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救赎公式》斐临

103、chapter 103 追求不一

　　孟桉然锁着眉，看一眼诗久夏又低下头思考，似乎是有些不解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说。

　　诗久夏没催她，靠在她肩膀上看紧闭着的窗户和书桌上另一半的位置。

　　也不知道那人睡觉压着手臂和后背没，等会儿得去看一眼。

　　“那……比我幸福的人对我倾诉他的困境呢？”来来回回纠结了许久，孟桉然还是想不通，“体谅他的困境？”

　　诗久夏挑眉，收回视线，有些诧异，“比你幸福还向你倾诉他的不幸福，这种没爹教也没爹养的事，人都能做出来你还体谅他干嘛？”

　　“本质上不还是对你痛苦的漠视？”

　　“别这么善良啊乖宝。”诗久夏又捏着孟桉然的棋往后退了几步，“并不是世界上所有人的困境和不易你都要体谅。”

　　“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该站在你的视角思考，谁伤害了你，谁给你造成了困境，是外界服务于你，不是你去服务别人，万事万物都要以自己的感受为先。”

　　“不要去体谅伤害你的人，或者给你制造困境的人。”

　　察觉自己说的话可能会有意外情况，诗久夏想了一会儿，又举说了些情况之外的可能，“有些蠢人坏人并不适合你去给予意见，因为就算给了，有的人也会以为你是想害他。”

　　“有的时候明哲保身，不参与他人因果也很重要。”诗久夏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剥开一颗塞在孟桉然嘴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言难劝……”

　　“该死的鬼。”孟桉然懂了，咬着糖含糊的接上诗久夏的话。

　　“让自己不舒服的事和人少去理解，我最重要。”孟桉然总结。

　　“不错嘛，悟性超高！”诗久夏笑着倾身去抓桌上的一只红笔，捧起孟桉然的手腕，在上面绕了一圈问，“你想要一块红色的手表吗？”

　　孟桉然点头，“如果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的话。”

　　“你需要支付后面几天的时间作为报酬。”诗久夏点头又摇头。

　　她后面的时间本来就也就和诗久夏绑在一起了，对她来说根本不上损失，这据话更多的其实是诗久夏出于尊重的询问和平等的交换。

　　她是真的认为，她来这里是来陪她的，而不是她收留了她。

　　也就是她认为孟桉然没有义务一定要抽出时间陪她，或者和她呆在一起。

　　孟桉然侧过头，快速抹了下眼角，“好呀好呀，你有什么很想做的吗？”

　　“那有很多很多。”诗久夏摸着孟桉然突出的腕骨，小心控制着力度，用笔尖在她手腕上画画。

　　“比如？”手腕上传来很轻的痒痒感，孟桉然低头看她，任由她画。

　　“今晚吃好饭想和你一起去商场买衣服，逛超市，采购后面几天想吃的零食，再一起拍好多好多视频，跳好多好多舞，还有一件事要时间快到了才能和你说。”

　　“是要采购秋装吗？去完商场可以去超市，想拍什么视频？像昨天我们跳的那种舞吗？那我等着你告诉我。”

　　孟桉然一一回答。

　　“算也不算？就是忽然想穿漂亮衣服，我俩再买两套相似的，穿着一起跳舞。”诗久夏忽然笑出声，“我想拍那种特别阴特别没营养，但能特别开心，开心到不知不觉就能度过一整个下午，屏幕里的背景从碧蓝的天变成夕阳弥漫，笑着感慨今天过得竟然这么快的视频！”

　　“跳舞的话，除了昨天跳那种舞，我也想试试拉丁！看着特别有力量感！唔，傣族舞也想，看着好软好美。”

　　“我也一起穿？”孟桉然半玩笑着说，“那你得买便宜一点的，不然我可穿不起。”

　　“其实我也觉得那种视频特好玩，想化妆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不想化妆就穿着睡衣睡裤，开心就抱着一起笑，特别特别幸福的感觉。”

　　孟桉然想象着，“拉丁舞和傣族舞可能得学一些基本功，过程可能有点不好受，一天也不能练太久，不然很容易肌肉酸痛。”

　　“那你跳舞时运动量那么大肌肉不会拉伤吗？”

　　“损害是肯定会有一些的，不过习惯了倒也好，和职业病差不多？”

　　诗久夏对没体验过的生活总有种别样的好奇，“你吃那么少，又那么瘦，跳舞不会受不了吗？会不会很累？”

　　“吃的少，但运动量比较多。”孟桉然问什么答什么，“其实也相当于一种锻炼吧，不过就是锻炼的方式有些变态？”

　　“而且少吃成习惯之后其实就会发现没那么饿，只要不是恨自己身体，在极少的饮食下，过度超标运动量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你学舞蹈的时候减重了吗？纯靠饿吗？”

　　孟桉然营养不太好，也一直都瘦，学舞蹈时体重是过关的，就没刻意为此减过重，摇摇头，“我没减过，不过看同时期其她女孩减过，基本上是纯靠饿，加上过强的运动量，暴汗服，一套连招下来瘦的会很快，不过不建议用，胃容易出问题。”

