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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chapter 102 逻辑错了 ...

  •   孟桉然还有太多太多没有说。

      初中时馒头就水就是一整天,实在饿的受不了,她才会多花一点钱,在一周里,大家最喜欢的那个周日买一袋袋装的两块泡面当改善生活,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却连水也不敢再喝。

      ——初中水费是要收钱的,5毛一水壶,要在下午吃饭时卡着时间刷卡买水票,交水壶,晚上洗漱前再在一摊水壶里去找自己那个,提回寝室在熄灯前完成洗漱,而喝的水是固定的水量,一次最少充三十块,最多只够个一月。

      那时她一个月只有260块的生活费,饮用水对她而言也是奢侈品,因此她总是很讨厌夏天和冬天。

      夏天太热,饮水量增加,她能吃到的东西就更少了,冬天更糟糕,因为她没有御寒的衣物,买不起羽绒服也买不起棉衣,甚至薄外套里面的毛衣也是短了一截,很早前同村的女孩给她的。

      手脚在寒冷中冻的无法自然弯曲,捏不住笔,不讲理的老师走到她面前时问她为什么不写笔记,面对蜷缩不了的手,她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最后只能在老师的阴阳怪气,同学异样的探究中面红耳赤的拿着书站在后面罚站。

      即使那时她是年级第一,却仍无法昂首挺胸。那样爱美的年龄里,不仅一件好看的衣服,一条好看的裙子,她连一件合身的衣服都拿不出来,款式更是土到会有男生背地里叫她大妈。

      贫穷无时无刻不在打压她的自尊心。

      生病不敢去医院,发烧也不敢买药,社交更是一步不敢靠近,身下硌人的木板,带着霉味的黑心棉被,磨着皮肤的床上用品,呼啦灌进寝室的冷风,瑟缩不停的身体,这才是她初中时最深刻的记忆。

      班级里开家长会,三年里,她的位置上从来没有人过人,班级里的学生总会在各个角落里,讨论她是不是孤儿,是爸妈不想要她,还是已经被她克死了,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不愿意给她开家长会。

      说那些话时有时甚至不会避着她,更有班级里好事的男生会直接走到她前面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问她是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学校开展过有关女生的生理知识科普,所有留守儿童会挤在一间几乎没有亮光的狭小房间里,低着头羞愧的听着那些话,不敢抬头去看周围的人,生怕谁和谁擦肩路过时会认出对方,知晓彼此的秘密。

      有一些人第一年在,有人第二年在,有些人第三年在,不时有新的人出现,有见过的人不再来,只有孟桉然三年里一直永恒不变的坐在无人关心的角落,看着人来人去。

      她没有足够的资源报辅导班和补习班,习题册的钱是寒暑假当洗碗工挣的,没有良好的教育资源,她只能比其他人更努力,睡得更晚。

      太多太多做题做到崩溃大哭的日子里,她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天分,为什么不够聪明,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些,为什么不能做到更好。

      有些东西太苦了,苦到萦绕在心里的每一个角落,无法被吐出。

      也不适合让人知道。

      泪眼朦胧,诗久夏的五官在她的视线里一片模糊,她不知自己是否对一直以来的纠结的关系和答案有了新的想法,也不知她现在是否放下和释怀了过去,对于某些事情是选择原谅还是继续带着恨意。

      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但她知道,某些东西在她心里种下了种子,这些东西会在未来的某一个瞬间让她做出她真正想要的选择。

      而现在,她决定,不要再厌弃自己,至少,不要再恨自己。

      她摩挲着诗久夏食指处的茧,轻轻蹭了蹭挨在一起的额头。

      “谢谢。”

      午饭吃的是汉堡全家。

      诗久夏接过孟桉然手中的蛋糕,问她是需要直接丢掉还是放进冰箱,再放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冻回去。

      孟桉然吸了一大口气,摇摇头,“不用了,直接丢掉吧,下次还想请你陪我再去做一次。”

      诗久夏自然答应,丢掉蛋糕后带着她往厨房走,两人在厨房转了一圈,看了看冰箱里还有的食材,再三思索后没选择为难自己,默默阖上冰箱门。

      “我可以做的,你敢吃我做的饭吗?”孟桉然看诗久夏打开冰箱后表情空白一瞬,出来救场。

      “这有什么不敢吃的?”诗久夏一愣,又说,“下次吧,下次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买完回家我给你打下手。”

      这倒和敢不敢吃没有关系,实在要说做饭她自己也能做,只是不算特别好吃,但她们早上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昨晚睡的又晚,早上起来一通耗费精力,冰箱里又全是些处理起来麻烦非常的食材,等她们做好,人不知是先困晕在厨房还是先饿晕在厨房。

      “你有什么比较爱吃但垃圾食品吗?”诗久夏捧着手机看了半天,以往什么都想吃的现在看见反而犹豫了,颇有种一离开学校,食欲大减的迹象。

      当然也可能只是纯在学校里过的太苦了,需求降低,看着什么东西都想吃。

      “我都可以。”孟桉然对吃的没什么特别要求,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自己爱吃的,“列个菜单抓阄?”

      诗久夏没说话,盯着孟桉然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汉堡你吃吗?少油的蜜汁鸡?”

      “啊……?”孟桉然点头,“可以的,你想吃这个吗?”

      她还以为以诗久夏的家境会对这种“廉价”食品嗤之以鼻,再不济也是吃点高档的垃圾食品?

