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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宗邑观 ...

  •   萧白衣微微抬眼,站在窗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边轻抚大氅领边的裘毛,缓步坐回圆桌边。

      当初她拿不准情况,为了不生事端、安抚人心,也是为了保护她人与自己的安危,所以编制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她将“符咒”哪一系列有关修真的元素彻底隐去,留给尹扶月的,自然也只有那个“残缺不全”的“组织”。

      微微蹙眉,萧白衣缓缓坐下:

      在尹扶月眼里,似乎一切依旧依照着江湖的模式进行着,普通的恩恩怨怨,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没有跨界,没有结界,没有符咒……

      亦没有难以言喻的话语。

      “你方才不也说了?”她淡淡道:“能拿得出手的证据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说话时,萧白衣故意将“拿得出手”四字咬的很重,瞧着尹扶月扯扯唇角,垂眸不语,她只觉身子如同深陷沼泽。

      是把岸上的人扯下来,还是沉静、坦然的接受未来难以预测的时间、事物。

      前路未知,后面也没人有能力给她兜底。

      不过也并非什么都不能问。萧白衣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道:“我记得於菡身边有位名叫阿茶的副手,你可知晓她的来处?”

      尹扶月抿唇,微微后仰,静默半天,蹦出句:“怎么想起问她来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萧白衣眼皮一跳,放缓语气,巧妙避开修真元素,话中听不出半分急切:“阿茶身为堡主副手,却行踪诡异,江上、地宫两次关键时机都不在场,早该怀疑她了。”

      将二人面前的茶碗拾起,尹扶月将两盏茶碗注满茶水,难得严肃道:“知晓,她原本是孤儿,幼年被於娴於大侠捡回狼牙堡,后来就跟着於菡一起长大。这事早不是秘密,在赤日阁藏书阁中记载好些年了。”

      一顿,她轻啜一口茶,登时被烫地眉头紧皱,将脸别开:“啊……我之前整理藏书阁时,还见到过那本手册呢。”

      好多年了……阿茶的身份应该也就是普通江湖中人。萧白衣暗暗道:猜错了,阿茶不是那个未露面的“中间人”。

      若阿茶是中间人,行事将会万分不便,鬼面具女人也不会如此鲁莽。若让於菡一个“下级”压制位高一级的中间人,岂非画蛇添足、平生事端?

      萧白衣望向不断冒白烟的茶盏:阿茶似乎对鬼面具女人敌意很大,她若真是中间人则根本没必要这样顺着於菡,应该全力去江上夺第一枚密匙。

      虽是孤儿,可阿茶能知晓谷内布置仍旧可疑……可惜,此事私密,若不当面问恐怕永远不得而知。

      况且,目前阿茶是否知晓谷内景象已然不重要了。

      都过去了……或者,正事闲暇之余查清她即可。

      “你想怎么办?”尹扶月接着道。

      “现在有很多东西说不清楚。”萧白衣深吸一口气,顿觉窗外呼啸的风雪半片不剩的刮进了她的胸腔,在本就充满寒意的心里肆虐:“眼下只有宗邑观一条路,明天不去也得去。”

      她微微躬身,抚平褶皱的袖边,看向手背上肉眼难以分辨的青紫色血管,胸口被禁锢着的平静迫使其无言以对。

      飘雪接连打在窗边,“咯吱”声不绝于耳。萧白衣深知自己处境无比尴尬,所有拿得出手的线索基本上都与灵力有关,且不说密匙、灵力、修真三者交织一处,密不可分,就目前她灵元被封,使不出灵力来看,即便真的拿出有关灵力的证据,也证明不了。

      虽不是那么了解江湖,可她太了解人了。人对自己认知外的东西,接受程度是非常有限的。

      萧白衣举杯抿了口茶水。

      能接受还是理想状态,现实状态更多的就是排斥,绞杀以及吞噬。

      生门早变成了死路。

      泄出口气,萧白衣隐约觉得似是忘却了什么东西。她边想着,边扯扯大氅。这一扯不要紧,她忽觉腰间一紧,伴随着一阵若有似无得痒意,萧白衣从腰间卸下一个巴掌大的包袱。

      她蹙眉,小心摊开一看,赫然出现个金线密织的云纹花青色发带,发带尾还和景泰蓝发扣的链珠锁在一处,瞧着凌乱极了。

      方才心绪太过低沉,萧白衣一时将它抛诸脑后了。她将包袱放在桌上推到尹扶月眼前,还未吱声,有人已抢先一步,新奇道:

      “这是什么!”尹扶月把缠绕的二者细细解开,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要换风格了?”

