声。

　　前方的影子顿时让开道路。

　　平琦跟着尸队一起入内，无数鸟影在她脚步后落下，再次将进路阻隔。

　　就在平琦要离开这片区域时，身后的秃鹫鸟们又高叫起来。

　　平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走了片刻，眼前大雾忽然散去，就像离开了某个界限一般，一大片空地出现在平琦眼前。

　　空地一边，列队站着三十多个人，微微垂头，面色青白，就如同死人一般。

　　平琦跟进来的尸队就像是有意识一般，自动走到队列中排好。

　　平地的另一边，有一棵高大的枯树。

　　枯树虬结的枝干上，蹲着一只巨大的秃鹫妖，它的四周，洒落了无数白骨。它的眼前，摆着一个骷髅头搭成的碗，碗中躺着一个赤身的人。

　　它正用它尖利的钩喙向那人的心口啄去。

　　平琦立即上前，“住手！”

　　秃鹫妖这才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他青白的瞳孔顿时锁住平琦，阴冷如金刀相撞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进来的？”

　　平琦的视线在那些站立的尸体上扫了一圈，走近道：“我听说你有可以操控尸体的方法，特来拜会。”

　　秃鹫妖审视的目光在平琦身上打量了一圈，“你是什么妖？”

　　平琦道：“白骨妖。”

　　秃鹫妖羽翼展开，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裹尸布，一阵强风吹来，秃鹫妖落在平琦身前。

　　他变幻人形，尖利的三角眼上下看了一圈，凑近嗅了嗅，“没听说没生命的白骨能成妖，你身上倒是有些树妖的味道。”

　　平琦颧骨微微一动，“我也没见过尸体如此听话。”

　　秃鹫妖确认了眼前白骨妖身上确实有妖气，刺耳的笑声顿时响彻天地。

　　“你想要我的妖术，你用什么来换？”

　　平琦道：“你想要什么？”

　　秃鹫妖闻言沉思了一下，咧开嘴道：“你做我手下，我自然把妖术与你共享。”

　　平琦不动声色道：“你这么多手下，还需要我？”

　　秃鹫妖轻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就是一群只知道吃的白痴，一个能成妖的都没有。”

　　它的视线落到平琦身上，“你白骨都能成妖，想来成妖之法已至大成。”

　　言下之意，便是要她用成妖之法来换。

　　平琦上下颌微微一动，“没问题。”

　　平琦答应得如此爽快，秃鹫妖倒是怀疑起来，它身后羽翼忽得展开，像一张大网向平琦袭来。

　　平琦立即后撤两步。

　　秃鹫妖：“别紧张，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听话吗？”

　　平琦脚步顿时停住。

　　数不清的秃鹫鸟从四周飞来，在两妖身边盘旋。

　　秃鹫妖抬手，一只秃鹫鸟落在他手上，它指着秃鹫鸟头顶褶皱里的红色细线道：“这可是我刚修炼出来的尸虫，”他的嘴角上扬，颇为自得，“可以让人假死，这样，我就随时有新鲜的食物可以吃了。”

　　什么？！

　　平琦顿时一惊。

　　假死？

　　她向站在一边的尸体看去。

　　那些尸体垂头站立，肤色青白，呼吸全无。

　　像是看出了平琦的震惊，秃鹫妖眼睛微眯道：“不这样怎么骗过那些捉妖师呢？”

　　他抬手，对着其中一人手指微勾，正是刚刚平琦前面的一个人。

　　那人像是接收到了什么讯息，立即抬腿，僵硬地向这边过来。

　　走近后，秃鹫妖的手指点上他的额头，他身上的红疹顿时向额心聚拢，皮肤下就如同有虫子爬过一般。

　　平琦顿时想起了在坟场发现的虫子。

　　片刻后，那虫子从这人的额心钻了出来，那人身上的红疹顿时消退。

　　平琦忍住愤怒道：“他并没有醒啊。”

　　秃鹫妖道：“急什么，”那虫子缠上它的手指，秃鹫妖将手指放到嘴边，凹陷的脸颊顿时一吸，那虫子被它吞进腹中。

　　秃鹫妖舒服地“啊”了一声，然后眯起眼睛，似乎回味了一下，“这个食物的味道好香啊，今天就吃这个吧。”

　　它话音刚落，眼前方才还无知无觉的人突然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