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Bug修复师》一九六一

2、庄梦故人

　　手抓饼3块，鸡蛋灌饼3块，杂粮煎饼3块，另外加鸡蛋辣条5毛，加里脊火腿肠烤肠培根火鸡面统统1块。
　　经济实惠，好吃不贵，很快就有大批小学生围在一旁
　　每周二，李若虚放学后坐公交去上书法课，煎饼摊就停校门口通往在公交车站的必经之路上。
　　此刻的李葵已经化为70岁老太太模样，凌安已经化为煎饼爷爷模样。而这个煎饼爷爷的模样，像极了早上李若虚看到的“爷爷”，又刻意在动作细节，和服装上设计的和李若虚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凌安摊煎饼手法娴熟，更是自动切换成北市口音，在这里摆摊，毫无违和感：“哎小娃儿，要不要辣，葱香菜都要吗？土豆丝多来点？好好好！爷爷让你吃个够。”
　　李葵奶奶在一旁负责收钱，对凌安的手法和口音叹为观止，趁着空隙偷偷问：“搞这么熟练？经常在小学门口乔装摆摊？”
　　凌安：“我家长辈是卖煎饼的，小时候下了学常给他们打下手。”
　　“哦哦，这样啊。对了，李若虚五年级，不是应该五点放学吗，为什么我们要提前来摆摊？”
　　又有两个小学生来买煎饼，看到牌子上的价格，凌安预判了将有大部队袭来，于是将价格牌子翻转，变为：
　　手抓饼6块，鸡蛋灌饼6块，杂粮煎饼6块，另外加鸡蛋辣条2块，加里脊火腿肠烤肠培根火鸡面统统3块。
　　顿时，凌安爷爷煎饼小推车失去了竞争力，两个即将前往的小学生也绕道而行。
　　他坐下歇了歇，顺便回答刚刚的问题：“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假扮成他早上看到的‘爷爷’，并且吸引他过来，让他看清楚，我只是长得像他的‘爷爷’，但仔细一看还是有些地方不同，近看五官形态要有不同，但不能是大不同，必须合理的让他放弃自己的想法。同时，我们也要合理的出现，不能凭空出现。这里的小学四点半开始放学，其他摊子四点就开始陆陆续续摆好，我们如果五点凭空出现，不会奇怪刻意吗？”
　　李葵点点头：“我明白了，这是为了提前做好铺垫，让反常的我们看起来顺其自然。”
　　五点十分，李若虚跟随班里同学一起走出校门。
　　他的个子很高，排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个。
　　即便如此，他还是透过同班同学，透过校门口一层层家长，一眼望到了凌安的煎饼摊。
　　他眼神一亮，在一步一步的往煎饼摊靠拢，逐渐看清凌安的脸后，又渐渐黯淡起来。
　　走近才看清，眼前的这位老爷爷和去年告别的他常常想起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那么相像，长相也是，动作习惯也是，还有身上的味道。
　　腰间确实有一个和爷爷差不多的包，但它的颜色更暗，且上面挂着的不是金鱼钥匙扣，是胡萝卜钥匙扣。
　　或许真的如同周围人所说，是他看错了。
　　他驻足许久，凌安抬头看他：“吃煎饼吗？”
　　“你好，我要一个煎饼，加里脊和烤肠。”
　　“好的，香菜葱生菜土豆丝花生都要吗？”
　　“……不要花生。”如果真的是爷爷，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花生过敏。
　　这样想着，李若虚彻底相信他不是爷爷。
　　从凌安手里接过煎饼，李若虚道：“谢谢爷爷，我走了。”没走几步又回头问，“以后还来吗？”
　　凌安道：“不来了，没啥生意。”
　　李若虚扫了眼价位表，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往公交站台去了，车快到了，课快开始上了，上完课就要回家了。
　　他还有课要上，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
　　两人摆摊至六点，跟随大部队一起散去。
　　李葵觉得越发无力，意识和身体像是要剥离开来，在某一个时刻，凌安和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住，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无力合上。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网吧包厢。
　　他的记忆随之涌现。
　　他们到了北市后，就近找了一个带包厢的网吧，在这里进行“办公”。
　　所谓的办公就是意念控制北市的两位老人，其中的一位长相与李若虚的爷爷相似。
　　李葵茫然又无措地问：“我刚刚是失忆了吗？”
　　“失忆？”凌安将水递给他，“你还好吗，能适应意念控制吗？”
　　李葵喝了两口水，情绪逐渐平稳，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凌安，我是李葵，我们是为了李若虚才出现在校门口，假装他早上看到的爷爷其实是你。”
　　“这些都没错。”