　　她是考进应城一中读高一时才想学的跳舞，因为学校会提供老师，不用额外付钱，对她而言没有经济压力，决定好报名之后就立马被拉出去集训，没给一点反悔时间，那时在封闭式训练营里整天就是减重和基本功两种东西来回转。

　　“说起来学校的舞蹈教室和舞蹈老师还是你爸爸资助的呢。”孟桉然回忆，“我们刚开始学舞蹈的时候，是六人一起住，老师经常半夜突袭寝室查违禁品，搞得人心惶惶。”

　　“查手机？”诗久夏问。

　　“当然不是。”孟桉然好奇诗久夏怎么这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不过也乐的和她聊，有些过去的事现在再偶然提起就跟回忆录一样。

　　“查各种吃的，泡面零食饼干面包，只要一被抓住就会被公开处刑。”

　　孟桉然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我还被收了一块巧克力呢，隔壁床的女孩给我的，蓝莓味，我还没尝过，先被缴了。”

　　“然后呢？你们会挨骂吗？”

　　诗久夏停下手中的笔，专心去听。

　　“会被赶上称，如果体重超标就会。”

　　“没超标呢？”

　　“没超标就更惨了。”孟桉然诚恳的说，“老师会当着你的面把你私藏的美味吃掉，并绘声绘色的和两天没有吃饭的你描述味道，咬入口腔的质感，并点评一番谁带的零食更好吃，遇见特喜欢的还会拍照下来自己偷偷去买。”

　　“那你有在哪里偷看到什么特别好吃的零食吗？晚上我们去买来尝尝。”诗久夏兴致盎然，“你没吃到的那块巧克力也去超市找找。”

　　“好像有一款饼干特好吃，不过什么名字我忘了，只记得包装袋，可能需要去找找。”

　　说来也是奇怪，刚开始学跳舞时她的记忆里只有转不完的圈和不敢停的后空翻，现在想起来记起的竟然不是吃不了饭，饿的两眼昏花的痛苦，而是那些忙里偷乐的，根本不值得记住的日常。

　　“那你为什么会忽然想学跳舞呢？”

　　这个问题孟桉然想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说，“其实我觉得舞蹈和语言一样，具有极大的表达意味，愤怒，悲伤，痛苦，欢乐。”

　　她毫不在意的打着趣般回答，“可能是很多东西我不敢说，所以喜欢上了这种表达方式？”

　　诗久夏点点头，笔尖重新落在孟桉然手腕上，转移话题，“你刚说想问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以你的实力为什么会想读高中，而不是直接跳到大学。”孟桉然这才问出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毕竟无论怎么看，直接读大学对她的未来都有更大程度的帮助，对她的家庭也是一份新的荣光。

　　虽然她家好像不太需要。

　　笔尖在皮肤上绕了个小小的勾子，诗久夏垂着头，鼻息洒在她手臂上，“人生因为选择而多彩，因为追求不同而绚烂，就是因为大家看重的都不一样，所以才有各种各样的人生。”

　　“同一个选择里，每个人做出的选择可能都不太相同，有的人享受权力和金钱带来的地位，也有人享受平静安逸带来的闲适，其实就是大家想要的不一样。”

　　“我当然可以直接升大学，忙碌的投入科研，在数据和理论之间打转，运气好的话几年后成为某一领域的新星，享受盛赞和荣誉，以及成就。”

　　“如果我志向在此的话。”

　　“但我没那么渴求那样东西。”诗久夏收好笔，直起腰。

　　“我的家庭并不需要我如此急切地投入更远的未来，人生于我而言是一场并不长的旅途，我不着急赶到某个称为成功的终点，我路过的东西也都相当重要。”

　　“读高中也是一场人生中并不算体验感特别好，却也很特殊的旅途。”

　　“我和你们一起聚到同一个地方，上课，跑步，学习，为成绩和分数奋斗，度过青春里最明朗的三个夏天，拥有同一段有着彼此的记忆。这也是我人生中很难忘，且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窗外的太阳越来越大，从关着的玻璃窗上投进卧室，地毯上多了好几块被木窗横截开的光块，诗久夏就这样慢悠悠的孟桉然聊天，假设未来。

　　“如果我真的直接进入大学，我就不会认识你们，也无从知晓跳舞集训时你们是怎样生活时，不会看到性格不同的女孩聚在一起互相帮助，无法感受一群人聚在一起，因为同一个瞬间乐得不可开交。”

　　“那功成名就后我会不会遗憾那年还没来得及感受青春就踏入浩瀚无垠的学术世界？在实验室为数据苦恼焦虑时，我会不会遗憾身边再没有一群和我年龄相似，课间问我去不去厕所的女孩？”

　　“其实你们也教会了我很多很多。”

　　诗久夏其实很少提及这些，也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因为有些话说出来像是说教，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观念强行加到别人身上，如果不是孟桉然真的需要帮助，这些话可能一辈子都没人听到。

　　孟桉然看着她，视线没一会儿又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诗久夏在她手腕上画了一丛向上攀爬的爬山虎，延伸到手肘中部的位置，突出的腕骨上长出一根很小的幼苗。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诗久夏很慢很慢的说，“遇见你们，是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