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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出游 ...

  •   陈璧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彼时朝霞满天,街道上刚有来往行人,沈府中依旧万籁俱寂,偶有一两声鸟鸣。

      他这一晚上都没消停,做了好多梦。
      他梦见年少时钟思启为他授课,与齐文一同御剑在九重天上比试,再然后听闻了钟思启的死讯,他在灵剑上看着墨情灯破碎,自己受罚跌落人间。

      这一晚,说短不过几个时辰,说长好似从他降生起重新来过一般。

      他的头还有些阵痛,抬手扶额,恍然发觉自己竟安稳地躺在里屋的床榻上。

      陈璧当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昨晚他费尽心思才与太仓山上他散落的神源有了联系,却不料触碰了神罚的禁忌,灵力倒转,险些走火入魔。
      陈璧坐在榻上,仔细想想昨晚的事,后来……好像是谁进了他的屋子?

      陈璧猛地站起身来绕过那扇精致的屏风,果然,沈诚正大咧咧地躺在他平日里静坐的小塌上,面朝小窗,睡得昏天黑地,地上还滚落着一个酒壶。
      陈璧:“……”

      莫非,昨晚是这小子将他拖到了床榻上?那神罚显露之时,沈诚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陈璧望着沈诚熟睡的模样,也说不上心情如何,或许是头疼的原因,他心绪有些乱。
      看这架势昨晚还是多亏了沈诚,他应当感激才是。

      陈璧想缓步走到窗前抬手替沈诚挡一挡直照在他脸上的阳光,不料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酒壶,发出一声轻响。

      他忙向后退了些,抬头看向沈诚。沈诚不知何时醒来,正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沈诚踉跄着站起身来,“你醒得还挺早。昨晚我路过此处,见你不舒服,就进来看看,并无冒犯之意。”
      陈璧点点头:“无妨,昨晚还是要多谢你。”

      沈诚摆了摆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本来睡得就轻,担心会有事发生,虽然陈璧尽力放轻动作,但他还是醒了,此时反应还有些迟钝。

      “你……”沈诚愣了下,弯腰捡起地上的酒壶,“你再休息会儿吧,我先回去歇着了。”
      说罢,也不等陈璧回应,他就顶着一头鸡毛似的头发出了门。

      沈诚回到自己屋中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打来一盆凉水洗了把脸,好叫自己清醒清醒。

      他不是早晨起来反应迟钝就没有话同陈璧说,他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问他到底是谁,当真只是浪迹江湖的一介散修吗?
      如果真的是,那昨晚眉间的印记和周身的枷锁是怎么回事?
      是被人施了法术还是下了蛊?
      还有,现在名义上你是我的师父,那你的师父是谁?
      昨晚是不是梦见了他?
      问题太多,也就难以启齿,索性闭口不提。

      沈诚想:“以后若真的有什么事情,这些问题迟早会知道答案。没想到他……”
      沈诚又倒回床榻上,闭上眼,脑海中浮起的是昨晚陈璧的模样。

      他惊惧于他的满身枷锁,看他痛苦不堪,听他低声呢喃。

      沈诚一直觉得陈璧这人怪怪的,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可昨晚他却觉得相比于那份清冷,他感到的更多是……孤独与压抑。

      往后,两人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却都耿耿于怀,一个不知该问不该问,一个不知该说不该说。

      “罢了,”陈璧想,“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灵力,耐心感知墨情灯的下落。”
      他走到小榻前,想着像往常一样坐下。

      突有秋风袭来,吹得他发丝飘动。陈璧抬头望向窗外,视线穿过连廊落在沈诚的屋前。

      正当他发呆之时,有人敲响了他的屋门。陈璧回头,问道:“谁?”
      “是我。”沈诚的声音传来,“我进来啦!”

      陈璧心中一惊,怀疑沈诚要来问他什么,只是还没等他回应,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就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应该是来得有些急,额前碎发还在飞舞,扑面而来一股秋日的清爽气息。

      陈璧问道:“何事?”
      沈诚一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他像模像样地在屋里转了转,“你说你,年纪与我相仿,就算年长也长不了几岁,怎么就能一天到晚坐在这屋里?”

      沈诚一下子坐到了陈璧身旁:“我记得这张小榻刚搬来时也没什么稀奇,怎么就把你迷住了呢?”

      陈璧笑道:“一张小榻能有什么稀奇,只不过我喜欢坐在这里罢了。”

      沈诚道:“成天这样坐着有什么意思,你再这么坐下去,我都怀疑你这两条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
      陈璧一挑眉,疑问性地“哦”了一声,静静等着沈诚的下文。

      沈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一把拉起陈璧,边说边往外走:“你来这里还没出过门,这怎么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今日的行程我全包了!吃酒还是赏景,你说了算,我来负责!”

      陈璧愣住了,任由沈诚拉着他走,“为何?”
      沈诚皱着眉回头,心说这人什么毛病。

      “什么为何?你因我而来,又住在我家,我带你出门逛逛,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他又补充道:“唔,是作为朋友,不是师徒。”

      陈璧默念了一声“朋友”,道:“能不去吗?”
      沈诚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瞧着他,断言道:“不行!”