　　“但是凌安哥，在刚刚的梦里……不对，是意念控制的时候。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控制那个奶奶，我会认为自己短暂的成为了她，或者易容之类的。你懂吗，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痛苦的抱着腿盘坐在椅子上，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臂之下。
　　凌安看见他这样，就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语气温和，将今天原本的计划娓娓道来：“为了让李若虚认为今天早上的人不是他的爷爷，我们这次的计划是意念控制一个年龄、长相都和他爷爷相似的人出现在校门口再让他看见，看见后再彻底释怀。这个老爷爷不仅要出现，还要出现的很合理，比如我们会控制这位老人今天选择穿近似的衣服，买一个胡萝卜的挂件，还有他们平时都在励志小学门口摆摊，今天有一个来第二实验小学尝试摆摊的念头。”
　　生活中所做的许多决定，包括说出的某一句话，穿的某一件衣服，或许就是为了促成某一件事，遇到某一个人。看似之自己的决定，实则有人为此“注定”。
　　“对，对，就是这样的……”李葵重新闭上眼睛整合一番后终于理清，继而又重新陷入对这个世界的疑惑不解中。
　　李若虚的单子并不算难处理，所需的汇报材料也不过几行字带过。
　　出差结束，李葵踏上归途，凌安开启12天的休假。
　　休假的第二天，钟依依的电话如约而至：“凌安，我这边实在调派不到其他人手，你刚好在北市，方便去一下北市脑科医院吗？张启才的单子你还有印象吗，他已经在精神科六周了。”
　　“童坤的任务，我应该有印象吗？让他自己来。”对于这个电话，凌安早有预料，能叫他自由一天时间，已经算长。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钟依依声音沙哑：“童坤死了。”
　　“什么？！”
　　钟依依深吸一口气：“他的事，我的权限现在什么都查不到，如果你想知道，等公司总部通知了，我会转达给你。”
　　“……不用了。”
　　反正是通知的一定是一个情理上难以接受但证据上明明白白的公知，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童坤说，你还欠他一个单子。”
　　童坤和李葵一样，刚入行的时候胆子小，想法多。
　　他常常消失十天半个月躲起来偷偷琢磨这那的。
　　上手后单子处理的很快，且常常能够想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解决方案。他的记忆力很好，处理过的每一个单子，接触过的每一个bug发现者，他都能对上名字和情况，出差在同一个城市还会有售后探访。张启才的单子，是他的一个心结，虽然公司判定为结案，但他一直在偷偷跟进。
　　“最后一个了。”凌安正准备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问，“是有意的吗？”
　　钟依依很快反应过来他所指，想了想，认真地说：“就我个人而言，是希望你可以成功的。”
　　“那谢谢了，张启才的资料什么时候会有？”
　　“事实上，上周五，童坤就已经整理好了，他准备当天就前往北市，然后……他就失联了，两天前，总部的人去他的住处整理了一天一夜，再然后，就是童坤去世的消息。至于资料有没有翻新，我们无法得知，我一会儿会发你邮箱。”
　　张启才46岁，美术老师。经手过三个bug消除业务员，早在25年前，他就已经被大吃一斤当做业务处理过，他的状态介于参破与未参破之间。
　　对于他，童坤的观点是：如果公司一早承认他的参破，肯定他的想法，他也就不会发疯了。他与童坤，也不会是业务与业务员，而该是前辈与晚辈。
　　他总是能够将见过的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或者多个人联系到一起，将他们自动匹配，并坚定的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或同一类人。
　　他这样想，并且真实的付诸行动。
　　他是一个是一个美术天才，从小就善于将自己所观察到的、感受到的用绘画的方式表现出来，且表现的极富有艺术价值。
　　成年前，就有不少闻名中外的画作问世，免试进入北市第一美术学院，一年内修满学分，19岁担任讲师，也是迄今为止该高效内最年轻的讲师。他最有名一副画是他12岁创作的《庄梦故人》，画中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紧紧相拥相拥，男人的一侧是一片虚幻抽象，女人的一侧是写实的田野风景。男人形象写实，女人的形象则是长出触角和翅膀，没有双腿，身体缥缈空虚……真假交错，给人以强大的视觉冲击。
　　当他费力将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同时拉在他面前观察，一观察就是一整天时，他周围的许多人都这样包容的想：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但在他19岁一年，他和以前一样，想将旅游中遇到的张三和工作中遇到的李四凑到一起的时候，他发现，张三和李四怎么都凑不齐，好像他们两个人不能同时存在在他眼前。
　　说到相似，其实他们的长相并不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