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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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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澄阳!澄阳还在水里呢!”
噗通——
没等池边的人回过神来,就见一道身影已经像条游鱼一般纵身跃入水中,以极快的速度朝逐渐下沉的付澄阳游去。
很快,脱力的手臂被牢牢拽住,又被架着腋下抬出水面,冷风吹拂被水浸湿的脸颊,像刀割那样生疼,每呼吸一下,都觉得有尖锐的利器从自己的鼻腔灌入肺里,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切割得鲜血淋漓。
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付澄阳?醒醒!付澄阳?!”
脸颊被人重重地拍了几下,失重感消失,身后也不再是虚无的深不见底的水域,而是坚硬的石板。付澄阳躺在地上,清晰地感觉到有水珠顺着自己的头顶滑落,经过耳廓,滴溅在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付澄阳,付澄阳?!”
意识渐渐回笼,但手脚还是麻木得发沉,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模模糊糊中只看到一双幽黑得深不见底眼睛,里面满是自己的影子——狼狈得活像个在水潭里浸泡了千年的水鬼。
竟然没死成吗?付澄阳有些遗憾地想。
“哎呀,醒了!醒了!醒了就好啊……”
见他睁开了眼睛,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负责带队的领队,这万一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还是人命,那可就不是工作保不保得住的事了。
他刚想说“没事了”,但看到薄城黑沉的那张脸,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换上一句:“救护车已经在山脚下了,小付总要不也跟着去医院检查检查?”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付澄阳微微摇了摇头,他虽然精疲力竭,但意识还算清醒,也知道自己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不用,我就是脱力了……”
说话间,他喘着气想从地上爬起来,手一撑却触到同样冰凉的躯体,惊诧之余低头一看,自己竟然一直躺在薄城的怀里,而此时此刻,薄城的手臂还像两根铁钳似的,狠狠箍着他的肩膀不松手。
付澄阳悄悄挣了挣,薄城却纹丝不动,他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对方紧皱的眉头,紧抿的唇角,和像是压抑着什么的眼神。
见他没事,原先围在边上的人也逐渐散开四处忙碌,有去找毛巾衣物的,有联系车辆的,有安排房间的。
付澄阳推了推薄城:“我没事了,你……”
“付澄阳——”薄城哑着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敢死试试。”
付澄阳一怔,一滴冰冷的池水顺着薄城的发尖滑落,刚好滴在他的眼睛下方,像一颗泪划过他的脸颊。
这个团队里的人到底都是有点来头的,怠慢不得,更别提落水、差点没命了。于是领队使出浑身解数,愣是在庙里让人收拾出一间房间,供下了水的薄城和付澄阳休息,毕竟零下的天气,浑身湿透的两人实在没办法就这样下山。
“庙里条件有限,但毛巾是新的,衣服也在送来的路上了,还有什么缺的随时联系我。”
“知道了。”薄城砰得一声关上了门,而他身后,付澄阳正哆哆嗦嗦地往下扒拉他早已湿透的毛衣。
浸了水的毛衣怕是有一吨多重,牢牢扒在他身上,怎么都脱不下来,加上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会手臂还在发抖,费了半天劲,只扒拉出一只手肘,就再也脱不动了。
自暴自弃又疲劳过度的付澄阳往地上一坐,垂着头,跟死了没两样。
“手。”
头顶上低沉的声音响起,付澄阳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乖乖向上伸起手臂,很快,他那重达“一吨”的毛衣就被剥落在地。
毛衣之后,还有保暖内衣,然后就是白花花的皮肉。
付澄阳接过薄城抛过来的毛巾,搭在自己肩上,缩着四肢。纵然房间里开着空调,但在水里浸泡许久的他还是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
“裤子也要我帮你脱?”
“不用……裤子,我自己可以。”
付澄阳蔫头耷脑地攀着床沿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浴室方向走去,刚走到门边,他扶着门框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原地垂眸沉默的薄城,咬了咬唇,问:“你还在生气吗?”
薄城扭头看他,冷笑一声:“我生什么气?”