      如今已经到了桃源镇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里不会下雪,只有瑟瑟的风。虽说是秋风,却也能把人吹得心神荡漾。

      绕着桃源镇的漓水之上,一只竹筏缓缓驶过,陈璧在竹筏上远望。
      远方是山,近处是村落,身旁是流动不息的河水。

      他忽然觉得这景色在哪里见过,可是越想越头疼,担心那晚的创伤仍在,索性也就不想了,只静静地欣赏如画的美景。

      沈诚在他身后撑着竹竿,时不时划两下,然后再直起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壶酒,嘿嘿笑着:“这里的景色不比你从那扇窗户里看到的好吗?”
      陈璧道:“世间美景,确实不同凡响。”

      沈诚道:“听你这话说的,好像从没见过这世上的风景一样。”他把酒壶丢给陈璧,“尝一口,刘大爷的酒铺里新酿出来的米酒,好喝的很!”

      陈璧接过,仰头喝了下去,虽说有些辛辣口感,但还是甜腻占了上风。

      他把酒壶又丢回给沈诚,道:“你每天离家就是到这里来吗?”
      沈诚道:“不全是,但也来的不少,我小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现在时节不好,等到暮春时再来,比如今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他把竹竿横过,盘腿坐了下来,“一只竹筏一壶酒,让我在这里漂上几天也无妨,简直快活似神仙!”
      “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人人都想冲到择仙台上去,莫非是神仙过的日子比这快活千倍万倍么?”

      陈璧坐到他一旁,忽然开口问他:“你不想当神仙吗?”
      沈诚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心说:“当然想。”

      他玩笑似的叹了口气,笑道:“我……你也知道,我被求仙府赶出来了,这辈子怕是与仙道无缘了。”

      “那你若是自己修行,修为够了,仙法会了,择仙台上你还不能被选中吗?”陈璧问。
      沈诚一愣,他只知道郁闷自己被求仙府除了姓名,这……倒是一点儿也没想过。

      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语气满是无奈:“哪有这么简单,若是动动嘴的事儿,我早就成神仙了,再说了,那符咒仙法也不是那么好学。”他想了想,用肩头一碰陈璧,“怎么?你教我么?”

      陈璧转过头去不看他,想:“我什么时候要管这凡人的事。不过……”他瞧着眼前的景色,“不过人间这般风景,实在是让人流连的。”

      竹筏靠岸,沈诚带着陈璧上岸继续转悠。等穿过一片小林子,有了些许人烟后,陈璧才发现他们这是将桃源镇绕了半圈。
      沈府在桃源镇上偏南一带,如今他们正在镇子北边。

      他们继续走,陈璧觉得北边甚至比南边还要热闹,不止街头小贩,街口处还有不少杂耍人士,引得叫好声连连。
      沈诚:“走吧,就在前面。”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陈璧顺势看去,只见那家铺子门前挤满了人,将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能看见众人头顶上有个匾额,写着“桃缘”两个字。

      沈诚拉着陈璧挤进人群,陈璧顶着满脸嫌弃之意跟着他来到最前面,这才发现“桃缘”竟是一家点心铺子。
      在他们面前摆着各式六样的点心,大多都是桃花的形状,颜色却不同。

      店家夫妇忙得不可开交,一人拿货一人收钱,嘴里还不停地朝后院儿嚷着:“快把新做好的端上来啊!”

      沈诚笑着上前,颇为恭敬地行礼:“罗二伯,伯母。”
      罗家夫妇俩一看是沈诚,连忙招呼他往里坐,碰巧后院儿的门帘掀开,罗柏亭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再、再等会儿……”

      沈诚惊喜地喊他:“柏亭兄!”
      罗柏亭正要塌腰喘气,看见沈诚,连伸了一半要擦汗的手都放下了,一把拽过沈诚,像是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一般,满口的“我的好兄弟,可想死我了!”

      “快来后边坐,来……来,我靠?”罗柏亭的声音在他看见沈诚身后的陈璧时陡然变了调。
      他拽着沈诚,一时间语无伦次,“你……他……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位罗兄姿势太过滑稽,表情又过于丰富,惹得沈诚狂笑不止,就连陈璧也不由得弯了嘴角。
      本就乱哄哄的“桃缘”这样一来更是乱上加乱,热闹非凡。

      混乱中,罗柏亭突然甩开沈诚奔向后院中,大叫一声:“我的锅啊,我的点心!”

      沈诚眼角眉梢的笑意未褪,又独自乐了好一会儿才和罗家夫妇打了招呼,叫上陈璧到了后院。

      他对陈璧说:“罗兄家就是靠着这家点心铺子一点一点红火起来的,我最喜欢他家的桃花酥,和我娘做的根本不是一个味道,好吃多了,你一会儿一定要好好尝尝。”

      陈璧方才在一片混乱中险些失了神,上次耳朵里充斥着这么嘈杂的声音还是他在堕仙台上,身体疼痛耳鸣不止。
      可是如今,也是嘈杂的环境,确实一种截然不同的场景和心境。

      陈璧好像木偶人一般跟着沈诚走,听他滔滔不绝,把自认为新鲜的事一股脑儿全说给他听,直到走到了罗柏亭那些宝贝家伙什儿一旁。

      罗柏亭正急急忙忙抢救着因为一时激动而忽略的蒸锅,与此同时还不忘招呼刚进来的两人。
      沈诚嗔道:“忙活你的吧!”

      说罢,他拿起一旁做好的桃花酥,“桃花酥,真是巧啊!”他拿着在陈璧眼前晃了晃,“尝尝吧。”

      陈璧接过,他看着沈诚又拿起一个自顾自地吃了,吃了也堵不上嘴,还要不断用言语打搅焦头烂额的罗柏亭。

      陈璧轻轻掰下手中“桃花”的一片花瓣,放进嘴里。
      真是奇了,跟今日的米酒一样,也是甜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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