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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钟舜华说完,“笃”一声,将碗放远了一些。

      这东西,她以前可见得太多了。

      “耗子药?!”钟成栋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严珍,“你哪来的耗子药?你要做什么?!”

      严珍见女儿没乱喝,顿时松了口气。眼见事情败露,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了看他们最后一眼,没早些喝了。

      她叹了口气,轻轻笑了笑:“让我死吧,我死了,你们爷俩还能好过点。”

      “你疯了!”钟成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急得眼都红了,“严珍,你是不是疯了?!总有办法的,大不了我再去山上打猎,总能挣到钱的……”

      “没用的,我的病治不好了。”严珍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宽容温和,说出的话却是要扎进人心里去,“成栋,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钟成栋死死盯着她,半晌,突然站起来,冷声道:“好,我放过你。”他伸手就要去端那碗老鼠药,“你想死,那就一起死!咱们全家一起上路,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坐在一旁的钟舜华眨眨眼。

      她这才刚活过来呢,这两人定她生死的时候怎么也不问一声?

      钟舜华无语又恼火,伸出一只胳膊,强行将冲动的便宜老爹一把扯回来:“等一下,我好像没同意要死。”

      严珍如一潭死水的眼睛突然动了动,空洞的眼睛里久违地有了光彩,慢慢转头看向女儿:“华儿?”

      钟成栋反应过来,忙将钟舜华往严珍身边推了推:“珍娘,你看,华儿、华儿她好了。”他握住严珍皮包骨头的手,手直打颤,“你再坚持坚持,就当是为了华儿,好不好?”

      “华儿,”严珍眼中映出水光,直愣愣看着钟舜华,“你……你好了?”

      “嗯。”钟舜华在心里预演了两遍,然后不太熟练地开口,“娘。”

      只是不知为何,这声“娘”一出口,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好像又有些酸了。她笨拙地将手掌覆在老夫妻交叠的手上,“娘,我不想死。”

      “不死,死什么死!我华儿还小着呢!”严珍狠狠瞪了一眼钟成栋,“那都是你爹说的混账话!”

      钟成栋低下头,老实听训。

      “娘,你也别死。”钟舜华将她单薄的身子搂进怀里,“我去挣钱,给你买药。”

      “好,好,娘不死,娘好好活着。我苦命的丫头……”严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药不药的,她紧紧抱住女儿,眼中的浊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钟成栋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才认识没多久的爹娘,抱着钟舜华又哭又笑地念叨了一个多时辰。

      她被像烤饼里的肉馅儿一样被夹在中间,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五脏庙咕咕叫。

      不知过了多久,钟舜华终于忍不了,鱼似的扭了几下,挣脱开二人。

      她刚想说点好话讨些吃的,突然眼前一阵眩晕,“咚”一声,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华儿!”
      “闺女!”

      老两口的哭声戛然而止,满心欢喜瞬间被惊慌取代。

      “快!快去找李大夫!”许久没下床的严珍嘶喊一声,竟一骨碌翻坐起来,颤巍巍地伸出伶仃的腿去地上找鞋穿。

      还好钟成栋反应快,一把按住她:“别慌!我去,啊,你看着华儿,听见没?”

      “好,好……”严珍急促喘着气,激动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去,瞪大含泪的眼,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不省人事的钟舜华,口齿不清地重复,“快去,快……救我女儿……”

      暮色四合,钟家小院东屋亮着一盏油灯。

      身穿宽袍大袖的山羊须男子坐在床边,干瘦的手指搭在钟舜华手腕上,双眼微闭,眉头紧锁,空出的另一只手飞快掐着诀。

      钟成栋看花了眼,握紧拳,焦躁不安地立在一旁,脚尖不断点着地面。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点名要请这个神棍来,动动唇,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询问,又生怕打搅,只能将话咽回去。

      等了将近一炷香时间,就在他耐心告罄前一刻,那老大夫突然睁开眼,将钟舜华的手塞进被褥里,转过脸来,一脸笑意:“钟老二,大喜啊!”

      钟成栋探头看了眼依旧昏睡不醒的女儿,心中忐忑不安,苦着脸:“李大夫,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华儿还不见醒,怎么个喜法啊?”

      李大夫捋了捋胡须:“她只是体内两股气缠在一处,一时冲了神窍。不打紧,明日天一亮准能醒。”

      钟成栋张着嘴,瞪圆了眼,显然没听明白这玄乎的说法。

      李大夫起身,背着手在屋里神神秘秘踱了两步,眼见钟成栋急得头冒汗,这才慢悠悠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你带你家女子来我这儿看病,我说她是胎里就缺了两魂一魄,这才脑子不大灵光?”

      钟成栋睁大眼:“李大夫,您的意思是……”

      “没错,她这是回魂归魄了!”李大夫笑呵呵地给了准话。

      “那就是说……”钟成栋咽了下口水,即便下午已经见识过伶俐又神力的女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就是说,华儿她以后就……跟我们一样了?”

      虽然人人都知钟家的女子是个痴傻儿,但李大夫从未在钟老二两口子口中听到过半个“傻”字。他明白这夫妻俩的避讳,也不戳人家痛处,只笑道:“何止是一样?指不定啊,比你两口子还聪明些!”

