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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观察报告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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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报告】
观察对象:罗马尼·阿其曼
观察对象身份:迦勒底亚斯医疗部门负责人。
观察时间:20■■年■■月■■日
观察地点:特异点F 燃烧污染都市冬木&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
观察员:■■
基本情况: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背叛人理,杀死奥尔加玛丽·阿姆尼斯菲亚(灵魂体)后消失。人理守护指定·Grand Order·冠位指定开始。
初步印象:行事果决,颇具行动力。言辞果断。与之前判若两人。
备注:有一种“终于到来了”的如释重负之感。
结语:论据不足。
附件一: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临时修复后现场照片
附件二:奥尔加玛丽·阿姆尼斯菲亚证件照
附件三:奥尔加玛丽·阿姆尼斯菲亚(灵魂体)现场照片
附件四: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证件照
附件五: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现场照片
【1】
死亡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漆黑如墨。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边界让人难以摸索。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人,就这样漂浮在粘稠的介质中。当你伸出手的时候,黑暗浮游着依附着宛若跗骨之蛆。就这样搅动着、搅动着——不断搅动着仅有的灯火。
那是伸出的手,是再也说不出口的“下次再会",是掌心里化为虚无的温度。
是永远不再相见。
【2】
奥尔加玛丽·阿姆尼斯菲亚死了。她的□□死在了管制室的爆炸中,她的灵魂葬身在那代表地球希望的灯火里。
赤色的高密度情报体要吞噬渺小的人类只不过是一弹指的事。那颜色并不让人觉得温暖,反而叫人遍体生寒——那火焰红得发黑,就像是凝固的、氧化的、干涸的血。像是伤口上的一道痂,树干上的一道疤。
她就那样消失了。
“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她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怎么了小毛头,看来一时心软放过你并不是什么正确的决定哦?”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仰天大笑,紫色的卷发像海藻一般披散开。
此时空间已经出现了裂痕,大地摇摇欲坠。
“你将圣杯交给亚瑟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么?她的固有技能,”第48号御主歪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看向他,“所谓‘人理的守护者’,连我这个半吊子的新人都发现了你竟然还放心将圣杯交给她么……我应该说你愚蠢还是该夸赞你心大呢?”她像是自言自语,“也是,我又不是你的那位‘王’,想必说什么你都不会放在心上吧?”
“你竟敢……”
“不过你的动机么——我倒是不反对哦?”第48号御主笑着说到。她温暖的橘色短发在黑暗的地下工坊内异常显眼,像是飞蛾会毫无犹疑扑向的火种。明亮的灿金色眼瞳倒映着圣杯和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的身影。
干净又清晰。
空间在崩溃。
“哼,”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不再过多停留,“好好品尝死亡与恐惧的滋味吧,迦勒底。”
【3】
“我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心里评估哦,罗玛尼,”御主半倚在门框上百无聊赖,“我现在的状态相当的好——数据监控上也是这么显示的吧?”
“话不能这么说的,■■,”罗马尼·阿其曼正支着自己的下巴,无奈地看着这位不打算配合的治疗对象,“这样像你这么说,测谎仪测出来的都是真话咯?”
“那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欺瞒设备?”御主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眼睛也半眯了起来——就连声音也拔高了半截。
罗马尼·阿其曼一时语塞。
“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好的可以生吃所罗门了,罗玛尼,”御主的口吻突然变得又轻又慢,温和的像是一阵风——只不过她的遣词造句并没有那么和蔼可亲,“你说是不是?”
“所、所罗门?”罗马尼·阿其曼期期艾艾说到,连动作都变得有些许僵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拿所罗门做例子……”
“说到佛劳洛斯就会说到浩瑞斯,说到浩瑞斯就会说到所罗门——”御主不断用指尖敲击着合金制作的门框,发出“笃笃笃”的响声。那声音谈不上清脆二字,但也说不上沉闷。笃笃笃的响声带着些许的回音悄悄向外延伸。这声音过于富有节奏感,像是一下一下沉闷地敲击在某人的心头。
“……”罗马尼·阿其曼眼神飘忽没有吭声。
“嘛,反正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御主突然耸了耸肩,一摊手大有不过如此的意思,“谁知到说的是不是高达里的佛劳洛斯呢?”她摆了摆手,“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就是这么一听。”
“这、这样啊……”罗马尼·阿其曼的眼神仍然四处巡游,“■■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呢。雷夫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就能察觉到这么多……”
遣词造句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说话的调子听起来怪怪的。像是莫名清爽的芹菜,中通外直,既蔓且枝。中间空荡荡的,听上去莫名的心虚。
御主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清脆。
“说起来,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说过的吧,你是和他一样研究魔道的同道中人——”此时御主的眼神中充满了打量与探究,那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将他剖得衣不蔽体不着片缕,就好似所有的秘密都曝光在她的面前,“真是了不得呢,罗马尼·阿其曼……”
“好了好了,”罗马尼·阿其曼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现在的主角是你,■■。”他从桌子上抽出一个印有迦勒底LOGO的资料夹,上面是厚厚一沓的资料——或者说是自评表。
“你需要我有什么样的分数?”御主歪着头问他,语气中满是不怀好意,“不安?经受了一定刺激这种?”
