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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江上行 ...

  •   来人穿一绣着彩绘山河图地文武袖袍,腰系长刀。白雾飞散那瞬,右臂的甲胄在月光下泛出凛冽的光,左手提一盏泛着微光的灯。长麻花辫高高扎起,正跟随主人动作,在背后甩来数去。

      此人长了张娃娃脸,眉宇间却是英气逼人。

      金雕小狗似的在她脚边跳来跳去,但她置若罔闻,顶着面前二人犀利、迟疑的目光,缓缓从怀里掏出张方形小纸片。

      她捏住一角,展给二人看:

      米白色宣纸上,猩红的图案耀眼夺目,直击人心的“姜授”二字一颗定心丸,顿时抚平二人不安的心绪,宣纸右下角,还加印了赤日阁的金印。

      “姜授”的印记第二次出现了!

      又是道加急令。

      印有“姜授”的信件,往往由姜吟乐亲自寄往驻扎地,属于隐私信。可有了这枚金印,性质截然相反——仍是加急信,可却全权代表“赤日阁”,信件可直达各派掌门手里。

      印记无法伪造,尹扶月狠狠松了口气,握住剑柄的手蓦然垂下,倏地一笑。尹扶月抱拳,萧白衣微微作揖,二人异口同声:

      “汪监事!”

      “汪监事。”

      尹扶月面上讶异,侧头看了萧白衣一眼,没吱声。

      此人正是华山派建派起最年轻的监事,也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训鹰师,名唤汪盈。她当年婉拒赤日阁诚邀,毅然决然回母亲待过的门派——为华山派效力。

      此人在几年前还和姜吟乐见过一面,可谓相谈甚好!

      “原来是华山派的汪监事!幸会幸会!”尹扶月侧头,瞥了眼躬身的萧白衣,皱皱眉,若有所思,还没有回过神来,嘴却下意识冲汪盈介绍道:“这位是……”

      话音未落,有人轻咳一声。

      汪盈闻声,目光紧紧抓在白衣女子身上——那人温和疏离,身着一件她从未见过,但依稀能看出款式贵气的金竹纹白大袖,内搭纯白中衣诃子裙,女人静默而立,周身似有光。

      尹扶月一愣。

      只见萧白衣轻轻一笑,眼波流转,接道:“汪监事,我们在武林大赛上见过。”

      “不不不对……”尹扶月震惊之余,口中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拉扯萧白衣袖子的手不知为何停在半空。她倏地收手,却微微朝萧白衣挪了半步,死死盯住,“我才反应过来,你们竟然认识?”

      萧白衣点点头,尹扶月当即开口,一口气连着问出一串:

      “什么时候认识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

      “具体在什么时候?”

      “你刚才是不是早认出来了?故意不告诉我?”

      “你怎么能这样!!??”

      口吻急切地像是将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全然没了方才朝招呼汪盈的气定神闲。

      汪盈眼中满是讶异,盯着这位身着浅青色暗纹常服的少女,她右眉尾似有些发灰,经手中微弱灯光的照耀下,隐隐可见她双眉微微向下,眼睛睁圆,血丝蔓延至眼球,晕染的眼角一并红了。

      “尹女侠,我与萧小姐在武林大赛上只是一面之缘。”汪盈摸摸鼻尖,轻咳一声,“况且,还是在中场休息时,萧小姐去为你送茶点的路上……照理说,今天算正式见过……”

      尹扶月一愣,深深看了萧白衣一眼,把头错开,低声应了句“哦”。

      “……尹女侠,您没事吧?我看你脸上似乎有点脏……”

      “能有什么事?闯江湖哪有身上、脸上一尘不染的?”尹扶月迟疑一瞬,右手把住剑柄,疑道:“汪监事,我见你手上有师姐剑柄印记,竟还有金印,难道师姐出了什么事?”

      汪盈点头:

      “姜阁主的信件刚刚抵达华山派机务阁,用几张宣纸将秘库密匙和於菡二事尽数告知掌门。掌门大惊失色,实在放心不下,便派我来相助。”

      “我刚到,便听这附近有爆炸声传来。”汪盈手指一旁蹦蹦跶跶、呼扇翅膀金雕,接着道:“‘雾隐’替我锁定了你二人的位置,我便来了。”

      言毕,她又多了句嘴:“姜阁主让你二人不要担心,一切自有她来安排。”

      萧白衣闻言垂眸,没吭声。期间,她盯住那只名为“雾隐”的金雕片刻,问道:“汪监事,请问这雾气是怎么回事?”

      汪盈被她一问,似是兴趣被重新点燃,“这附近有个山谷,谷中坐落一条蜿蜒的长江。此江隔山流经华山派,每每秋季,谷中潮湿,极易起雾。地理神奇,山谷几十近百年间无人开发,便形成了这般浓厚、遇火则爆的白水雾。”

      难怪来独孤府的路上潮湿的厉害,越近越看不清山谷……尹扶月心说:原是有山谷江面生成的白雾作祟。

      果然是江水,溪面较窄,无论如何都产生不了这样厚的雾气!