      萧白衣温和一笑:“上行的路上有一珍宝阁。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这种配色?”

      解发带的手指骤然停住,尹扶月当即抬头,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萧白衣看,说话也不磕巴了:“你给我的?这颜色我很喜欢,可为什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我觉得过意不去……”萧白衣的眸中暗淡一瞬,忽地道:“……你下山不过一年,这一路的奔波劳苦,还要时刻关注我这个……”她顿住,良久才开口:“病弱之人……你着实不易。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应该的。”

      “所以是……报酬吗?”

      二人隔着小半张圆桌面对面坐着。萧白衣深呼吸,屏着口气,一字一句道:“不对,是礼物。”

      尹扶月登时愣住,直着眼睛,呆呆点头,还未说话便听到窸窸窣窣,似是衣角刮过木门声,她扭头起身,走上前去开门。

      萧白衣仍旧坐着,偏头望向门口,却见一木簪素衣的侍女端着托盘,立于门前,门卡刚打开的时候,还被惊的身形一抖,盘上碗中的药还险些撒出来。

      房间面朝庭院,依稀可见漆黑的夜空挂着几颗零星的白点,院中已被大雪覆盖,只在和走廊的夹角中依稀可见几缕枯黄的草叶。尹扶月还算有经验,熟稔接过托盘,同侍女道谢关门。

      “你的药好了,温度刚好。”她把药端到桌上。

      药味满屋飘“香”,二人十分默契,竟是谁也没看谁。

      良久,萧白衣出声:“冰酥酪今晚是好不了了,明天早上记得拿进来吃了后快些出发。这是个隔间。”一顿,她手指白帘,“我就在隔壁。窗外风雪很大,你无需害怕。”

      言毕,她捧起桌上药碗,一饮而尽,微微一笑,而后匆匆离去。

      尹扶月把发带、发扣挨个试了个遍。想起白色地身影,她的唇角情不自禁上扬。尹扶月摸索系在脸颊两侧,鬓边发丝上的景泰蓝发扣,陷入沉思,方才扬起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扯平。

      圆桌离床很近,她静坐一会,便卸剑拖鞋,一溜烟的钻入被中。尹扶月躺的笔直,新发扣和新发带半点没被压着,她察觉唇角有再次上扬的趋势,便扯上被子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弯弯得、携带水汽的、亮晶晶的眸子。

      她哼哼两声:

      “切……我都多大了……还嘱咐的这么幼稚……”

      *

      翌日清晨。

      尹扶月顶着黑眼圈,把在窗外冻了一宿的冰酥酪端回房内,未等到萧白衣,她说什么不吃,直至萧白衣坐回圆桌边,说了句“我不能吃凉的。”她才依依不舍的吃完整碗冰酥酪。

      等萧白衣把早上的药喝了,又带上未煎的药,付罢房费,二人乘马车出了城。

      正午时分,冬日暖阳悠哉悠哉的抚上大地。

      山脚的雪尚未融化,层层阶梯如同通天,一眼望不到尽头。阶梯上每相隔十丈便有一身披蓑笠、手持笤帚的下人冒着风雪一刻不停的洒扫。

      宗邑观位于半山腰,一眼望去,几千层阶梯上除了洒扫的下人,便是大腹便便、披着狐裘坐着轿子上山地富商。

      “让让!让让!没看到我们老爷吗?”一个尖嘴猴腮的管家跟随轿子边,尖利的声音使得尹扶月罕见的皱了眉。她慢慢扶着萧白衣站到一边,瞪着轿子远去的影子,望着轿夫打战的双腿,只觉得差点呼吸不上来,不由上前:“我……”

      “我们快些上去吧。”萧白衣立即扯住尹扶月的袖子,压着声音轻咳了两声。

      “真是的,道观建那么高干什么?”小雪中,尹扶月闷闷不乐:“你也是,死活不让我背,这样下去不行,会落下病根的!你上来!”