“■■!”罗马尼·阿其曼恼羞成怒,资料夹重重落在银白色的书桌上发出“嘭”的一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御主一拍门框起身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那一沓的资料——还有一支他常用的原子笔,“真好呢。”
她轻声说。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让人联想到游乐园里十块钱一只的棉花糖,浅浅淡淡的颜色,甜甜蜜蜜的口感,蓬蓬松松的形态,黏黏糊糊的触感。
那些造物总是拥有梦幻般的色彩,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气球,轻飘飘的。氦气飘飘荡荡直往云霄,烦恼沉沉甸甸直往下坠落……就像天地间一清一浊。欢愉和喜悦成了天空,悲哀和烦闷成了大地——
而她就介于这两者之间。上不着天下不落地。空荡荡的,浮游着。不上也不下。
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什么?”罗马尼·阿其曼愣了愣,“什么真好?”
她笑而不答。
御主搬了一把折叠椅坐在门口,问卷刷刷刷做着,下笔几乎毫无犹疑毫无停顿可言。这让罗马尼·阿其曼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认真真看过纸上的题目。他一边在电脑上和魔法少女梅莉聊着天一天用余光悄悄注意着御主。她看上去已经写到了最后的部分——现在动作倒是慢下来了。
“新来的后辈总是不听话怎么办?”罗马尼·阿其曼在输入框里输入了这么一串。他沉思片刻最后一个字符一个字符一个个全部退格。
拿这种问题去问魔法少女梅莉只会被狠狠嘲笑吧。
罗马尼·阿其曼从右手边的冰柜里拿出了一块草莓蛋糕的切件,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银质的小勺敲击在白瓷的碟子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叮叮咚咚的像是什么旋律婉转悠扬的曲子。至于曲调——就像它的主人此刻的心情一样,不上不下,心不在焉。
“好了。”
“什么。”他恍若梦醒。发呆消遣的时间总是过得额外要快,轻飘飘的,双脚不着地。
御主悄然来到他身边,把资料夹和原子笔放在他的面前。经过翻阅本就厚厚一沓的资料变得愈发蓬松,从视觉上增厚了好几公分。这时候罗马尼·阿其曼才猛然发觉对于一个刚刚经历生死的人来说是不是太多了呢。
这边罗马尼·阿其曼思绪飘飞,那边御主已经将折叠椅搬回原位悄然带上门离开了。
当他看到对答如流的问卷时,罗马尼·阿其曼深深皱起了眉头——眉间紧紧地搅在一起,像是什么过了酥油的麻花。
罗马尼·阿其曼一页一页翻着速度越来越快,纸张被翻出“唰唰唰”的响声,白色的化纤手套和锋利的木浆制品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纸页在空中像花朵一般盛开,花蕊是资料夹的金属的夹片。就在这朵白色的纸花就要生长出最后一片花瓣的时候,罗马尼·阿其曼顿住了。
最后一张纸上其实只印了一道题。剩下是大面积的留白——并没有被他裁掉,因为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了。
他本来可以发送电子稿给御主的,但不知道为何他还是选择把她叫到医务室来交给她这么一份厚厚一沓的纸质问卷。
这大面积留白的意义此刻被御主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原子笔画的一张素描。笔触是黑色的。画面中的房间有些凌乱,墙面上贴满了日程表、体检报告、资料卡之类的文件,档案盒关不住里面的文件,自助标签规规整整地贴在书页上,可惜文件本身放的并不讲究。桌子上的文件堆的像山一样高,简直要将中间的人淹没。靠墙的书本和文件用书立规规整整的立起来——可惜上面又歪歪扭扭堆着七八本厚度不一的本册,上面贴着长长短短的便签,就这样歪歪斜斜地依靠着。桌子正中间是一台台式电脑,上面的内容并没有被画出来。再往前是一个精致的茶壶,一个放着草莓切件蛋糕的白瓷碟子,以及——某个一手拿着银质小叉一手拿着素净茶杯,嘴角还沾着些许奶油正面带微笑看着她的——
他扎着高马尾,呆毛直直立着,长发自由自在披落在肩头。然后又穿着迦勒底的长款制服,袖子也是自在地挽了起来,露出一截胳膊。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带着化纤的手套,光影明明暗暗,在画上色泽和杯子是那样相近。工作证悬挂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罗马尼·阿其曼】
又来了,那种眼神。过分温柔的眼神。
罗马尼·阿其曼思绪翩飞,挪开了目光——身侧那目光温温的,却又有些烫人。那目光并非何等的灼灼,这只能说是温和的、平静的,但决计谈不上古井无波亦或是一潭死水。说不上多少明媚,言不及多少韶光,像是一片清浅的羽毛轻轻地挠在人的心上。
罗马尼·阿其曼的身体轻微的颤了颤,像是刚刚破茧的蝴蝶轻舒羽翼,仿佛这样身上的水汽就能快些消失。
那眼神过于温软,总是让他不自觉想起绵羊柔软而蓬松的羊毛——称不上是洁白如雪——从这种角度上来说称为棉花可能会更合适一些。但又不那么确切。因为他总觉得那目光里夹杂些别的什么负面的情绪,像是棉花里的硬壳,羊毛里的杂质。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问卷上来。
他该怎么说呢,这是一份完美的问卷——没有惶恐,没有不安,没有对战斗的恐惧,没有对死亡的退缩,没有喜悦,没有狂热——什么都没有。
除了最后一张纸上画着的素描。那是正在开小差的他。
罗马尼·阿其曼听见御主在哼歌。又或者只是什么古老的调子,曲调轻快而又明亮。就像是冬日冰面上滑行的一只飞鸟,在迦勒底这漫天风雪中显得格外贴切。
究竟是为什么呢,罗马尼·阿其曼坐在位置上叼着那只银质的小叉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