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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大礼 ...

  •   翌日。
      谢晦已一身玄色锦袍,腰束玉带,长发高束,眉眼间褪去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凌厉。
      魅则换了一身月白长衫,手持折扇,宛如世家公子,只是眼底的妖冶藏不住半分。

      马车缓缓驶离息川亭,穿过定州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座朱门大宅前。
      门楣上“文府”二字苍劲有力。

      早已等候在门前的管家见马车停下,连忙跪拜行礼:“草民见过楚王殿下。”

      文府门前倏地跪了一片。
      而在众人之首,有一女子身着黛色襦裙,面容清丽绝尘,肌肤莹白似玉,虽是垂首行礼,举手投足间却别有一番矜贵。

      “起来吧。”

      谢晦已抬步走到她面前,微微欠身,对她伸出了手。

      “文会长请起。”

      文凌虚搭在她手上,缓缓起身。
      她的手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十指纤细,握起来柔若无骨。
      抬头时,她露出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碧绿清澈,犹如湛蓝天空下生机盎然的草原。

      谢晦已不动声色地与魅交换了视线。
      娄厥人。

      “本王曾在香蒙山谷寻得故人旧物,只是不知,此物文会长可否认得?”
      说罢,谢晦已掏出袖中陨铁,表明了今日来意。

      文凌早有预料,此时眼底精光一闪,侧身让开了路:“殿下里面请,此事,我们坐下详谈。”

      越过层层跨院,来到正厅门前,她又扫了一眼魅,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你在外间候着。”谢晦已转头说道。
      “嗯。”魅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可以一同入内,倒是给了他四处打探的机会。

      正厅内陈设简洁,墙上挂着一幅娄厥墨宝,笔触苍劲,不过谢晦已完全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意思。
      宾主落座,侍女们奉上香茗,而后规矩退下。
      杯中袅袅茶香漫开,冲淡了二人间的凝重气氛。

      文凌率先开口,目光紧紧盯着谢晦已:“殿下可知,当年文某为何前去山谷,又为何退回定州?”

      谢晦已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语气平静:“本王若不知,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林岳,是你前去地宫的目的,而青州府是你退却的理由,如今你肯主动联系本王,便是瞧出,青州府的倾颓是本王的功绩,你我或许有联手的可能。”

      文凌静静听着,随即垂下眼眸:“殿下英明。您发现的陨铁,实则是第三样塞进锄头里面的东西……”

      谢晦已闻言侧头看她,其实她讲起盛朝话时毫无异族口音,若不是外表如此,完全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娄厥人。

      “……仁怀八年,文某前去青州做茶叶生意,因为是娄厥人,所以熟悉盛朝与娄厥间的茶叶通路,赶上好时候赚了一大笔钱。而在抵青之前,文某在城郊曾遭遇一群饿狼,是林岳夫妇及时赶来救了我一命。文某当时身无分文,后来富贵了,就想接他们夫妇来青州……没成想,是我害了他们。”

      文凌缓缓抬起眼睛,讲起香蒙山里的事:“先是阿兰失踪在送茶的路上,我们报了官也无济于事。后来是林岳想自己去寻人,文某劝不住,便特意在他身上放了香料,又训了几条狗,这放心让他进山,然而他也失去了音信,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那个村庄。”

      谢晦已顺着她的话推测道:“文会长去时,村子里已经没人了?”

      文凌点头继续说道:“是。文某当时在屋中到处翻找,最终找到了留在锄头里的字条,上面写着地宫的位置。我觉得他留字条的方式太过冒险,也太容易被人找到,于是寻了铁匠,将我幼时得来的陨铁熔了进去。第一次刻上的字,也是地宫的位置。”

      听到这里,谢晦已不禁问道:“文会长是怎么进入地宫的?又是如何脱身的?”

      文凌回答道:“地宫有辎车出入,每五日一趟,我算准时间趴在车底混了进去。地宫里面每天都在清点人数,清点尸体人数,清点孩童人数,我一边隐藏踪迹一边找人,然而找了数天也没有找到,眼看那几辆辎车马上就要出去了,所以我又故技重施,趴在辎车下面出了地宫。”

      谢晦已心生疑惑:“竟如此顺利吗?”

      文凌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地宫的守卫们一路跟着辎车走,行至山崖上他们忽然将这群车夫灭了口,为了检查车中还有没有活人,又朝着辎车内部也砍了几刀,最后一辆一辆地推下山崖。
      “我那时硬挨了几刀没敢出声,趁着他们注意力都在山崖,爬上了队尾的那辆辎车,拨动车轮顺着陡坡一路滚下山崖,又在中途跳车躲进路旁的灌木丛,这才避开了他们对辎车的二次检查。当时车上尚有一枚令牌,我仔细看了看,像是某个商会的标识,故而选择蛰伏在定州。”

      谢晦已听罢有些诧异:“文会长方才所说的地宫守卫,都是活人?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是,”文凌并不明白谢晦已为何如此发问,却还是回答道,“守卫都是活人,大部分来自于附近的村庄,少部分是地宫里出生的孩子。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守卫还是囚徒,皆被戴上了镣铐,不过走出地宫的这些人除外,他们更像是幕后主使的私兵,不像是普通人。”

      谢晦已静静听着她的描述,当下便有了判断:这群私兵应是刘开窍的人。
      听起来,文凌探访的地宫还是旧时地宫,尚未被烛夜人接管。

      想到她话里的疑点,谢晦已又一次询问道:“文会长当年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前往青州?只是为了做茶叶生意吗?方才文会长声称自己受恩于文氏,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天底下怕是没有第二个赫赫有名的文氏,莫非文会长也来自于耦州文氏?”

