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一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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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昏暗，大氅挂在床边的罗汉床上，萧白衣看向胳膊上的金竹暗纹，旋即扯扯被子。
腿边暖融融，似乎是个汤婆子。
床边柜、方桌、矮桌上分别的立着数根歪七扭八的蜡烛，还在燃烧的只有寥寥几根，其中多半都已扭曲的变形，化作吸在表面的蜡水。
窗户上罩了层避光的帘子，缝隙中透着点微弱的亮光，斜斜照在地上。
萧白衣偏头，抿唇。
有光？天亮了？
她歪头，尹扶月也跟着歪头，二人依旧四目相视。
“啊……什么时候的事？”萧白衣怔住。
她并非故意问询，只是突然地记忆闪回，让她对真实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尹扶月垂眸蹙眉，前倾的身子微微后靠，二人瞬间拉开距离：“就是……你睡着了说的。我带你回来，大夫和弈圣都看过，说你没什么问题。等人都走了后……你揪着我手指头说的……”
那暖玉不会是……萧白衣倒吸一口冷气：她肯定是在无意识时说的，就像在断崖下的村庄那次。
“那我还说了什么？”她心中一紧，陷入回忆：“我想看着你？我……很笨拙？”
尹扶月直点头，看向被子上的暗纹，手里动作不断，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布料捻的皱皱巴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瞧着地上斑驳的光影，萧白衣一时经不知如何开口。她抬头，面前青年垂着头，鬓角汗津津，胸口的衣服大抵因为抱她变得褶皱，发扣坠着发丝，静静垂在脸颊两侧，发带绕过脖颈，乖巧的搭在肩上。
看着她身上那股独属于年少者的、鲜活又毛茸茸的生命力，萧白衣浑身一颤，一时语塞，坐了半晌，最终眼睫轻颤，如似下定了决心：“是真的。”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避下去了，也……回避不下去了。
尹扶月闻声抬头，呆呆地看着她。
话刚落了半瞬，萧白衣就觉眼前蓝光一闪：
“噗。”天旋地转间，她只觉身上顿时一重，顺着力道向后仰去。萧白衣半躺着，那个系着发带的毛绒脑袋也紧紧贴了上来。脑袋的主人丝毫不敢放肆，只额头抵住她的肩膀，片刻后，又小心翼翼的在她颈间轻轻蹭着。
“你……”萧白衣怔住，抽出只手悬在尹扶月背后几寸的距离。她静静感受着尹扶月温热的鼻息哆哆嗦嗦喷洒在颈侧，二人谁都也先说话。半晌，萧白衣叹息一声，抚上了尹扶月后背。
几乎下一瞬，她忽觉锁骨湿漉漉，腰被裹的更紧，接着那人调整脑袋，萧白衣不明所以，不多时，便觉锁骨一痛，登时轻哼出声，但抚慰的动作未停：
“你到底是什么变的？”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一份炽热纯粹、不染尘埃的情愫……
尹扶月仍旧抱着她不吱声，唇齿间更加用力。
见她未停，反而来了劲儿。萧白衣只得先任她抱着，一边手撑在床上，一只手不停地抚摸她微微颤抖的后背，拨弄她的发丝：“别咬……”
耳边传来尹扶月迷迷糊糊的声音：“就咬！”
“那你咬吧……”萧白衣叹息一声。
锁骨上的重量一轻，痛意随之消散。
尹扶月又蹭了几下，闷闷道：“我不咬了。”
怀中的身躯逐渐停止抖动，呼吸逐渐平稳。萧白衣盯着怀中这人乌黑的头顶，就听门外细碎的脚步传来，正要开口，却被门外一道声音抢了先，女声清脆：“萧小姐，尹女侠，方便开下门吗？”
