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黄金塞》蒿草木

1、成亲

　　“两个男人成亲？！”

　　“对啊！两个男人成亲！”茶馆内一五大三粗的茶客煞有其事地回道。对面人惊得把手中茶杯打翻。

　　“你是不知道，这婚姻可是少将军凭战功向皇上求来的呢！”

　　“战功求这玩意？！我要是他父母啊，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他，哈哈。”茶客边说拍自己的大腿。声音是越说越高昂。他无视周围人投来的不悦的目光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着笑着茶水不小心呛进喉咙，不住地疯狂咳嗽：“咳咳咳……话说……他不用……咳咳……等…丧期过了才……办婚事？”

　　对面那人赶忙给他递了一杯茶水，道：“听说，现在遗骸还未进京，按理来说，是可以办的。而且现在不办，恐生变故。你知道他要同谁成婚不？你想都想不到！”

　　“谁啊？”两人突然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丞相的嫡子！左相那个温润如玉的嫡子！我可听说了，苏相在大殿上据理力争都没有救下他嫡子！差点晕死过去！”

　　“真的吗！我要是那丞相的嫡子，圣旨到的那天我就一头撞死在家里了！让我委身于男人，还不如要我命！哈哈哈！不过我可听说了，他们两个人之前可是水火不容的死敌，不会是少将军故意羞辱左相的儿子吧！哈哈哈！”

　　突然，一人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听说少将军父母战死，是因为他们通敌不成反被……”

　　话音还未落，对面的茶客已经把茶杯摔了：“放屁！木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今天通敌，我明天就去当街吃屎！”

　　周围听热闹的忍不住哈哈哈都笑了出来。震耳欲聋的喜乐由远及近地传来了。看热闹的人迫不及待地都挤去了门口看这场盛大的婚礼。

　　红绸铺满长街，喜乐震彻云霄。

　　这一场婚事，成了整个京城百年未有的奇观——将军府与左相的联姻，新郎却是两位公子。满城百姓挤在道路两侧，踮脚张望，议论纷纷。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掩唇偷笑，有人好奇。

　　百姓们望着眼前骑着马游街的新郎官，无不感慨其意气风华，一点也不像是刚失去父母——

　　赤色婚袍在烈日下翻飞，少年骑在墨色宝马上，金线刺绣的玄鸟纹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金色的光。

　　木昭野单手勒缰，指节绷得发白。

　　喜乐震天响，他却连嘴角都没抬一下。眉峰下两道寒刃似的目光，生生把“迎亲”走成了“出征”的气势。

　　木昭野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新娘”坐在后面的喜轿里。他冷着脸偏头时余光看到——

　　大红喜轿的帘子被风掀起一角，他恰看见苏静昀低头抿唇的侧脸，唇角绷得紧，长睫在玉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翳，连捧着玉如意的手指都微微发颤。

　　木昭野将手中缰绳勒得更紧。冷哼一声，将胸口沉闷的心情压下。心想：苏静昀果然厌恶这门亲事。也是，苏静昀本来就跟我不对付，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我杀父仇人的嫡子。

　　木昭野攥着缰绳的手扬起马鞭，甩得震天响。围观的百姓只当少将军心急迎亲，却不知他是要把胸口那股沉闷发泄出去。

　　他喝令迎亲队，道：“再快些。”

　　木昭野眼角瞥见轿帘又晃了晃，里头那人似乎缩了缩身子。

　　猛地想起在国子监时，苏静昀也是这般，每当他策马经过，那人就低头抿唇，活像见了豺狼。

　　将军府前，队伍渐停，苏静昀从轿子上下来。

　　苏静昀踏着红毯缓步而来，赤红色的婚服上银线绣云纹，衣摆拂过地面。他同木昭野一样戴赤红新郎冠，衬得肤色如雪，眉眼如画。

　　木昭野眯起眼，玩味地想：苏静昀竟真的敢来拜堂。

　　更令他意外的是，苏丞相竟也坐于堂侧，虽面色铁青，却并未阻拦。而高座之上，皇帝亲自执礼，笑意越发深沉。

　　“吉时已到——”礼官高唱。

　　他看着苏静昀走到面前，抬眸时，眼底尽是看不懂的情绪。

　　苏静昀开口想说什么

　　“少废话。”木昭野冷冷打断，道：“拜堂。”

　　即使被打断了，苏静昀也无面露不悦，唇角仍微微扬起，神色自若地走到他身旁。

　　“一拜天地！”