      尹扶月听罢,上前一步,迟疑道:“雾气都蔓延出来了,华山派都不管管?”汪盈一愣,旋即笑了,“怎么管呢?封住山口,还是填山谷?有山挡着,雾气出不来,近七十多年间也从未有人靠近山谷,根本不必管。”

      尹、萧纷纷回眸,瞧见那两尊牌位,回眸异口同声:“近七十多年间?”

      岂不正好和姜吟乐临行前所说“赵氏族谱只记录了近七十年”,这一句对上了?

      “独孤家家祠就在山谷之中。独孤家百年前可谓人才辈出,江湖中有关毒药、机关、开山修陵、建筑均有她家浓墨重彩一笔。”汪盈从腰间扯出一张破烂布条,讪笑一声,“我也没进去过,这个地图是掌门收到来信后,从床下一堆零碎中翻出来的……”

      萧白衣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汪盈手中的破烂上,倒是感叹起了独孤氏。

      怪不得……怪不得她当初解救春意时,会见到洞穴里那些前所未见,叹为观止的建筑设计——多面明镜高挂穴|内石壁,山顶凿个小洞,利用光反射照亮洞穴。

      独孤家人才济济可真不是随便说说!

      机关……这回进山谷恐怕难度不小!!

      “汪监事既然来了,就一定做好准备了,对吧?”尹扶月指向汪盈手提的灯,问道:“雾中不是不让用火吗?”

      此言一出,萧白衣立即打量向汪盈右手。见那盏灯仍旧亮着,灯光黄中带一丝浅绿,时不时闪烁。她思虑片刻,答道:“灯笼里装的莫不是萤火虫?”

      汪盈下意识笑道:“正是……萧小姐真……”话至中途,便因某个人脸色沉的和锅底般难看,而被迫中断,老老实实道:“对。”

      那个人恍然未觉,茫然地看了眼汪盈:“没事吧,汪监事?”

      汪盈果断摇摇头:

      “‘雾隐’从小由我驯养。它视力极好,还可飞至雾气之上,叫声异常大,方圆五百里内均能听见。由它飞至高空,用叫声指路,引我们渡江。”

      尹扶月稍稍皱眉,顿觉似有不妥,“方圆五百里?”

      萧白衣心里一颤,深吸口气,硬着头皮问,“这么远。是否代表听到鸟叫同时,范围内的人可以知晓我们具体位置?”

      “是。”汪盈讪讪道:“如果她们真的认真听的话……”

      萧白衣、尹扶月:“……”

      心坠入谷底,摔了个粉碎。菩提村临靠狼牙堡地界,虽然距离堡较远,但二者相距绝对不超过五百里!

      雾隐一旦开始鸣叫,狼牙堡绝对可以听见,左不过声大声小罢了。就是说,自上船启程,雾隐鸣叫起,就等于向外界传输“我们在这!”的信号,无心之人不会听,有心之人一听便懂!

      汪盈道:“山谷越到后面越陡,实在没别的办法。”萧白衣幽叹一声,心说:看来非冒险不可了!捋捋鬓边两小缕细青丝,话锋一转,温声道:“汪监事最近可有关注狼牙堡的行迹?”

      既然非去不可,便要时刻关注对方动向。

      “华山派就在狼牙堡地界边上,所以一直留意着。狼牙堡不是刚换了堡主?我听说上任堡主有不少得力下属,於菡登堡主位后,估计还得磨合一阵吧?”汪盈眼睛一眯,道:“堡中旧事我也听闻一二。我对於菡此人唯有大赛入场当天,在客院广场见到她和萧小姐寒暄……你们似乎后来还发生了不小地……争……执??”

      汪盈此话一出,周遭突然陷入寂静。尹扶月眉毛骤然紧锁,隐隐听出点不对的苗头,看向萧白衣。争执的苦涩还未从心底褪去,嘴却抢先做出了回答。她右手手压剑柄,旋即脱口而出:“说什么呢?什么寒暄?分明就是争执!!”

      提起客院广场那回,尹扶月真真气不打一处来,一时没忍住,愤愤道:“她被於菡推倒,险些受伤!你家寒暄要受伤啊?”以往为萧白衣说罢话,她都会得意洋洋的看对方一眼。反倒这回,她脖子好似落枕了,抖了片刻,硬是僵着没动。

      汪盈一惊,心说:这人怕不是吃了炮仗?当即道:“抱歉,是我多心了。”

      她道了歉,加之又是华山派监事,还是“救兵”,尹扶月一噎,顿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道:“罢了,汪监事此后可要凭借实证说话……恶言伤人心!”

      萧白衣眼眶不由自主发酸。她扯扯嘴角,同汪盈温声细语、用词微妙、撇去符咒等,只将於菡想谋得秘库密匙的事讲述了一遍。

      汪盈听罢,也没提这茬,只道:“江水沿岸已备好两艘船。方才听闻萧小姐讲述,我想,动作还是快些吧。”

      萧白衣奇道:“为什么是两艘船?”

