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妖族内部后》思古柏

4、第四章

　　“不行！”

　　平琦有些诧异陈满禾的态度，“为什么？”

　　陈满禾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的头微微垂下，支吾了两声，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平琦明白过来，她垂头，手中册子封面的“除妖录”三个字力透纸背，“妖”字竖横刚硬，转折间充盈腥煞之气，可见写字之人对“妖”的痛恨，而此刻，覆盖在这个字之上的，正是她的森白指骨。

　　两人周身突然开始沉重起来，天地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威压而来。

　　平琦“啪”地一声合上册子，打破了这份凝涩，她看向包裹里的其他东西。

　　“这是什么？”

　　平琦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叠黄纸，一支手指长短的狼毫笔，一小块朱砂和金箔。

　　“画符用的？”

　　陈满禾点点头。

　　平琦来了兴致，取出一张，执笔，蘸了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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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平琦将笔放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拿起令牌。

　　“这又是什么？”

　　陈满禾收回探出的头，“这是青云观的令牌，可以凭此证明除妖师身份以及召集附近除妖师。”

　　平琦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现在对我倒是没多大用了，不过这上面的符文有些眼熟。”

　　陈满禾眼睛一亮，难道平琦姐想起什么了？他的脑袋又慢慢偏过来。

　　平琦猛地一拍手，道：“糟了！”

　　陈满禾吓得顿时坐回去：？

　　“匕首丢在山上了！”

　　难怪她说这符文怎么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她刚醒来时，陈满禾给她的那把匕首上的符文吗？

　　除了令牌外，包裹里的罗盘上也有类似符文，想来是青云观给每个弟子分发的。

　　平琦长叹一口气，气流从她的胸骨间逃逸，发出“嘤嘤”的鬼哭声，平白为此处增添几分阴寒之气。平琦赶紧闭了嘴。

　　陈满禾小心道：“那个可以直接召回来。”

　　平琦转动脑袋，黑黝黝的眼眶对准陈满禾。

　　陈满禾顿时结巴起来，“但……但我也不知道……怎么……你之前就一抬手，它就自己飞到你手里来……”

　　平琦垂头，捡起册子，又快速翻了一遍，可惜很显然，她并不会在除妖录里记载这些微末小事，里面记载的大多都是某时某地，遇到何妖，以何法除之，日后该如何改进巴拉巴拉。

　　简直就是一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捉妖师日志。

　　不过改进之法里面还有为化剑符叠加一层隐身符，好出其不意偷袭的玩法，看起来还挺有趣的，就是不大光明正大，可惜如何画里面也没有记载。

　　平琦再次合上册子，静静沉思了片刻。

　　陈满禾见平琦没了动静，又看不出她的脸色，担心她是失望了，正想开口，就见平琦猛地站起来，一手朝天高举，大喊了一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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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满禾一个激灵，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仰头小声唤道：“……平琦姐？”

　　平琦若无其事地蹲下来，嘀咕：“难道有距离限制？”

　　陈满禾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以前这些东西从没离过你的身。”

　　以前？

　　平琦突然看向陈满禾，严肃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骗我。”

　　陈满禾立即紧张起来，举手起誓，“我……”

　　不待他说出口，平琦压下他的手，问道：“你跟着我很久了？”

　　陈满禾一怔，眼帘微垂，“两年。”

　　“我收你为徒了？”

　　“……没有。”

　　“那为什么同行？”

　　陈满禾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他喉头动了动，“因为我想跟着你。”

　　“你会捉妖术？”

　　“不会。”

　　平琦奇怪道：“捉妖凶险，我既同意你一起，就没教你点防身的东西？”

　　陈满禾垂下头，“我学不会。”

　　？

　　平琦下巴一声轻响，她赶紧伸手合上。

　　陈满禾这个答案倒是她没有想到的，见面前少年的头深深埋着，似乎极其低落，她停顿了一下，“没事，现在我也不会。”

　　谁知陈满禾突然抬头，面容极其平静，可那平静下似乎又隐藏了什么波涛汹涌，“你会，只是我学不会，永远都学不会。”

　　即便他身上一半的妖族血脉已被清洗，可他知道，自己不是纯粹的人，除妖的术法，他永远也学不会。

　　平琦心中一顿，正想问为什么。

　　“唰！”

　　一声刀剑破空声传来，平琦下意识抬手，下一瞬，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心，上面金光大盛，那种隐隐的熟悉感再次传来。

　　陈满禾的情绪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打断，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两人脸侧的匕首，微微张嘴，“回……回来了……”