怀中人一抖，腰间瞬间一紧，萧白衣便觉越发喘不上气。她默默抚上尹扶月的脑袋，将她往怀中揉了揉：“抱歉，我在换衣服。”
“嗷嗷嗷……”门外声音的顿时无措：“是这样，我们观主请您过去，说有要事商量。萧小姐，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观主？莫不是找到新线索了？
萧白衣迟疑一瞬，便道：“弈圣前辈看过，没事。我们马上就过去。”说罢，颈边的脑袋动了动，略带迟疑的抬头。
“你……”萧白衣张口欲言，却见方才还慢吞吞的尹扶月，骤然转头，扯起被子蒙住了脸，声音朦胧：“你能不能在外头等着我？”
“好。”萧白衣十分听话，下床捞起大氅，临走前隔着被子轻轻一点尹扶月下巴，声音淡淡：“你快点。”
蒙着被子的人身子一僵，手忙脚乱将被子捂得更紧。
*
门“吧嗒”一声关了，尹扶月才堪堪漏出脑袋。她刘海被摩擦的凌乱，发带和发丝紧紧纠缠着，眼角活像抹了胭脂，唇边干裂，脸颊滚烫。尹扶月呆愣愣的冲到方桌边，拿起茶盏，一连将壶中茶水倒出统统喝光，才勉强冷静。
她捂着脸。
这是真的吗？
莫不是场梦吧……
这么想着，尹扶月站起身子，用怀中那只洁白的手帕拭干了眼角的泪痕，又拨拨刘海儿，梳理开马尾，行至门前，推开了门。
门外，尹扶月站定后，萧白衣闻声回眸，侍女笑道：“二位请。”
地上的雪已经被扫出了一条路，尹扶月揪着萧白衣的大氅边跟在后，时不时晃一晃，引得前人频频回头。
萧白衣一言未发，尹扶月反倒越来越起劲，小孩子似的不知疲倦。三人快步穿过屋舍，行至一处水榭。
侍女替她二人推开了门：偌大的厅堂中，安放着一个圆形木桌，桌上有个铁盒。道罢谢，等侍女退去，二人见四下无人，又等了许久，才见屏风后有人影一闪而过——观主一身浅蓝衣裳，刘海别在耳后，盘着高髻，微蹙着眉，鬓边残存着些许汗渍，款步走至桌边：
“二位，抱歉久等，方才出了点事。”她指向桌上铁盒，微微泛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欣喜：“这个就是了。我依照布条上的水纹寻了一夜，终于在前观主院中的池子底部，发现了端倪。”
尹、萧二人跟着走到桌边。
“通过修葺记录，我找了这个铁箱，我已经打开确认过了。”观主轻咳一声，掀开铁盒：“二位请坐。”
尹扶月、萧白衣坐下后，观主从铁盒中取出一打被细麻绳捆绑的纸张，一次递给二人，“我大体看过这些记载：密匙一共有四把，你们可以再确认一下。”
尹扶月接过递来的资料，盯着上面的蝇头小楷片刻，应道：“这倒是，确实共有四把。”
话音刚落，萧白衣捧着厚厚一沓宣纸，边看边撤下看过的。纸“沙沙”的落在桌面上：“我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一百余年前，你们四家都有联系。那会儿，密匙、秘库还不是秘密。但后来，因为江湖内总有人打密匙的主意，从而爆发了第一次争夺战。”
“那一场战争，数个门派覆灭。你们四家恐惧之极，约好不再提及彼此住处，同时大批清扫知情人，以至于后来，那些成长起来的后辈完全拼不出秘库的半点线索。”
尹扶月抿唇，接着听萧白衣继续道：
“独孤氏……”
萧白衣看向尹扶月。
尹扶月登时明了——独孤氏就是后来的赵氏，也是那个二次改名换姓，隐匿山涧，却遭山匪灭门的马氏。
萧白衣道：“郦都云氏，这是个母系氏族？”
瞪大了眼睛，尹扶月心说：云归怜和弈圣前辈的家族。
“还有您……薛家？”萧白衣的声音越说越小，将那一打纸一分为二，递给尹扶月。尹扶月接过一半，细细瞧着，大惊道：
“呃？我看上面说，守护第四把密匙的门派首先和你们三家断了联系？然后……你们三家一直有联络，直到近一百年前，密匙消息泄露，独孤氏因此脱离菩提村。当时的家主是……独孤澜，我在祠堂中瞧见过她的雕像！然后……独孤澜走前，将她和陆琪的诗句作为线索，托付给了隔壁华山派……”