      汪盈耿直道:“这是姜阁主在信中明说的。”

      *

      三人进入山谷,已是后半夜。

      山间尽是黑暗,白雾弥漫眼前,唯有靠汪盈手中的“萤火虫”灯才瞧清前路。“哗哗”的水声响起,江岸边,烂水草的腥味糊在脸上,几人默契的捏住鼻子,改用嘴呼吸。

      不过一会,便觉口干,几人放下手,屏住呼吸,不时注视脚下,循着水声前去。

      不知走了多远,水面上突现一个摇摇摆摆的家伙,汪盈举灯试探着照清楚来物,雾隐则是有翅膀不用,蹦蹦跶跶上前用翅膀扇散白雾。

      雾气渐大,眨眼的功夫,眼前重新恢复回了一片白。

      不过一瞬间也够了——山谷两侧树木繁盛,江流蜿蜒望不到尽头,宽约千尺、波光粼粼的江水上,不时有鱼跃起,两艘样式朴素的单篷船被麻绳拴在岸边木桩上,正随水流在水面上摇摆。

      三人陆续登船。

      汪盈上船后,将灯笼里萤火虫捉出几只,填至一个新灯笼中,从另一艘单篷船的窗子探出脑袋,“二位,长路漫漫,船上有点心。估计往返要好多天,雾隐和我都会尽快带领二位抵达。”

      萧白衣撩开帘子,应了一声。

      还未启程,两艘船挨得颇近,汪盈将新“萤火虫”灯分她一个。萧白衣微微探出身子去够,而帘子却在此刻被风刮起。

      尹扶月抱着剑,瞧见萧白衣探身出窗外顿时一惊,正欲凑近扶她,身子却骤然僵住。不知脑中回忆起什么,尹扶月蓦然攥拳,思索片刻,立即撇开脑袋不去看她,只脚下默默平衡船只,致使其减小摇摆幅度。

      汪盈隐隐看见尹扶月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发绿,似乎坐在对面并和萧白衣错开身形。她噤声,只好礼貌一笑,默默放下帘子。

      除萧白衣外的两人行至各自船尾,一前一后挥剑斩断绳子,只留两船间绑定的锁链。

      雾隐直直飞向白雾之上,俯瞰宽广江面上微弱、渺小的灯光,当即长鸣一声。船上,尹、萧二人初次听闻,顿觉耳朵一热,似是有人在耳边用力开合锣钹。

      惊得谷中百鸟簌簌乱飞。

      汪盈那边划动了船。两船相连,船身剧烈的抽|动一下,萧白衣一晃,倏地踩空,“嘶”了一声,顿觉身形不稳,猛地朝前对面座子栽去。尹扶月手比眼、脑都快,接住她顺势圈在怀里。

      “你要……”

      温软的身躯入怀,下巴抵在肩上。尹扶月只觉苦涩在口中蔓延,正要抚上萧白衣的背,恍惚昨晚某一时刻,自己后背也是冰凉的。她心底一沉,登时心乱如麻,皱着眉默念“罪过、罪过”,只借力给萧白衣,让其自己摆正身躯,埋怨道:“你赶紧给本姑娘坐好!!”

      萧白衣愣住,抬眸看向尹扶月。

      美眸眼波流转。第一眼看去,只觉瞳孔清亮;然而往深了瞧,却讶异地发现那是一片浩瀚汪洋,深不见底。

      澄澈透亮的眼眸下,无人参透其心绪、所思所想。

      尹扶月缓步走至船尾,默默盘坐,顶着黑眼圈,望向白蒙蒙的雾气。

      那日,她都明白的亲密举动,大她几岁的萧白衣又怎会一无所知?

      强扭的瓜不甜……她自嘲一声,瑟缩着身子,心说:“牛不喝水强按头”又有什么意思?

      夜间江上寒冷,尹扶月望向天边的圆月,满脸悲怆。

      *

      半夜,半山腰、营地。

      草木茂密,周遭唯有虫子的有音律的蛐蛐声。中间空旷,周围有序排列着一列列黑色帐篷,一眼望去,压抑至极。

      於菡拨开帘子,走出营帐。

      月光惨白,直射大地。

      营帐外站着位黑色劲装,面戴鬼面具的女人。面具上,仿佛沾染血迹的长牙尖利无比——定睛一瞧,此人正是那日,来堡中恭贺於菡登堡主位的女人。

      “第一次带这么多人出来,跋山涉水,刚刚才安顿好。”鬼面女人轻唤道:“於堡主,我的人供您使唤,您有什么打算?”

      “挑几个身手好的,跟我走一遭!”於菡眼中渗出一阵捎带血腥的寒光,“怎么样?”

      “如你所愿,堡主。”面具女人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江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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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现生缘故,不定时周更三 有疑惑的情节可以评论问我!我担心从读者视角看会遗漏情节、显得杂乱。 【江湖篇】完结后修文。 边走剧情、边谈感情、边揭伏笔 主线副本不短 正剧剧情流、世界观大、元素铺垫多、微群像 段评已开,阅读愉快 求收藏、求评论 有事请假 不弃坑 接档文看预收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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