      “并非如此,文某姓文,不过是想记住恩人嘱托,为青州百姓鸣不平。”
      文凌避重就轻,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当年的文氏巫蛊案板上钉钉,文某并非想推翻前朝定论,只是想完成恩人未尽的心愿。”

      “未尽的心愿?为百姓鸣不平?”
      闻言,谢晦已的气势陡然拔高一截,语气中隐隐有了敲打之意。
      “文会长,本王是圣上新封的亲王,亦是青州出身的百姓。如今旧案与旧案相连,本王会依次查明当年真相,倘若文会长此时与本王谈旧闻,是抱着让本王替罪臣谋美名的心思,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文凌似是对她的怀疑并不意外,再度语气平稳道:“文某绝无二心,殿下可问定州官府,文某名下的产业每年向绥江的护江堤坝捐出多少银钱;每年冬日又会在郊外施粥多久,白米之中有无掺着黄沙;城外村庄茅草屋有多少间是文某自掏腰包,替村民翻新加固,这些殿下大可去查。”

      见她滴水不漏,谢晦已索性不与她绕圈子:“文会长,倘若你一心只为百姓,一心只为还恩,不妨回答本王,你逃回定州后,为何对救命恩人的女儿林极袖手旁观,又任由她早早丧命?”

      文凌面露惊讶之色,显然没料到谢晦已会查到林极的存在。
      但她否认了谢晦已的话:“不,当年接走他们夫妇时,他们的女儿年纪尚幼,所以暂且托付给林老夫人照看。文某逃到定州后,也曾循着当年的路线,去村子里寻过林老夫人,可她那时早已离世,林极也病死在同一年。文某觉得惭愧,便给村子里的村民们留了一大笔钱。”

      谢晦已呷了一口清茶,也不紧不慢道:“钱不钱的本王不清楚,但是叫做林极的,本王今日刚见过一个,村子里的人要配冥婚,她方才咽气了。”

      “什么?”
      文凌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晦已,随后猛地反应过来:“林极还在村子里?那我的钱……他们骗我?”

      谢晦已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的反应不似作假,又语气慵懒道:“姑且不谈林极,文会长口口声声要为青州百姓鸣不平,但你从何而来,又在本案中担任何种角色,这些你都只字未提。更别说你还是个娄厥人,本王如何信任于你?”

      接二连三的敲打,终于让文凌防备裂开了一道缝隙,但她肯吐露给谢晦已的真相,只多出了一丁点。
      “文某不过是因战火失去亲人的可怜人,原本命不久矣,意外被贵人救了一命,这才有了喘息的余地。这位贵人姓文,临死前嘱托文某务必查明旧案,这便是文某前往青州的全部目的。
      “昨夜文某主动联系殿下,也并非存有不轨之心,只是觉得‘楚王’是用青州案换来的,殿下若想坐稳,定然要为民请缨查清真相,这与文某的初衷一致。”

      谢晦已沉默片刻,想通文凌单纯想将查案当做是谈生意,忽然轻笑一声:“文会长倒是看得远,不过,本王做事向来只凭心意。”
      她缓缓起身,显然去意已决,“今日就到这里,何时文会长愿意知无不言,何时再来息川亭寻本王。”

      文凌也跟着起身,双眼之中留有一丝诧异:“殿下……”

      “林极在本王那里很安全。”

      谢晦已只留下这句话,意味不明,随即转身离去。
      在她身后,魅追上了她的脚步,低声问道:“如何?怎么这样快?”

      “这位文会长立场不明,戒备过重,虽有查明青州案的心,但她表现得更像是想给文氏贴金,”谢晦已边笑边摇头,“交货之前希望我先低头认下人情,给文氏一族留有操作的余地,可真不对我的路子。”

      “你打算如何?”

      “辎车这个线索我们得要,她想谈,我们就拿林极跟她谈,透露给她林极的身体状况,让她知道谁在给林极续命。一个善名在外的商会会长,居然对救命恩人之女弃之不顾,呵,善人的名声,最不堪一击。”
      谢晦已眼中厉光一闪,倏地褪去了嘴角的笑意。
      “我可不是徒有食邑、有名无实的边陲亲王,让她今晚好好想想,自己在跟谁谈生意。”

      -

      回到紫来榭,谢晦已捧着一本书便开始闭目养神。

      “殿下,院外寒凉,您若想歇着便进屋去睡吧。”

      谢晦已昏昏欲睡,被这道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书“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定眼一看,是过路至此的魍。
      她拍拍心口,深吸了一口气。“何事?吓我一跳。”

      “蚁蛊,”魍指了一下谢晦已的身体,“已经许久了,初来定州,殿下还是小心为妙。”

      “你说的是,”谢晦已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腕给他,“且替我看看。”

      魍“嗯”了一声,正欲搭腕诊脉,却听见紫来榭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冯冯跟绘生率先赶到,面上又是担忧又是为难,先给谢晦已行了个礼,而后开口说道:“主子,杨堂头捎来一份大礼。我们不知道要不要推辞掉……”

      “什么东西不知道推辞?”谢晦已收回手腕缓缓起身,“我不是说了身外之物一律退还?”

      “这份不一样,杨堂头说魅首部艳容独绝,偶尔,殿下也可以领略另一番尘外朗月之姿。”

      冯冯跟绘生让出了中间一条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位温润公子垂首入内。
      身着一袭豆绿暗纹锦袍,腰间系着墨色玉带,玉扣是一枚通透的暖玉,随步履轻轻晃动,漾出细碎的柔光。
      长发用一支羊脂玉簪松松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眉眼愈发柔和,一张薄唇是自然的淡粉色,带着微微上扬的浅弧。

      只瞧了一眼,谢晦已便不得不感叹。
      这个杨堂头真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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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大修,放出来的是已修改好的剧情。 ——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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