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不一样 ...
-
后山荒芜，几只山雀屹立枝头，不厌其烦的啄食着脚边干枯的树皮，发出微弱鸣叫，而后纷纷离去，只留下轻微摆动，碰撞时“吱呀”作响的枝头。
瞧见生锈的铁盒，三人呼吸均是一沉。萧白衣暂时放下匕首，接过观主递来的细木棍，试探盒子四周一番，才拾起匕首，沿铁盖缝隙划了一圈，奋力一掀。
铁皮接触砖地发出声脆响，有了方才的教训，这回三人谁也没动。等了好一会儿，萧白衣收起匕首，半跪着从箱中拿起一个长盒子。她转身朝亭外，伸直胳膊打开盒子，确认并无毒粉后，才扭身朝剩下二人。
盒子内的一抹浅青温润至极，密匙呈矩形，通体渡着层温和的光。
管家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观主也张大嘴巴，一时没出声，萧白衣深呼吸几回，垂眸却意外瞥见灰白的箱角，还夹着一张晕染了锈渍布条。
她把密匙放倒观主手中，弯腰抠出布条。
表面虽不干净，但上面墨迹清晰可见：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她前所未见的图案：外观是不规则封闭的图形，里头用绿墨画着波纹，形似碧浪。
“这是？”萧白衣不解。
观主把密匙递给她，接过布条：“我记得这个……”
萧白衣正欲张口，却被一阵响亮的脚步声打断，就听一女声道：“你们跑的好快！”回头，就见尹扶月一身藏蓝色，脸带面纱飞奔而来，颈边的荡领不规则披肩随她奔波，在空中一阵翻腾。
她一来，火速站到萧白衣身后，望向小盒子：“这是第三枚了吧？有第四枚的的痕迹吗？”说着，将两只手都漏了出来。
萧白衣瞧她如此，自知送还地图的任务已经完成，接话：“是第三枚，至于第四枚……”言毕望向观主。
观主抿唇，沉吟片刻：“我好像在哪个地方见过这个……既然有线索未明，要不，二位先在观中住下，等我找找？”
尹、萧二人对视一眼。
“呃……”观主抿唇，系紧面纱道：“二位应该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沉默半瞬，萧白衣才问：“观主，那日帐篷内的情形如何？”
观主缩缩脖子，艰涩道：“戴面具跟不戴面具两人吵的很厉害，戴面具的都把匕首架在了不戴面具的人脖子上了，大抵是彻底反目了……”说罢，欲言又止。
尹扶月闻言，脸上满是“意料之中”：“的确，毕竟……”她望向萧白衣，斟酌用词：“这关乎于於菡的心结，那心结……可太深刻了。”
谁说不是，毕竟是母女。萧白衣颇为赞同，欣慰的回看她一眼，补充：“不错，於菡此人不善，且一直受感情和执念驱动做事。本质上，只要她不愿意，谁都强迫不了她。”
鬼面具女人此番，可算触及到她的执念了！
“有劳观主，那我们就在观中小住几日，静候您的消息。”萧白衣久违的松了口气：“这样一来，於菡必定不会再和鬼面具女人合作了，只是……”
於菡手上的第二枚密匙也会被她重新利用，鬼面具女人又该怎么处理？
她默默叹息：一切骤然脱轨，不知道后面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是福，还是祸呢？
萧白衣静默着，就听尹扶月有些蔫蔫的问：“第一、第二、第三……现在又有第四枚！？到底有几把密匙？”
“我也正有此问。”听她这么一说，萧白衣登时忆起，昨日中午在小镇客栈中的议论，便又竖起一根手指，温和道：“还有一问：就是秘库的来源，观主是否清楚？我二人游历江湖，有关秘库的传闻可谓人尽皆知，却很少听到有考据的说法……”
萧白衣顿住片刻，又道：“就好像这个东西只活在人们的说法中？”
要说秘库的消息，那确格外隐秘。
此言并非空穴来风，萧白衣自“仙身重组”后，至今已经一百年了，可以说对此也是知之甚少，甚至有些事，还不如人家江湖百姓知道的多。
观主听罢，无奈摇头：“萧小姐，我也是后来才继承观主。先不说在这打杀撕斗的世俗中，信息传承分外容易断开，加之前观主又对此事丝毫不提……不过，既然有线索。”说着，她一指布条上的纹路：“说不定有些事的答案就在里面，二位又无事，何不等等呢？”
只能这样了。萧白衣收好第三把密匙，躬身行礼，与尹扶月异口同声：“有劳。”
“不过我也有一事想问……”观主好奇不已，支支吾吾半晌还是开了口：“您二位如何得知那老宅方位？”
“嗯……”尹扶月结巴。
萧白衣攥着袖子，沉默不语。
观主这一下直直点在二人死穴上。
“我们跟踪……”尹扶月艰涩，偷偷瞥向身边人。萧白衣甩甩袖子，一本正经、面色如常答：“弈圣前辈。弈圣前辈一直在追查密匙去向，从未落下分毫。”
虽然二人偷地图是为了救人，且懋斋的前主人已死，但此举实冒犯，为了不影响后面几日的居住，只能暂且用弈圣顶替一下。
“没错！”尹扶月讪笑道：“拿第二枚时，弈圣前辈也在，是她一直带着我们。”
