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妖族内部后》思古柏

3、第三章

　　陈满禾立即快速扑向一棵树下。

　　平琦猛地冲上前，手中匕首金光大盛，向黑影刺去，逼他收手回防。

　　黑影却似早有准备一般，黑雾一晃，避过刀锋，只是那道金光依旧驱散了他手臂上方的黑雾，劈开衣袖，露出他手臂上微微蠕动的幼鸟。

　　幼鸟凄厉刺耳地叫声顿时响彻林间，平琦脑中一阵眩晕，脚步不稳。

　　陈满禾在树下挖掘的动作更快了。

　　越来越近的捉妖队一行人顿时停住脚步，侧耳辨认了片刻。

　　“已经交手了？这里还有其他捉妖师？加快速度！”

　　“是。”

　　平琦刚站稳脚步，黑影便突然闪现在她面前，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身侧炸响，“平琦，你果然记得。”

　　陈满禾终于从树下挖出了一个黑色包裹，他手忙脚乱地从中找出一柄长剑，抛向平琦，大喊：“平琦姐！接住。”

　　平琦回身去接，却被黑影抢先夺去。

　　一道咒语突然浮现在平琦脑中，她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姿势，刚要念出，黑影便强行操纵长剑，向她劈来。

　　“平琦，不能把你变成妖，替我妖族做事，便让你死在自己剑下，也一样有趣，桀桀桀！”

　　“平琦姐！”

　　眼看着那柄长剑眼就要将平琦劈成两半，陈满禾扑上前来。

　　“唰！”

　　长剑突然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刺向黑影，却在离黑影一寸的地方陷入黑雾中，嗡嗡作响，刺不进半分。

　　平琦勉力维持长剑，眩晕感越来越重，脑海中仿佛要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想要清醒一下，脆弱的脖子却发出脱臼的响声，她的头骨碌碌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手中的匕首落入枯叶中。

　　……

　　满林的黑色气流突然凝固了片刻。

　　黑影收回周身妖力，长剑失了目标，又无主人操控，也跌落在地。

　　“你如今的模样，记得自己是谁的话，似乎更好玩了。”

　　黑雾渐渐褪去，露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他抬手，试图将平琦的头骨吸过来。

　　陈满禾迅速将平琦头骨护在怀中，双眼猩红地瞪着他。

　　“平琦姐变成现在的模样，是你干的？！”

　　夜枭妖看着眼前的人和他怀中的头骨，心情极好，他并没有搭理陈满禾，而是紧盯着骷髅头，阴郁的三角眼黑白分明，弯如长钩的鹰钩鼻下，紫色的唇慢慢勾起，露出尖利的森白牙齿。

　　“你说，我们现在，谁更像……”

　　夜枭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从陈满禾背后袭来，直奔夜枭妖而去。

　　夜枭妖立即闪身避过，五六个捉妖师由远及近，一拥而上，两个将陈满禾护在身后，其他人迅速围上。

　　“你没……事吧。”捉妖师的话在看到陈满禾脸上狰狞的印记之后顿了片刻，下意识扫了一眼手中罗盘，罗盘却并没对少年做出反应。

　　他松了一口气，见少年一身血衣，紧紧抱着一个人类头骨，一旁还散落着没有头颅的骷髅，轻轻叹了口气。

　　“节哀。”

　　夜枭妖在众捉妖师的围攻下渐渐不敌。

　　他阴沉地看了一眼陈满禾方向，一挥衣袖，四周突然阴风大作，数不清的夜枭幼鸟飞出，形成一道黑雾，掩护着夜枭妖逃离。

　　其中一人大喊：“列阵！”

　　几人顿时四散开，按东西南北站定，手中手势纷飞，令人眼花缭乱，片刻，一道金色的大网从他们的站位向四周铺开，将这片天空笼罩起来，夜枭在越收越紧的金网中疯狂挣扎、嘶叫，叫声凄厉难听，引得陈满禾一阵气血翻涌。

　　那个与陈满禾搭话的捉妖师身形微移，挡住声浪。

　　天光已经大亮，阳光也终于钻透层层阻碍，洒下细碎金光。

　　片刻后，夜枭妖的声音渐渐微弱，被打回原形，随着金网一起坠落，没了声息。

　　一人上前将夜枭尸首收进葫芦。

　　“好了，没事了。”包小七语气轻松，伸手去扶陈满禾。

　　陈满禾站起来，将平琦的头骨放在身体旁边，骷髅却没有动弹。

　　其他人四散开排查危险，包小七对着陈满禾絮絮叨叨。

　　“你一个人跑到这落英岭做什么？若不是我们察觉这里有妖气，你可就危险了。”

　　一旁检查的捉妖师回来，“师兄，离这里几丈的地方有个破庙，里面还有只猪妖，已经死了，一击毙命，只是……用的普通木头，不像是捉妖师的手段。”

　　包小七看向陈满禾，笑道：“刚刚是谁与这夜枭妖交手的？猪妖是谁杀的？也是捉妖师？怎么丢下你一个人？”

　　见陈满禾只盯着那具白骨，他挠挠头，“莫不是吓傻了？”

　　一人捡起平琦的长剑，“这剑倒有些眼熟，像是捉妖师的，只是这人呢？”

　　陈满禾一把将剑夺了过来，藏在怀中，吓了那人一跳。

　　包小七也吓了一跳，对着旁边人咂舌道：“他神智如何？有没有妖力侵蚀的痕迹。”

