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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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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渠说完让人滚之后,屋子里重新恢复安静,林濯站在原地看他了一会儿,最终选择回房拿出来一条薄毯盖在李渠腰上。虽然他觉得李渠不仅不会冷,反而会热的把毯子扔下去,但他还是这么做——全赖李渠言传身教。
夏天三十六度的天李渠非要把毯子盖他肚子上,十八岁的年纪还要喝学龄前儿童的秋梨膏,虽然一米八多的个子但是自己睡觉也需要一个一米五大的玩偶陪睡……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对于一个习惯寒风酷暑与谩骂欺辱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太陌生的东西。一开始他觉得这些东西像被烧红的铁块,靠得太近会让他觉得痛苦;后来他觉得这些东西像电影里冬天的壁炉,他要紧绷着精神不断往里面添柴,他要壁炉永远燃烧温暖。
现在呢?现在这些东西像什么?
林濯握紧书包带子,敲了敲高医生的门——“请进。”今天是他第三次来高医生这里看病,高医生是李源推给他的,说高医生就是李渠的医生,如果他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反正李渠的钱一直在花着。
……
“今天愿意跟我聊聊你失声的事吗?”
“我尽量。”
“还记得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五六年前。”
“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的。”
“后来自己有尝试过说话吗?”
“有,说不出来。”
“发现自己不能说话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忘了。”
“还记得失声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很多。”
“你愿意展开说说吗?”
“……”
“我们可以下次再谈。”
“爸爸打人妈妈逃跑,奶奶把我藏起来用链子栓在屋子里。后来他们都死了。”
……
楼梯拐角处,林濯站在垃圾桶前一脸漠然地把那几页写满字迹的纸撕成碎片,随后极为嫌恶地扔进了垃圾桶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以为高医生会问恨不恨他们之类的无聊问题,为此他甚至想了一个十分完美的答案——从前恨现在不恨了,他们也不容易。
林濯拽着吊环随着公交车的节奏摇摇摆摆,因为脑子里的这个答案忽然笑出声,这太好笑了。不过这也不是全然胡扯,他现在的确不恨他们了,因为他有了更爱的人,没有一丝的精力再分给过去了。
爱——他爱李渠吗?他对李渠是爱吗?
“小林今天来这么早?”同事冲他笑着打招呼,林濯点头,同样报以微笑。他把书包放下开始换衣服,想着今晚回去给李渠带一份他爱吃的那家烧烤,别生他气了。
李渠会原谅他的,毕竟就算发现自己捡回来的一条狗想着自己□□都能原谅,还有什么能吓到他呢?
林濯擦擦额头上的汗,拧开一瓶水往嘴里灌,水瓶放在外面被太阳晒得温热,只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却没有带来丝毫凉意。
他早就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对李渠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好像是这种变化是突然开始的一样,某一天他忽然不敢直视李渠的眼睛,某一天他忽然开始害怕又期待李渠的亲吻,某一天他想着李渠自渎之后,在欲望的温床里忽然滋生了对李渠的恨意。
在无数个恨李渠的瞬间,他总是会想各种报复的办法,但最后毫无例外都会停留在他忽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李渠一个人痛苦又绝望的活着。或许这太幼稚了,但只有李渠因他而痛苦或惊慌,林濯才能在下一个瞬间继续爱李渠。
爱?林濯停下手下的动作,跑神地想:他给李渠的是爱吗?
他想把世界都呈给李渠,又想把李渠私藏;他想李渠自由肆意,又想主宰李渠;他想给予李渠幸福欢愉,也想看李渠因他而流泪悲痛;他想李渠健康,又想李渠永远这样“迫切”地需要他。
如果我的祝福是爱,如果我的诅咒也能忝列,那我对李渠的爱毋庸置疑。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林濯一手拿着烧烤袋子,一手将这句话写入备忘录中。
“笃笃——”
门被从里面打开,林濯笑着把烧烤袋子举到两个人面前,而李渠吐槽他又忘记带钥匙的抱怨也折在半路。
看见烧烤李渠立马弯了眼睛,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在伸手想接过的瞬间,好像忽然想起他还在生他的气,于是故意板起脸,“收买我啊?”
林濯闪身进到屋里,一边把袋子塞到他手上,一边弯腰换鞋,听到李渠问他,于是笑着抬头比口型:“是啊。”
李渠再也忍不住了,他握起拳头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肩膀,半真半假地骂道:“以后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下不为例!”
林濯看着李渠去冰箱拿果汁美滋滋的背影,忽然想,李渠爱他吗?问题和答案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脑子里——李渠当然爱他。
李源说他对他的喜欢根本不能被划分为爱情,但是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毕竟李渠只会这样“爱”他一个人不是吗?
“快来挑个电影!我们一起看!”李渠坐在沙发上兴奋地喊他。
林濯和高医生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便把手机扔到一边,朝李渠的方向走去。
现在这些东西像什么?大概像一件针脚密实的棉衣?每年冬天都会如期而至,但他的手上的冻疮却再也不会痒了,在漫长而黑暗的冬夜里,他忽然生出无限勇气去触摸那些曾致他于死地的漫天冰雪。
某年某月某日
在踏上去南方的火车的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李渠那双盛满眼泪的眼睛,他说如果我离开他,他就再也不要我了。那天我如愿以偿在李渠眼睛里看到了汹涌的恨意与痛苦、恐惧与挽留,也从来没有如此确定李渠爱我。
不要我?那就再被你捡回家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