      “病根?”萧白衣重重咳嗽了一声,望向满脸赤诚的尹扶月,无奈道:“我还没病到那种时候呢……”

      尹扶月蓦然一愣,急道:“什么叫‘没到那种时候’?你体弱,可不也活了这么多年吗?你为什么总喜欢给自己预设一个坏结局呢?”

      坏结局?

      上前又走了好几步,萧白衣轻轻叹息,嗓音温温柔柔:“什么是坏结局?”

      尹扶月深吸一口气,抿唇,先用大拇指反指胸口,坚定道:“我不喜欢的!”又朝萧白衣小心翼翼摊手,作出“请”,语气中有丝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你不喜欢的。”

      白雪将停,萧白衣呆立在原地半瞬,只觉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闪了眼。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唇角牵出一抹释然的笑。

      “难道不是?”尹扶月不解。

      “凡事无绝对。”萧白衣垂眸拢好大氅,呼出的水汽渐渐飘远:“我倒觉得结局无愧于心,便已经算是上上好的结局了。”

      “哦!”尹扶月重重道,接着不知为何突然快走几步超过了她。见萧白衣跟上,才接着道:

      “那亏死了!人生种种,经历那么多,却只落得个‘无愧于心’,岂不白经历了?经历的又有什么意义?”

      雪彻底停了,二人隐约听到周遭扫雪的下人轻声欢呼。萧白衣仰头,淡淡道:“确定结局无愧于心。”

      “为什么?”

      萧白衣反超她,一本正经道:

      “……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带啊?”

      “才不是!师傅说我小时候可安静……等等,你是不是嫌我话多呢?”

      *

      半山腰,宗邑观门口。

      若说别处道观尽显清贫,香客络绎不绝,那宗邑观绝对可以称得上“完全相反”——支撑观门的朱红柱子上暗戳戳盘着微微反光的龙纹,明明是雪下了一整晚,可观门的牌坊顶却没有半点雪白,崭新的、镶着金边的蓝瓦大喇喇曝于天光之下。

      没有来来往往的香客,取而代之的只是身着绫罗,抬着珠宝箱不断进出的瘦削下人,以及了无踪影,早早进门乘凉的商人。

      棉衣破洞的轿夫歪着头,蹲在墙角休息,下人压着脚步清理积雪,二人没有对话,却默契张嘴,发出声哀叹,而后休息的休息,干活的干活。

      萧白衣的脸色一言难尽。她站定原地,没敢去看他们,只回眸对赶上来当即瞠目结舌、面露异色的尹扶月道:

      “当真奇怪,感觉……”

      “……像赴宴。”尹扶月声音又低又小,简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正一派道士虽可以饮酒、火居……但这也太离谱了!”

      两人还未说上几句,便有一小厮凑近她们面前:“二位小姐可是来赴观主踏雪节宴会的吗?”

      这是在人家地盘,尹扶月只得面无表情:“这是?”

      听闻二字,小厮大喜,竟全当二人真是来赴宴的,猛地将手一拍:“姑娘是赤日阁的对吧?小的听观主参加武林大会回来后说过您,说您比华山派的明熹姑娘的技艺更加高超呢!姑娘请进……”

      尹扶月脚步全然不动,只伸手把萧白衣挡在身后,只道:“我们不是来赴宴的,只想来拜访观主。”

      “哎呀……巧了不是。”小厮“嘿嘿”笑了两声:“我们观主正好不在,出去了——特意让小的们接待门口宾客!”

      出去了??!!萧白衣蹙眉。

      尹扶月眼皮一阵狂跳,强忍反胃:“江湖不宁,少出去的好,观主何时回来……赴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宗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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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现生缘故,不定时周更三 有疑惑的情节可以评论问我!我担心从读者视角看会遗漏情节、显得杂乱。 【江湖篇】完结后修文。 边走剧情、边谈感情、边揭伏笔 主线副本不短 正剧剧情流、世界观大、元素铺垫多、微群像 段评已开,阅读愉快 求收藏、求评论 有事请假 不弃坑 接档文看预收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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