　　那人掏出一个铜镜，探查了一番，摇摇头。

　　包小七见陈满禾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摇了摇头，“行吧，先下山吧，这里离妖族太近，不安全。”

　　几人纷纷点头。

　　在众人消失后，一道树影中钻出一只夜枭幼鸟，“扑簌簌”地煽动翅膀原地飞了几圈。

　　到了山下城外，已接近黄昏，包小七看了看城门，小心道：“小兄弟，我们一会就要入城了，你看，这白骨是不是让它入土为安？”

　　陈满禾浑身紧绷，摇头。

　　“我们一会入城，你这样抱着，岂不是会吓到百姓。”

　　陈满禾顿了顿，“我不入城。”

　　包小七有些无奈，刚刚一路下山，他旁敲侧击了不少问题，像为什么去落英岭啊，这具白骨是谁啊，他怎么遇上那妖怪的啊，这长剑是谁的啊，少年都一声不吭，他到现在为止，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

　　一旁的人忙上前打圆场，“师兄，想必这白骨是小兄弟的亲人，突遭巨变，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让他带着吧，我们挡着些就是。”

　　包小七无奈地点点头。

　　这时，陈满禾突然感到怀中骷髅轻轻动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几分，顿觉手脚酥软，竟有几分想哭。

　　一路上，他既怕平琦不再动了，又担心平琦突然动了。他感到平琦的手指在他身上写了一个“走”字，脚步顿时停下来，“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我先走了。”

　　包小七一愣，“这时候你一个人去哪里？”

　　陈满禾微微垂头，“回家去。”

　　城外四五里处，确实有个小村子。

　　包小七眯眼打量了陈满禾一眼。

　　“这具白骨是谁？”

　　“我姐姐。”

　　现场沉默了片刻，包小七又盘问了几句，陈满禾一一解释，却坚持不肯跟他们走。

　　一人上前，“师兄，现在我们已入了人族地界，想来不会有危险了，我看这小兄弟神智清楚，想来没有大碍，我们还有师门任务在身，这可不容耽搁啊。”

　　包小七踟躇了一下，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见陈满禾坚持，只得放弃，递给他一张符和一盒药膏道：“罢了，这个符给你，如果再遇到妖，就捏碎它，附近的捉妖师就会收到消息赶来的。另外我看你身上有些擦伤，记得抹药。”

　　陈满禾道谢接过后，几人便急匆匆离开了。

　　他远远看着几人在城门口驻留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这才带着平琦绕到一块大石头后，放下骷髅急切道：“平琦姐，你怎么样？”

　　地上的骷髅头动了动，“咔咔”两声，接上身体。

　　平琦坐起来，叹了口气，“这身体总掉也不是事。”

　　见陈满禾神色一变，似乎又要哭，平琦忙道：“不过也是好事，如果刚刚让他们看见我的样子，估计把我当妖一起除了。只是……”

　　平琦晃了晃手上的铃铛，“他们也察觉不了我是妖？”

　　转而又想起包小七他们的捉妖手段，有些惆怅，“如果会他们的捉妖术，身体脆应该也不影响捉妖。”

　　陈满禾闻言，立即打开背了一路的黑色包裹，露出一个红绳葫芦，一个银色金纹罗盘，一柄短剑，一捆绳索，一块令牌，还有半块玉佩，一个染血的册子，一只木盒。

　　陈满禾将长剑放进去，取出册子递给平琦，“平琦姐，这都是你的东西，这个是你记录的捉妖手册，里面应该有捉妖术。”

　　*

　　“师兄，平琦师姐的尸身到底在哪里啊？怎么越近反而印记越弱呢？而且这一个月的城门记录里居然都没有师姐行踪。”

　　包小七手中拿着一块碎裂的玉牌，玉牌右侧偏上有一抹就要看不见的血色小点，他正瞪大眼睛试图看清那红点的微微凸起处，寻找方向。

　　他面上浮起忧色，“这说明平琦师姐的尸身出问题了。”

　　一人忧虑道：“平琦师姐的尸身不会被妖毁了吧？”

　　包小七握紧玉牌的手猛地握紧，玉牌在他手中“咔咔”作响。

　　七日前，平琦师姐的命牌突然碎裂，师门上下皆是大惊，平琦作为他们的大师姐，捉妖术已修至至臻，又武艺高强，自下山以来，七年间不知捉了多少妖，灭了多少怪，师门上下怎么也没想到，平琦师姐竟然会死。

　　他们连夜领命下山，为平琦师姐收尸报仇，却不料一路走来，师姐的命牌指引竟越来越弱。

　　包小七长出一口气，手慢慢松开，莹白玉牌在他手中显得有些脆弱，他低头看着那道几乎就要消失的红色，面上的狠厉一闪而过。

　　平琦师姐，不管是什么害了你，我一定为你报仇！

　　*

　　陈满禾看着眼前正在翻阅册子的，活生生的平琦，心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不管如何，平琦姐还活着就行。

　　他的眼中渐渐蓄起眼泪。

　　只要还活着，就行……

　　正想着，平琦突然抬头。

　　“你说，我是青云观的捉妖师？”

　　陈满禾有些不明所以，点点头。

　　平琦翻着手中的册子，册子上记录了她捉到的数百妖怪，字里行间中，她能看出自己对妖怪的厌恶，亦有对师门的崇敬。

　　“既然阵法已毁，夜枭已死，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回青云观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