陆琪在百年前素有“诗仙”的美名，也正因太出名，诗集被“至高十九”记录在册。而二人正是去了“至高十九”查阅资料，才矫正了寻找密匙的方向。
剩下的，她们已经都知道了。尹扶月喃喃自语：“独孤氏改名换姓为‘赵’，逃亡多年，赵氏再有记载时，已是约七十年前。可惜江湖上一直都有传闻，赵氏诚惶诚恐，躲了数载还是被人察觉到了踪迹……”
无法，她们只得再次改姓，移居偏远山地。
尹扶月心中波涛翻涌。
随后就是，马氏为求生，主动联系师傅说明缘由，自证求庇护。后来，周边那几个小镇山匪肆虐，她也就迷迷瞪瞪随师姐下山剿匪。
结果……土匪还没等到她和师姐来，便已经先死了，之后，便是遇到了萧白衣。
“我看了许久，都没在资料上发现第四把密匙的去向……”萧白衣突然开口：“关于秘库的记载，上面可是真的？”她抿唇无奈一笑，捏紧了手上残存的几张纸：“就是百年前，四家一起发现了个前人堆砌神兵利器、武功秘籍的山洞，想着不可扰乱武林，就集资修缮了一个大门，门钥匙——也就是四把密匙，由四家分别掌管。”
“没错，由来听起来是有点……草台班子。”观主悻悻一笑。
萧白衣放下手上资料，用力攥紧袖口，声音淡淡：“若想知道秘库在哪，就要找全四把密匙，难不成这钥匙跟秘库点位息息相关？”
观主接话：“记载有限，想必是的。”
“但是目前，不是无法联系到第四家了吗？”尹扶月忧心忡忡，若按照记载所说，当时知情人都被围剿，第四家已经失联至少一百年了。
还能找到吗？
“老祖宗还是很聪明的。”观主脸上不见丝毫忧虑，又从铁箱中取出一叠几乎粘连的册子，和一个镶嵌宝石的盒子：“她们已经料到，未来可能会有需要密匙的时候，请看这些。”
尹扶月接过册子，扣开书页。书页“咔咔作响”，不时掉出点撒发着墨臭粉末，她咬紧牙关，把册子放在腿上，顺着扣送的一角，小心揭开。一块一块几乎晕染的看不清的墨迹映入眼帘。尹扶月看了许久，才勉强认出来。读罢，豁然抬头，大惊：
“字虽然不清楚，可表达的挺清楚。当察觉第四个家族失联后，你们为防止意外就留了一手，将第四枚密匙的消息藏在了其他三枚密匙上。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前三枚中的任意一枚，推算出第四枚的位置！？”
找到第四枚后，就可以用四枚密匙推理出秘库所在？！
“前三枚中的任意一枚？”萧白衣诧异，侧身接过尹扶月手中的册子，“稀里哗啦”翻阅后，脸色一变：“岂不是……第二枚不在我们这儿！不过还好，於菡和鬼面具女人已经决裂，二人目前不在同一条船上，可以为我们拖缓破译时间……”
“不过……”萧白衣接住观主推到面前的宝石盒子：“拖不了太久。”
“你们也别太担心，那些人如果没有注解和资料，推算起来很麻烦。”说罢，观主起身，尹扶月见状，配合着观主将一张张资料收进铁盒中，望向盒底一些稀碎的小零件：“这是？”
“一些小玩意，怕丢，就不拿出来了。”观主声音有些着急。
萧白衣后站起，待二人铺平了宣纸，将册子和宝石盒子轻轻放在最上。而后骤然开口：“观主，您没事吧？”
尹扶月闻声抬头。
“我……”观主叹息：“我二女儿发烧昏厥，说不清楚话。弈圣前去看过，要想完全下床，恐怕要等些时日……哦，等等，尹女侠，有一封找你的信。”言毕，便从袖中掏出个竹筒。
“啊？”尹扶月语调微扬，盯着那竹筒，瞧着它通体棕色，外面厚涂一层透明的保护膏，虽然沾染尘土，但筒上半点裂痕都没有。
好熟悉……好像是师姐寄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一百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