付澄阳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你昨天走的时候不怎么高兴,刚才你也不高兴……”
若说以前,薄城在他这里代表着爱意,代表着无法言说,那么现在,薄城就像是一本他越读越读不懂的书,他不知道他每个表情每句话背后的意思,他总猜错他的心思,他做什么他都不满意,不知道如何才能讨他欢心。
但回想起刚才薄城咬牙切齿说的那句话,付澄阳觉得有一点必须明确:“我真的没有要找死,真的就是没力气了,吕驰他妹妹在水里跟八爪鱼成精了一样……”
话未说完,就见薄城走了过来,掰开他撑着门框的手,将他推进浴室里:“先洗澡,不把身体冲热不要出来。”
说着,他关上了门,直接将付澄阳关在了里面,直到水声响起,热气从门缝中透出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捞起扔在一边的毛巾,开门去了外面的另一间浴室。
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了干燥的衣服,薄城找僧人要了几包感冒药。走时,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问:“如果许的愿不想要了,应该怎么处理?”
僧人指了指庙门口的烛火正旺的铜炉:“烧掉就行。”
薄城点了点头,经过庙门口的铜炉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绸扔了进去,眼看着它在火中化为一团灰烬,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回到房间,付澄阳也刚洗好澡出来,正抱着他那件幸存的羽绒服坐在床沿打电话,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宽大的僧袍,里面估计什么都没穿,两条光裸的小腿从衣摆探出来,瓷白脚尖点着地。
“醒了?那没事了吗?医生怎么说?……我没事啊,不用客气,先照看你妹妹吧……”
挂了电话,他看向薄城身上的那一整套衣服裤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袍子:“为什么我的衣服是这样的?”
薄城懒得回答他,掏出刚拿来的感冒冲剂倒进杯子里,用热水冲了:“谁的电话,吕驰?”
“嗯,说他妹妹已经没事了,在救护车上吐了几口水之后就醒过来了。”
“喝了。”
满满一杯感冒冲剂递到付澄阳面前,他双手接过,小口吹着气:“衣服什么时候能送来?我们也早点走吧。”
“明天再说。”
付澄阳惊讶地抬起头,却顺着薄城的眼神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了,冬天本来天黑得就早,加上他们一顿折腾,此时晚间新闻都播完了。
白虎山其实不算特别高,下午付澄阳那慢慢悠悠的速度,爬到顶也不过一个小时不到,下山那就更快了。但到底夜间山路难行,加上夜里气温低,山间风又大,稳妥起见,确实等明天天亮了再下山会好一些。
在庙里睡一晚倒没什么,付澄阳自认也不是娇气的人,在哪里都能睡,之前宁城刮台风的时候,和泰组织高层抗台,他就在一楼铺了两张纸箱睡了一夜。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今晚好像得跟薄城躺在一张床上……
比起付澄阳的忐忑,薄城似乎对此没什么反应,事实上,他一晚上都特别的忙,不是拿着手机在查阅资料、回各种信息和邮件,就是在打电话,中途僧人送斋饭过来,他也是两口吃完,对付澄阳说过的话也仅限于“喝了”“把饭吃完”“快去睡”,而付澄阳生怕再惹他不快,也就老老实实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薄城让干啥他就干啥,十点一到,他就已经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了。
或许是因为白天耗费了太多力气,又或许是因为感冒药的作用,总之,付澄阳很快便睡着了。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还在冰冷刺骨的池子里,被他救起的小姑娘已经被人拉上了岸,一群人围着她又哭又笑,却没人发现他还在水里没上来。
碧绿的水波将岸上的人影折射得弯弯曲曲,像是超市门口迎客的充气人偶,付澄阳就这么在水里起起伏伏地看着他们,像是被水面隔成了两个世界。
突然——
深不见底的漆黑水里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的脚踝往下拉。付澄阳死命地蹬着腿,但那只滑腻又冰冷的手就像是缠在他腿上一样,怎么都蹬不掉,直到他胸口越来越憋闷——
“付澄阳,醒醒,付澄阳?”
付澄阳瞬间睁开眼睛,像是被抛上岸的鱼一般大大地喘了口气,而刚刚梦里被冰冷池水包裹的感觉也逐渐被温热的触感代替。
他抬头一看,自己又躺在了薄城的怀里,而此刻的薄城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做噩梦了?”
他声线温柔得不像话,以至于付澄阳一时间竟无法分辨,他是否依旧置身于另一个梦境。
“没事了。”薄城轻拍他的背,一边还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发现体温似乎有些偏高。
正想下床去借个体温计来,手却被人拽住,没一会,那截光裸的小腿也缠了上来。
付澄阳贴在他的背上,嘴唇贴着他的脖颈,说话间的每一次细微张合,都带起他身上一片战栗。
“小城哥哥,跟我做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