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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息川 ...

  •   谢晦已转过身,对魉解释道:“民间有五帝钱辟邪的说法,择的是贤君在位时发行的货币,但这些只是当朝钱币胡乱串上去的。虽是半吊子做法,却也能说明此人心虚有鬼,旁边这村子定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她忽然“哎”了一声,指着这枚铜钱继续说道:“不对,这地方好像是谁的老家。”

      “谁?”魉一头雾水。

      “让我去找文凌的,一个十多年前被抓去地宫的中年男人,叫做林岳。他的记忆太新了,所以我能瞧见他身上的很多事,就是有点模糊。”
      谢晦已当机立断:“走,我们去附近村子看看,兴许能找到其他线索。”

      几个呼吸间,谢晦已与魉便赶到了最近的村落。
      恰好有几名村民路过,她们二人顺势躲在柴垛后,屏息凝神。

      他们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
      “……怕是不成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八字都准备好了?大师说他们八字极合,今夜必须咽气的。”
      “反正就那么一口气了,咽气不咽气的有什么区别?礼成就入土,抓紧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待人走远了,谢晦已扯了扯魉,示意她一起进村。
      魉却指着前面道:“那些是什么人?”

      身份不明的人群坐在村口,衣着光鲜宛如宾客前来观礼,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某处茅草屋,像是豺狼嗅到了腐肉的气息,迫切地想要将人啃噬殆尽。
      视线集中的茅草屋在风中摇摇欲坠,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形容枯槁,却欲盖弥彰似的挂满了红绸。
      本该紧闭的门窗也贴上了突兀的大红喜字,屋内时不时地传来诵经的声音,听着叫人心烦意乱……不是谢晦已在心烦意乱,而是那道属于林岳的情绪,他在愤怒。

      这时魉小声说道:“这不是逼人冥婚吗?主子,帮不帮?”

      “走,上房顶。”

      鬼鬼祟祟地绕到茅草屋后面,魉比划了一下,向她请教怎么爬。
      谢晦已摇了摇头,后撤一步冲了上去,双手死死抓着两侧的干稻草,可刚爬了几步,她就果断放弃了。
      这屋顶上面毫无遮掩,对面又坐着一群人,若是爬上去蹲着,就跟在雪地里穿红衣服一样醒目。

      于是她们一前一后,矮身躲在窗户下,偷听里面的谈话。

      屋内的妇人声音沙哑,一边哭一边劝道:“……你快合眼吧,你爹娘在那边等你团聚呢,那边有的是好日子过,你怎么还不咽气呢?你这是绝症,不可能有郎中把你治好,快些走别拖累我们!”
      另一男子也跟着应和道:“快合眼吧,给你说了一门好婚事,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嫁过去就能享福。”
      亦有人拿着念珠拨得啪啪响,嘴里不知在诵读什么经文,听得她脑袋也跟着嗡嗡响。

      谢晦已缓缓站起身来,捅开一点窗户纸,向里面看去。

      家中狭小简陋,站着两男一女,皆守在榻前。上面躺着一名枯瘦如柴的姑娘,两颊凹陷双眼无光,正仰头望着棚顶,几度要合眼,几度强撑着睁开……一切不过是硬熬时间了。

      谢晦已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多时,她在脑海中捕捉到了一条不甚清晰的记忆。
      “这人得救。”
      她矮下身子,蹲回魉的身边,“这是林岳夫妇去地宫前生下的女儿,林极。”
      “林极?”魉念叨了一下名字,随后点点头,“看我的!”

      魉从袖中掏出一支烟,用火折子打燃后直接顺着窗子丢了进去。

      “呀!”
      刚丢完东西,她又急叫一声,跳起来便要挠开这层窗户纸,“不行不行!主子!床上那个姐姐闻不得!闻不得!我给忘了!”

      谢晦已难得沉默了一会儿,用帕子捂住口鼻后她直接推窗而入,手上反握短刀,用刀柄一刀一个,将屋里的三人依次放倒。
      魉直奔床榻而去,匆匆忙忙给床上的林极喂了一颗解药。

      好在她丢的毒烟弥漫得很慢,林极未曾沾染分毫,这时偏过头,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睛忽然就瞪大了。
      “你、你……”

      谢晦已这时也走到林极面前,俯下身子温声说道:“我叫谢晦已,她叫金最,你是不是林岳和阿兰的女儿?”

      林极眼中倏地有了光彩,手哆哆嗦嗦的,似是想竭力拉住什么。
      魉握住她的手,学着谢晦已的样子,声音极度柔软:“林极姐姐放心,我们定会追查真相,为你的父亲母亲讨回公道。”

      林极听了这话果真卸了力,眼角的泪水却跟断了弦似的,再也止不住了。
      魉一边轻轻擦拭着她的泪,一边摸向她手腕顺势诊脉,但只摸了一会儿,便悄悄对谢晦已摇了摇头。

      没救了?
      谢晦已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腕,压低声音说道:“取我的血。”

      魉先是一愣,随后猛烈摇头:“不行。”
      虽然她也动了恻隐之心,可……这位林极姐姐全然是个普通人,且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倘若用主子的血强行续命,不说会不会虚不受补,一旦对主子的血产生依赖,断血之日便是她的死期。

      于是,她放下林极的手,也对谢晦已压低声音说道:“救人是功德一件,可若是这份功德会让主子背负罪孽,那便不要也罢。”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谢晦已指了一下魉,又指了一下自己,“林极是林岳的女儿,倘若此行不利,文凌不认我那枚陨铁珠,我们尚有林极这个人质作为筹码。”
      魉想了一会儿,才勉强点头道:“主子没骗我吧?我怕魑姐知道会凶我。”
      谢晦已被她气笑了,猛戳一下她脑门:“到底谁是你主子?”