“啊好好……”观主抿唇，没再问。彼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稀少的阳光越过枯枝，射向亭顶，三人道别后暂时分开，观主拿着布条径直离去。待到尹、萧二人扯掉面纱，匆匆返回院落时，已是酉时初。
*
太阳将落，火烧云蔓延至天边，融入一片深蓝的云海中。
屋内，从窗边的罗汉床朝外望去，一眼便能瞧见一片白茫茫，雪严丝合缝的覆盖身下青绿的冬青。
萧白衣自进门起，便一眼瞧见了这个位置。趁尹扶月关门，她拾起罗汉床矮桌上的两个手炉，拿出火折子依次点燃炉中炭墼，而后捞起一个抱着，坐到了窗边。
“你……”眨眼间，尹扶月见那人手脚迅速，还未等她吭声便已经坐好了。尹扶月快走几步，“你不能……”
听见吵嚷，萧白衣愣住，捂着手炉茫然回头：“嗯？”
窗外白雪为衬，窗前的人坐着，大氅领子处的裘毛挠着她的脸颊。虽身披雪白的裘氅，可萧白衣的身形却远不似寻常人般“壮硕”。平日里，她就鲜少露出情绪，多以温和示人，以至于她扮上大氅后，每每一笑，便会自上而下冒出种“苍白”的厚重。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见此，剩下的话语被吞入腹中，尹扶月也说不出别的，只得抱着手炉，坐到她对面。坐了良久，她看着萧白衣抽出书本，一本一本不厌其烦的翻阅着。
手腕微小的青色在尹扶月眼里一闪而过。她不由蹙眉，说话声音大了些：“你手腕？”
尹扶月想放下手炉，去握她的手腕。可手伸到半路，尹扶月耳朵又倏地一红，手不自觉的拐弯向茶壶，捣鼓半天茶盏后，缩了回来。
话说完有一会儿，萧白衣才慢悠悠抬起手腕，伸了过来。
“我给你号一下……”尹扶月声音微抖，细细听去却夹着丝窃喜。指尖摁在萧白衣苍白的手腕上，她细细感受着，唇边刚刚扬起的弧度又不自觉的落了下去。
对面，萧白衣似乎浑然不知她情绪，目光盯着书，“忙里偷闲”的问：“你还学过医？看出来怎么样了吗？”
“我才没学过医，只是‘医’和‘武’有部分相通罢了……”尹扶月撇嘴，默默收手，半质问道：“小七开的药你还再吃吗？”
“没呢。”萧白衣抬头答复，又迅速低头。
“我就知道！”尹扶月愤愤不已，微怒却不是对她：“我看是还耽误了！喝这么多药，又是盲大夫又是馆中医女，开的药没一个对症的……”
闻言，就见萧白衣把书合上，声音淡淡，颇为无奈：“也不怪她们，她们尽力了。”
“当然不是怪她们……”意识到表述不妥，尹扶月当即接话，声音弱了三分。此刻她十分清醒，脑中难以遏制的浮现出一个可憎的模样，方才小下去声音又大了：“要怪就怪於菡！她总是莫名其妙！”
萧白衣颇为认同的点头，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那倒是。”
“你……”尹扶月神色暗淡，面对面前的萧白衣，她想发火又发不出，赌气道：“你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在神态、心态方面越来越弱了吗？你……”
她实在不知如何形容，只得顺应内心：“以前你……你还会怼我呢，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萧白衣忽然不吱声了。
说起从前，尹扶月觉得大抵是在百兽林外的废客栈内，她那句令自己哭笑不得的“不然我怎么办？”
是初见於菡时的“若萧某真的挡路了，阁下是否会将萧某一并杀了？”
是面对弈圣的“前辈，有什么要问不妨直说，我的时间很珍贵。”
那时的她，似乎是有一丝傲气的。
……
变了，又没变。尹扶月低垂眼眸，半晌说不出话，静默半天才道：“我总觉得……”
总觉的……她缓缓抬眸：总觉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萧白衣不应该是这样的……
尹扶月沉默着，直到余光瞥见对面那个被自己念叨的人正欲起身，才回过神来，吓得什么不顾，猛地探身去扯她袖子，急道：“你去哪？”
“我？”萧白衣身子一晃，满脸无奈：“有人敲门。”
“谁？”尹扶月完全懵了，眼周的粉红还未散去。似是意识到什么，她偏过头望向窗外，却加了一只手，双手扯的更用力。
下一瞬，窗外飞入一颗黑棋子儿，轻轻击在她头上，而后掉落在木桌上。
“嘶……”尹扶月骤然松手，手捂额头，拾起棋子时，萧白衣已经转头，正要安抚她。
还未听到萧白衣轻柔的声音，一道清晰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尹小侠，你先前在马厩时说，想要让我算命。怎么我这会儿来，反倒不开门了？”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不一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