      “老天!”钟成栋头晕乎乎的,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又猛地刹住,手掌颤巍巍的,小心翼翼地抚上女儿的头发,喜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太好了!太好了!李大夫,您可真是活神仙!”

      “哼,”李大夫扬起下巴,“不知老夫当年说这话时,是哪个愣头青半句都不信,还骂老夫装神弄鬼!”

      “是我蠢!是我没见识!”钟成栋连忙赔着笑认错。

      他从袖中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几块擦得锃亮的银子,递到李大夫手边:“您老人家别跟我这个粗人计较。这点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李大夫垂眼一看,伸手从里边捡了块最小的,将剩下的尽数推回去:“有几顿酒钱就行。”

      “这怎么行,您这是救命……”钟成栋还要再塞,却被李大夫一把按住手腕。

      “行啦!老头子就搭了个脉,说了几句话,收那么多作甚?”李大夫板起脸,随即又放缓语气,“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别整得那么见外。你挣点钱也不容易,留着给华妮儿买些红糖鸡蛋补补,她刚回魂,身体还虚着。”

      “哎,好!”钟成栋擦擦眼角,面上满是不好意思,“多谢李大夫!”他甩着空荡荡的袖子,千恩万谢地将大夫送出后院院门。

      院子不大,正屋里没点灯。

      借着天边的月光,依稀能看到窗边坐了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对着东厢房的方向翘首以盼。

      李大夫收回视线,轻轻摇头。

      有了盼头,可就别再犯傻了。

      他叹了口气,拎着药箱匆匆离开。

      .

      翌日,钟舜华从睡梦中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窝在暖烘烘的被褥里伸了个懒腰,摸摸脸,又摸摸胳膊腿儿,有些恍惚——

      这具身体,除了瘦弱些,没有那些刀伤箭伤,其他都与她以前一模一样。

      好神奇。

      “咚!”“砰!”

      窗外隐约传来一阵阵动静。

      钟舜华回过神,趿上鞋跑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只见钟成栋正使着尚且健全的左胳膊,不太灵活地搬运院中的木料。

      “爹,”她喊了一声,“你干嘛呢?”

      “华儿?你醒了!”钟成栋望过来,眼睛一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说话间,他就要进东屋去看看。

      刚迈了两步,才突然意识到女儿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再随便进出她的屋子,好像不大合适。

      他停下脚,手掌在衣摆为难地搓了搓。

      钟舜华哪里注意得到这些细节,她是急性子,最见不得别人磨蹭,于是冲着他摆摆手:“爹,我没事了!你忙你的,我马上就出来。”

      她关上窗,借着炉上温着的热水,草草洗漱一番。

      拉开小屋的房门,金灿灿的阳光瞬间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跃过门槛,落在她的鞋面上。

      钟舜华仰头,眯着眼,感受到新生的朝阳落在脸上。

      明明昨日还与蛮子打得你死我活,今日竟就能过上这样安宁平和的日子。

      她晒了会儿太阳,甩着手先去正屋里,跟娘说了几句话,一番劝慰,好歹是安了这如惊弓之鸟的病妇人的心,嘱托她好好养病,这才跨出正房,在院里转了一圈。

      正奇怪钟成栋去了何处,转头就见他端着个粗瓷碗从厨房里出来,碗里还冒着热气。

      “华儿,快来吃早食!”

      钟舜华接过碗,微微瞪大眼,偷偷吞了下口水。

      碗里是热腾腾的汤饼,里面还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青翠鲜绿的韭花浅浅铺了一层,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上一次吃上这样热乎的白面汤饼,早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她迫不及待挑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刚碰到舌尖就被烫得直呼气,却又舍不得吐出来,只能在嘴里又炒了一遍,硬生生咽下去。

      “慢些!”
      钟成栋既心疼又好笑,“不是昨日才吃过?怎么跟几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

      钟舜华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心道一声“老爹你真相了”,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昨天我还是个傻子,好吃不好吃的,也记不住呀。”

      钟成栋脸上的笑意僵住,心里一堵,气骂道:“什么傻子?谁在你跟前胡说八道,爹去教训他!”

      钟舜华咬下一口荷包蛋,扬起下巴笑了笑,没再接话。

      钟成栋见她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往腰上围上块补丁叠补丁的破麻布,又要去搬木料。

      钟舜华腮帮子鼓鼓的,视线跟着他的身影转来转去,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爹,你这是要打扫院子?”

      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叫爹娘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钟成栋忙得没抬头:“你娘的药快吃完了,这些料子堆着也是占地方,我清理清理,拿去卖了换些银子。”

      想当年,钟舜华还没成为钟大当家之前,也曾是个老实本分的木匠。她很是清楚,这再好的木材,但凡剥了皮,锯成了碎块,再转手想卖,价钱至少得折去三成不止。

      “卖了?”她皱眉,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对开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

      她想起来,从那里穿过去,就是钟家传承了三代人的铺子。从前,钟老爹闷头在后头的院子里拉锯,娘就抱着她在那铺子里招呼客人,一张银盘似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钟舜华摸摸有些发闷的心口,轻声问:“卖了,咱家的铺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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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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