      寻了屋中缺角的木碗,魉用热水化开了一点点毒丸,“只用一点可以像参汤一样提神吊命,我怕主子的血太急,她现在的身体扛不住。”

      谢晦已割破指尖,挤入木碗三滴,这道简易的续命汤就做好了。
      看着魉扶起林极缓缓喝下,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也跟着放下了。

      -

      谢晦已搀扶着昏睡的林极走上马车。
      在她们身后,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魍的视力极好,不禁出声问道:“可是发生了山火?主子没有受伤吧?”

      “闹鬼。”谢晦已意味深长地一笑,“原本是要办冥婚,不过纸钱一烧,喜事就变成了丧事,两门上下无一活口……真惨啊。”

      魍的目光落在林极身上,闻言略一颔首:“是惨,走吧。”

      林极在谢晦已的车中躺着,魉如愿以偿地换到有虫子的那一辆坐下,与魍同乘。

      待一行人抵达定州时,已是迫近黄昏。

      之前魅在此地做生意,替谢晦已置办了一处园子,名为“息川亭”,而谢晦已的居所名为“紫来榭”。
      息川亭的装潢是本地最为流行的风格,仿的是耦州的白墙黛瓦,又借了定州作为百水之乡的地理优势,将城中水道引流入内,蜿蜒溪流贯穿园林始终,泠泠流淌,别有一番雅致静谧。

      冯冯暂且留在林极身边照看,绘生与韩不息住进了紫来榭侧间,其余人依次搬进院落,适应定州的新居所。

      “魍首部,我有点不习惯。”
      搬下行李时,魉扯住魍的衣袖,指着旁边的那一堵白墙说道,“蒙山居可以看得很远很远,但是站在这里望不见外面。难道越靠近京城,我们就站得越矮吗?还是说,只有蒙山居的位置是个特例?”

      魍轻轻拍了一下魉的脑袋,“你长大了,四方宅院自然显得小了。”
      “哦,”魉似懂非懂,“那为什么要修墙呢?”

      魍又说道:“不修墙哪有规矩?盗贼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偷东西?”
      魉问:“没有墙,就不会有贼了吗?只要有钱财宝物,就会有贼吧……”
      魅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管他有没有宝物,我乐意进去溜一圈,就是给他面子。堵在门口做什么呢?殿下来催好几次了,她都快要饿死了!”

      谢晦已站在院门外,一度欲言又止。
      回过头看向绘生等人,她默默指向门外:“要不还是我们几个去外面吃吧。”

      -

      钟月酒楼,落座于定州最繁华之地,论起奢华,较青州的荔风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坐在二楼雅间,点上几道定州本地的招牌菜,又经店内小二推荐,挑了一条绥鱼拿去现杀煲汤。

      魉兴致勃勃地看向窗外:“定州的水道真漂亮,沿街都挂着灯笼呢!”
      “魉首部,你快来瞧这边,”冯冯笑意盈盈地对她招手,“一楼里请了杂技,快来看。”

      酒楼二层为圆形结构,坐在走廊的美人靠上,凭栏俯瞰,能清晰地瞧见一楼圆台。

      见魉颇感兴趣,韩不息为她介绍道:“钟月酒楼每日节目都不一样,我爹从前带我来时,酒楼里请的是戏曲班子。”
      魉转头看她:“除了唱曲,还有什么?”
      “还有……”

      几人说说笑笑,不多时,走菜的伙计敲响了房门。
      玉盘珍馐接连不断,精致得让人眼花缭乱。为首的那人挨道报菜名,待临走时,还特意与魅打了声招呼。

      谢晦已打趣道:“认出你了?看来我们的魅首部小有名气。”。”
      “那当然了,”魅应得极为自然,“要不然我来定州做什么?”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再度被人叩响。
      是钟月酒楼的杨堂头。

      他亲自到访,特意过来跟魅打声招呼:“夜掌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魅一抬下巴,指向身边的谢晦已,出言提醒道:“什么掌柜,她才是我们大当家的。杨堂头还不快见过我们殿下?”

      杨堂头反应了一会儿,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见过楚王殿下。”

      谢晦已缓缓放下手中茶杯,略带惊奇地上下打量他:“你这人倒是机灵,本王还没自报家门,你不喊郡主,也不喊公主,倒是喊出个楚王来。”

      “殿下谬赞,小的不过是斗胆揣测罢了。夜掌柜惊鸿之姿,在定州几家商会里早就是出了名的,上门打听他终身大事的大有人在。可夜掌柜偏生当众说过,自己是某位大人物的面首,劝旁人想活命就别打他的主意。久而久之,这话在定州传得沸沸扬扬,都猜夜掌柜的主子,是京城哪位权倾一方的长公主呢。”

      说到这里,杨堂头颇为机灵地加上一句:“可今日见了殿下,小的惊觉先前的传闻有所偏差,想来,唯有圣上新封的楚王殿下,才配得上殿下的绝代风华。小的也是赌了一把,幸好没冲撞了殿下!”

      “赏。”
      谢晦已语气慵懒,让人捉摸不透喜怒。
      冯冯从她身后走来,塞了杨堂头一袋沉甸甸的赏钱。

      杨堂头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在后间偷偷一瞧。
      居然是一大袋金子!

      “经他的嘴,我到访定州的事,只怕要迅速传开了。”谢晦已说道。
      魅也若有所思:“你的王位跟青州案紧密相关,若是那位文会长有心翻查旧案,定会为此而来,我们等着吧。”

      然而文凌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更早。

      当谢晦已返回息川亭时,门外已有人恭候多时。

      “楚王殿下,利和商会会长文凌,请殿下明日登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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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大修,放出来的是已修改好的剧情。 ——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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