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下雨天要想我

1、冬

　　1　.
　　冬日里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吹过庭院萧瑟稀疏的草木，撞开半阖上的木窗，将桌案上单薄泛黄的信纸抚落在地，少女娟秀的字体与隐秘的心事暴露在洒落的日光下。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响声尚未落地，来人活泼的嗓音迫不及待地响起。
　　“大姐姐，四殿下命人送聘礼来了。”
　　回应这消息的，只有屋内的一片寂静。
　　见此情景，来人并未因寻人未果而离去，反直奔书案而去。
　　载满秘密的信纸被猎人捕获，成为争执的开端。
　　“阮颂，你跪下！”
　　男人隐含怒火的声音听上去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温柔。
　　面对莫名而来的斥责，阮颂不明，“父亲，为何？”
　　阮员回身见平日大方得体，温顺贤良的女儿明净清澈的眸中满是疑惑地出现在眼前，不禁想起信纸上温柔缱绻，爱意绵绵的软言细语，顿时怒火更甚。
　　无言的一眼，阮员猛地抓起桌上的信纸扔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看看你这个未进门的王妃写了什么好东西。”
　　信纸缓缓飘落至脚边，无须探究纸上的内容，阮颂血色已褪，柳眉皱起，惊惧爬上少女的脸。
　　不及言语，双膝跪地。
　　与双膝触地声同时响起的是少女坚定的认错，“全是女儿的错，请父亲责罚。”
　　决绝的认错请罚代替了预料中的辩解，阮员满腔情绪竟有些泄气，“你……你没有一丝辩解吗？”
　　“女儿没有丝毫辩解，但请父亲责罚。”
　　“你个女儿家竟如此坦荡不知廉耻，平日里的教养呢！”
　　阮员的怒斥如叶落深潭，掀起圈圈涟漪却无声。
　　跪在地上的阮颂腰背不屈，不失其得体，穿堂的风吹得缕缕发丝同竹绿的发带飘摇，更显坚韧的秉性，与嘴上的声声认错心口不一。
　　见此傲骨，阮员衣袖一挥，踌躇几步，念及往日情分，拧眉怒指一旁跪趴在地的侍女汐池，“小姐今日如此，你推不开干系，拖下去杖责。”
　　严厉的惩戒最终落下，但并未落及私通外男的“犯人”头上，反而压至从小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头上。
　　阮颂慌乱抬头，一边侧手护住一旁的汐池，一边焦急地向阮员澄明，“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所犯，小汐一个侍女，根本不敢左右我所做所言。父亲要罚罚我一人，不要平白连累他人！”
　　然而，一向最看重体面的父亲并未对最疼爱的女儿言听计从，冰冷的言语中带着不可置否，“来人！拖下去。”
　　“父亲……”
　　书房门口的侍卫领命将无辜的侍女带走领罚，求情无果的小姐又只能无望又沮丧地垂头。
　　堂中仅剩父女二人无言对峙。
　　片刻后，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紧接着属于“犯人”的惩治终于降临。
　　“从今日起，你与谢家那个小子不准再有往来，也不准你踏出府门半步直至成亲那日。今晚便去祠堂跪一晚反省反省吧。”
　　“我已经吩咐下去，阮家大小姐从来都是贤良淑德，得体大方，知书善画。”
　　2.
　　与前堂一片欢笑语截然不同的是后院祠堂中的炭火默燃。
　　屋外刺骨的寒风随着侍女悄悄溜入，险些吹息堂中的炭盆，好在侍女及时闭门。
　　“小姐，吃点东西吧。”步伐不自然的侍女缓缓蹲下，打开手中的食盒，将其中温热的饭菜逐一拿出，摆在地上另一张软垫上，“老爷只是做戏给二房那双母女看看罢了，并未限小姐吃食。小姐……”
　　“小汐……”
　　关怀温暖的言语被打断，汐池手中动作一顿，看向她家小姐，映入眼眸的是眼含悲伤的一双杏眼。
　　“疼吗？小汐。”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同小姐的道歉落下的是晶莹的泪，泪水划过白皙的皮肤，划过微抿的唇，砸落膝下的软垫。
　　汐池忙抽出手帕，膝行上前，一面轻柔地为她擦拭泪水，一面又心疼地安抚，“没事的，小姐。汐池没事，小姐不必自责。”
　　这一牵扯，痛及伤处，抽气声趁机破开牙关，拌入安抚，令阮颂悲随泪至。
　　“从小，你就总是替我受罚。我带你回来，却没能让你逃离毒打，反而害你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汐池抱着怀里内疚不已的小姐，轻轻地柔抚小姐消瘦的背脊，眼含泪光，却不见声音中存有哽咽，“不是的小姐，要不是你带我回来，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小姐为我取名，待我亲近和善如同姐妹，我在府上的生活已是比万千婢女好上数倍。我替小姐受罚本就理所应当，小姐不要愧疚。”
　　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语中隐约含着有失尊卑的情谊，但好在这一方室内仅有你我二人，汐池捧起怀中人满是泪痕的脸，拇指轻而缓地抹开一滴泪珠。
　　月光透过开着缝隙的木窗落入泪水盈盈的眸中，那双平日里同她言笑时流光溢彩，嗔她调笑时隐含羞涩，教她文书时专注不移的眼，如今盛满的是对她真心实意的愧疚。
　　汐池想，小姐哭的时候也很美，但她不愿再看到小姐眼含泪意，她想保护小姐，也保护自己。
　　小姐，不要再为旁人伤心，也不要为我伤心。
　　“没事的小姐，我很好，不要为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