　　他弯下腰时，余光瞥见苏静昀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二拜高堂！”

　　苏丞相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受了这一礼。

　　“夫妻对拜！”

　　木昭野盯着眼前人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那日曲江宴，他站在月光下清冷疏离的模样。

　　苏静昀这种距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他竟然真的顺从了这桩婚事？

　　礼成，满堂喝彩。

　　皇帝大笑起身，亲自赐下合卺酒。他接过金杯，指尖与苏静昀相触的一瞬，竟觉对方的手冷得像块冰。

　　“木卿，苏卿。”皇帝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今日之后，木苏两家，可就是一家人。”

　　又走过去拍了苏相道：“苏相可得好好照顾你的新儿子啊！”

　　木昭野心里冷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

　　他亲眼看着苏静昀缓缓饮下交杯酒，酒液滑过喉间时，睫毛轻颤，像是在隐忍什么。

　　“送入洞房！”

　　夜幕降临，喜烛高燃，锦帐低垂。

　　木昭野反手闩上门栓，玄铁匕首“铮”地钉在桌子上，对着他抬了抬头道：“都脱了。”

　　苏静昀坐在鸳鸯戏水的喜毯中央，闻言微微挑眉道：“少将军这是迫不及待要洞房？”

　　木昭野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拉倒，验你有没有藏暗器。”木昭野抱臂倚着门上，目光刮过他的腰封，道：“一件不留。”

　　苏静昀无奈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搭上赤红色腰带，银线刺绣的赤红云纹外袍落地。

　　苏静昀道：“满意了？”

　　他的墨发如瀑垂落腰际，衬得里衣领口露出的肌肤如雪般白皙。

　　木昭野喉结动了动，他突然觉得喜房里的炭火太旺：“继续。”

　　素白中衣褪至肘间时，烛光在苏静昀脊背上勾勒出或明或暗的纹路。突然木昭野瞳孔骤缩，苏静昀胸前有道浅浅的箭疤。

　　“现在轮到……夫君了。”苏静昀忽然逼近他，勾唇一笑，道：“让我检查下你是不是完璧之身。”

　　木昭野一把攥住他手腕按在床上，俯身压上道：“凭什么给你查？况且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敢霸王硬上弓吧？”

　　“你当然敢。”苏静昀仰头看他，呼吸拂过他紧绷的唇角，道：“毕竟你都敢跟陛下求娶丞相嫡子。这天底下还有你少将军干不出来的事情吗？”

　　木昭野觉得自己要被他蛊惑得开始脑袋发昏了，就在这时床头的合欢烛“啪”地爆了个火花，总算将他拉回神。

　　木昭野猛地松开他，将赤红外袍脱下，扯过锦被隔在床榻中间，不想接着这个话题：“你里衣穿上！睡觉！”

　　两人背对背躺在喜床上，中间楚河汉界分明。

　　苏静昀突然开口，声若琅然道：“听说少将军八岁还尿床？”

　　“放屁！”木昭野差点蹦起来，道：“谁造的谣？！小爷知道了立刻打断他的狗腿！”

　　“去年春猎，你亲口告诉兵部侍郎家小公子。”苏静昀清泠的声音里带着可疑的笑意，道：“我恰好路过…”

　　木昭野想起那次自己喝醉酒蹲在树下，他们哄笑着让自己讲些童年窘事，耳根发烫道：“苏静昀！你是不是专门蹲墙角记我黑账？”

　　“嗯。”苏静昀坦然道：“从你在国子监揍我开始。”

　　木昭野翻了个身，无声抗拒着这个话题。

　　夜雨敲窗，扰人清梦。

　　木昭野盯着帐顶的并蒂莲画图，忽然道：“你胸前的伤…”

　　“也是去年春猎。你伤的。”苏静昀语气平淡道：“那晚你喝醉酒，非要杀我，他们拦不住。”

　　木昭野呼吸一滞，锦被下的手猛然攥紧道：“真的吗……”

　　苏静昀淡淡道：“当然是骗你的。”

　　木昭野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比后悔将话问出口，像在心疼他，咬牙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狠狠蹂躏你！

　　话音未落，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竟靠着喜枕睡着了，白皙的脸陷在红绸里，如冬雪落梅梢。

　　木昭野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拂开他额前碎发。指尖触到肌肤的刹那——

　　窗外惊雷炸响。

作者有话说

　　下去就是同窗时期，按时间顺序写了。第一章是很久以前写的，用词用语远没有现在这么熟练，因此逃不开多次修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