　　平琦收回手，匕首金光渐渐弱下去，变得与普通匕首一样，只是细看匕身仍有暗金流动，不似凡物。匕刃上还串了几片残叶，应该是一路飞来刺上的。

　　平琦取下残叶，放下匕首，再次拿起一旁的朱砂笔。

　　这次，她不再在脑海中回忆应该如何画符，而是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听凭手指的自由移动，片刻后，一张有着奇异图纹的符纸出现在两人眼前。

　　陈满禾有些震惊这突然的变故，“平琦姐，你想起来了？”

　　平琦微微摇头，这大概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记忆，她即便不记得了，但身体依旧知道要怎么做。

　　只是……这符怎么用？

　　平琦看了眼陈满禾的脑门，顿了顿，反手“啪”地一声贴自己脑门上了。

　　下一瞬，那张符便如落叶一般轻飘飘地从平琦眼前飘下。

　　平琦捡起，翻来覆去看了一会，“不管用？”

　　陈满禾道：“或是因为平琦姐你不是妖，所以没用。”

　　那我现在是什么？

　　平琦拨弄了一下手腕的铃铛，有些惆怅，变成这模样就算了，怎么连记忆都不给她留。

　　“咕咕咕……”

　　陈满禾悄悄伸手捂住肚子，脸渐渐涨红。

　　平琦失笑，陈满禾此时的模样，才有几分符合他的年龄。

　　“最后两个问题。致我重伤的妖如何了？我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就像她根据猪妖尚未修炼出人形判断不可能是它救了她，少年既无捉妖术，又无武艺傍身，为何她重伤，跟着自己的少年却安好？

　　是她将妖除了，还是少年也牵扯其中？

　　自见面以来，平琦一直有意避免直面陈满禾，防止自己的骷髅面吓到他，此刻却一反常态地直直望向他，甚至有意散发森寒之气。

　　谁知少年却毫不畏惧，亦直直地回望她，眼中突然涌上来的委屈莫名让平琦升起一缕心虚。

　　心虚？

　　自见面以来，少年的表现看起来确实不像要害她，可她没了记忆，又被设计由除妖师变成妖，少年身上看起来也秘密诸多，她多问几句，略微怀疑一下，应该也……不要紧吧？

　　平琦还没想明白这丝心虚从何而来，便听见陈满禾道：“因为你不让我跟着你了。”

　　陈满禾当然听出了平琦话中的怀疑，但他不在意，他知道平琦姐多年独身除妖，除了一身武艺和捉妖术以外，她的警惕和细心才是活下来的关键，何况他并不是毫无隐瞒，算不得问心无愧，被怀疑也是应当的。

　　他在意的是，平琦姐当时为什么要赶他走，是因为她感知到危险，还是她就是不想要他了？

　　陈满禾极力控制着自己心中迅速翻涌上的酸涩情绪，控制微微颤抖的嗓音，控制想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却唯独控制不了逐渐泛红的眼眶。

　　他道：“我追上来的时候，你已经……重伤了，周围有四五只狼妖的尸首，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想救你，便跟着以前街头听来的传闻去了落英岭，在庙中发现阵法，然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阵法吗？”

　　陈满禾摇头，指尖死死掐住手心，发紧的喉头动了动，勉力说道：“我醒来时，头晕晕沉沉的，阵法也回忆不起来了。”

　　“庙里的……”

　　“是灵符，当时就已经消散了。”

　　残阳已在天边渐渐消逝，城门处似乎隐隐在吆喝着行人赶紧入城，平琦在石头后静静坐了片刻，也不知信了没有，就在陈满禾神经即将崩断时，平琦道：“你先入城吃点东西吧，顺便帮我买套黑袍和面具，我如今的模样，还是遮一遮比较好。”

　　陈满禾显然慌乱了一瞬，又听见平琦让他做事，不像要抛下他的样子，心中的慌乱稍定，点了点头。

　　见陈满禾许久不动，平琦抬头，“你……还有事？”

　　陈满禾愣了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咽了回去，“没……没事……平琦姐，我很快就出来，你……等我。”

　　平琦见他偷偷摸了摸包小七给他的那盒药膏，突然反应过来，“买东西要钱是吧？”

　　平琦扫了一眼包裹，里面东西一览无余，半个铜子都没有，陈满禾一身也是干干净净，显然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陈满禾忙道：“这药膏用料昂贵，去药房可以换些钱。”

　　平琦扫了一眼他浑身的伤，他手腕的伤已经不再渗血了，叹道：“你是人吗？”

　　“啊？”陈满禾身形僵硬，“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