      “肉类的有营养一些,碳水也不多,你吃起来没什么负担,不然开学你得饿好长一段时间。”诗久夏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道,“我们不是顿顿海鲜鲍鱼山珍海味的,这种东西我们当然也吃。”

      她把点菜页面塞给孟桉然,“看看自己吃那个味道的。”说完又接上上一句,“明天过后阿姨会来,你跟着我们吃几天就会发现我们都吃的大差不差。”

      “你要是有不吃的菜或者过敏的东西,记得提前告诉我,或者我们没事也可以一起在家里做烤饼干,烤蛋挞,烤红薯,小甜品。”

      “我们一起看教程学吗?会不会浪费很多食材?”孟桉然握着诗久夏手机,侧头望她。

      “不会。”诗久夏一摆手,“好吃我们就自己吃,不好吃往路谨言那边喂。”

      说起路谨言,昨晚他到医院的时候还给她发了个视频,不过她好像忘了点开,现在还没看。

      不过其它的虽然尚未可知,但路谨言一到医院,也就不用担心谢敬的心理状况了,至于有些事他愿不愿意说,愿不愿意看医生,就要看他那帮好哥们怎么“帮助”他了。

      有些事她不好插手,她直接去戳开一些事也会让谢敬不自在。

      再说了,诗久夏往祝与青的卧室门口看了一眼。

      这位大少爷最近这几天怕是也要跑不少次医院,还怕谢敬一个人闷着什么都不说?

      至于他愿不愿意让祝与青和她们说,那又是一回事了。

      “我把钱转给你吧。”孟桉然没发觉诗久夏的失神,双手捧着手机还给诗久夏,摸兜找手机。

      “不用,你来我家还让你花钱,没这个道理吧?”诗久夏推开卧室门,打开卧室里的空调,随机从储物柜里抽出一块地图和骰子。

      “飞行棋,你会玩这个吗?”

      摊开大大的,折痕处已经泛白的游戏地图,放在地毯上,诗久夏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放在孟桉然手里,“我们边玩边等。”

      飞行棋游戏规则简单,孟桉然虽然没玩过,大概看了一遍倒也大概知道了玩法,捏着她拿给放在起点点头。

      游戏几进几退,诗久夏一落后的多些就靠在孟桉然肩膀上哼唧,孟桉然拿手垫着诗久夏的头——她的肩膀跟杀人利器没什么俩样,一挨着就像直接靠在骨头上。时不时侧头和她说会儿话。

      大概是今天她们确实聊了很多,孟桉然对诗久夏充满了好奇和探究欲,这会儿没了刚来时那么不自在和畏缩,忽然想起春游时,她和麦观殊之间那古怪的气氛。

      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应该不会一直这样。

      孟桉然拿着的糖又前进六步,她忽然喊靠在她肩膀上的诗久夏。

      “嗯?”诗久夏仰眼看她,捏着糖的手在犯规的边界跃跃欲试。

      “其实我没想过你会和我说这些,你知道吗?这些很不像一个家庭幸福的孩子说出的话。”

      就像富人其实并不能理解穷人为什么会为了节省一点钱,宁愿多吃很多在他们看来原本不必要吃的苦,那是由生活经历和思维差异带来的巨大鸿沟。

      “你好像总能懂各种女孩的困境,即使你根本没有那些困境。”孟桉然不知该如何形容,斟酌着用词,“而且你好像总是很……体谅?”

      诗久夏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眼皮下将她的糖往后挪了六步,作为回答问题的报酬。

      收回手,诗久夏没有再对游戏进行下一步动作,捏了捏孟桉然几乎没有肉手指。

      “不是世界上每一个女孩都在幸福中长大,都有权利做自己的决定,也不是每一个女孩都过的富裕,从小在精神充沛和物质丰富的条件下长大,都有条件读书。”

      “你要去思考她为何目光短浅,认知浅薄,是社会所迫,家庭所困,物质和精神的匮乏,封建思想的毒害,还没来得及见到更多种人生,已经被世俗围困,一味的指责除了凸显高高在上外,没有任何用处。”

      她坐在地毯上,懒洋洋的,“如果我希望一个女孩过的好,看着她做出可能不那么好,或者风险很大的决定时,我会做的是:
      一:告诉她此决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二:提醒她提前注意并尽可能的规避坏结果。”

      “这是我希望她好,所以想做的和能做的,希望她好才是我的目的,指责和风凉话就违背了我的初衷,我更无意去凸显自己的幸福和思想的先进,所以当我给不出解决办法和真正能帮助她的意见,就该闭上嘴,避免她在本就身陷囹圄的状态下,加之来自“我”的无形的暴力。”

      说着她举了个例子,“如果我今天不体谅你的痛苦,不问原由只看结果的质疑你的仇恨和情感,没有站在你的思维,经历上像你一样思考,做决定,从而理解你,而是以一个家庭幸福的人的身份指责你,或者强迫你原谅和放弃,你会觉得自己得到帮助了吗?”

      “不会。”孟桉然摇头,十分真诚的说,“我可能会立马逃掉,并更恨自己。”

      “那我达成我希望你好的目的了吗?”

      孟桉然还是摇头,“没有。”

      “所以我如果不和你站在一起,体谅你,你又多受了一道伤害,不是吗?”

      “我无意用我的家庭,决定,想法,行为伤害你们。”

      “至于明明没有那样的困境,却能懂。”诗久夏微笑着看孟桉然,“逻辑错了。”

      “不能懂是因为不是真心想懂,而不是以是否有亲身经历作为前提。说无法理解她人的困境本质上就是一种审视,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苦难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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