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计划》四五灵

10、邻居

　　易烠的目光一直都在被压制的根茎上，感觉到手臂上的不适，他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我没事。”
　　任岩柯的手还顿在那儿，刚触碰到的一点温度转瞬就消失了。

　　“你们那边有出现异常情况吗？”易烠回头看着艾维琳，不经意间扫过她旁边许佑的目光。现在这里出现了这样的异变物，具体原因暂时不清楚，但实在有些超过异变物会出现的正常情况了。
　　因为在过去好几年时间里，易烠从来没在休眠期见过这么活跃且带有一定攻击力的异变物，就连巡检组的人也无法检测到它的存在。
　　艾维琳托了托她尾部翘起的精致短发，这是休眠期一到就立刻做的：“沿着蠼螋在的地方都挖了一遍，一直到防爆墙边缘，没有其他的异常发现。”
　　任岩柯望着易烠：“我这里也是。”

　　新来的一批重甲人员正在处理刚才的战后事宜，易烠扫了一眼确认无异常后：“许佑，你跟我过来。”
　　目光再次交接，许佑反应过来后跟着易烠朝一辆重甲车走去。
　　他们身后的艾维琳像是看戏一样拍了拍任岩柯的肩，带着些玩笑的意味：“任，别盯着了，这里这么多人小心传出去中区中校对新人不满的闲话。走吧，看看具体情况，回去告诉伊瓦他们肯定吓他们一大跳。”

　　此时重甲车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易烠上去后，让许佑自己找个座位坐下，他走到重甲车最里面的柜子旁边，蹲下从里面翻出了两个包装盒。
　　“把你的裤脚跟衣袖撩起来看看，还有你的肩膀。”
　　许佑看着易烠手里的药水和棉签，有一点愣神：“那个，易指挥使，我没什么事。”
　　“没什么不代表没有。”易烠的声音听着还是冷漠，那种说一不二气场没人敢对着干。

　　许佑心里纳闷又是裤脚又是衣袖，肩膀还要露出来，还不如说直接让他把衣服脱了。
　　易烠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许佑位置旁边，盯着他脱下外套，然后接着是里面的T恤。宽松的裤脚被他挽到膝盖处，除了膝盖到腰间还留了点东西，其余的肌肤都展现了出来。
　　包括他身上的伤。

　　易烠看着许佑的肩头，从正面看已经能看到蔓延到前肩的淤青了。他拆开一瓶活血药，拿出两根医用棉签：“转过来。”
　　许佑“噢”了一声，把自己的背部朝向易烠。
　　那一点蔓延到许佑前肩的淤青算是轻的，在他后肩，将近一个手掌大的青紫色皮肤肿了起来，在中间还有一些暗红色瘀血。这是为了接住易烠，那时候摔在长梯和车顶边导致的。

　　易烠把药水倒在许佑的肩头，棕黄色药水迅速流淌，不过最终还是被棉签抹开。
　　“下次再这么冲动伤的不止这半边肩，没叫你行动就好好待在原地。”
　　许佑下巴垫着座位的靠背，听了易烠的话蓦然一动，不知道是扯到了肩上的伤还是易烠下手有些用力，他吸了一口凉气反驳说：“易指挥使，这不行的吧？”
　　沾了药水的棕色棉签停在了许佑右肩上方的位置，易烠问：“什么不行？”
　　许佑偏过头：“易指挥使，我刚才就想问了，路面都裂成那样了你还不走，要是真再晚一点你不就要掉进下去了，而且下面还有异变物。我之前就是往凹陷里面走了两步而已你就叫我回来，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矛盾？”

　　易烠在许佑肩上又打了两个转，随后扔掉了那两根棉签：“不矛盾。”
　　“哪里不矛盾，虽然不至于没命，你差点就重伤了吧。”
　　易烠把活血药塞进许佑手里：“前线没有不受伤的，在你们正式成为一名作战员执行任务之前，我们会保障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包括之后也是，每一道执行命令都会基于你们的安全考虑。”
　　许佑感觉自己好像没表达清楚意思：“不是易指挥使，我是觉得你把你自己……”

　　“诶，有要帮忙的吗！”
　　讯浩和白俞栋到车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佑光着膀子杵在易烠面前。
　　“这我真是……哇。”讯浩啧啧两声，转头就跟白俞栋小声蛐蛐，“我们还是不来帮倒忙了吧？”
　　许佑没理他，易烠靠在操纵台边看着门外两个人。
　　白俞栋朝易烠点了下头：“易指挥使，刚才琳姐说你们在这里，看看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就过来了。”
　　易烠拿了张纸拭去刚才顺着瓶口流到自己手套上的药水：“没什么别的，许佑刚才受了点伤，你们看着他吧，我先出去了。”

　　易烠走出车门口时，讯浩朝他站得笔直，等到人走远，他才堪堪松了口气。
　　“啧啧啧啧……”讯浩到看了许佑肩上的淤青，满脸满眼都是可怜兮兮的，“刚刚这里发生什么了，这么严重，喊声爸爸我给你涂药。”
　　“还真是欠收拾。”许佑从旁边再拿出两根棉签，腿上没什么事，小臂上的一点点青肿他还是够得着。
　　白俞栋在一旁看不下去：“许佑，要不我帮你吧，你的肩看起来挺严重的，右手应该不太好动。”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接许佑手里的东西，结果被讯浩中途拦下。
　　“别啊，大能人说他能自己来，就让他自己来。”
　　许佑朝白俞栋笑了笑：“谢谢，我自己能行。不过少跟某种人待在一起，我怕会染一身臭味。”
　　讯浩立马变脸：“阴阳谁呢！”
　　白俞栋站在他们中间，没办法，只能无奈笑了两下。

　　等到许佑给自己上完药，三人从重甲车里面出来，前面凹陷处的残局看起来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事发突然，任岩柯完全没料到这边的情况，他通知了名特西上校，对方也没想到不过半天而已，基地就出了这样的状况。
　　“幸亏没有什么人员伤亡，那易烠呢，你说他当时在现场，他没什么事吧？”
　　任岩柯看向正在跟巡检部交代事项的易烠：“上校放心，没什么事。”
　　名特西松了口气，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那就好，你们先忙，我得跟联邦总部上报一下这件事。”

　　通讯挂断，任岩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此前被切断掉落在地的根茎，原本他是想截取一些作为样本带走，但是没想到因为能量输送的断开，根茎没有及时得到保存，装起来没多久就完全丧失了生命。所以要想重新保存一份，就需要在地下根茎的根部再截断一部分。

　　“易指挥使，这地下的异变物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清完，有居民反应我们隔离的区域太大，阻碍他们日常出行了。”
　　易烠听着巡检部负责人的话，顺手接过了一名重甲部人员递来的手电筒：“今天之内，去发布通知，让他们今天最好不要出行。”
　　“好。”

　　易烠拿着手电筒照亮裂开的地缝，现在的地缝已经扩大很多了，用眼观察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前不久因为火焰喷枪的喷射，下面的根茎异变物切口处已经被灼烧得焦黑，短时间之内它们没变法调动生物电流已经继续生长，故而接下来就是铲除它们的最好时机。
　　阴暗处遭到重创的根茎有些颤巍巍扭动，它们想奋力向上探出身躯，但是无能为力。易烠伸手触碰到根茎顶端被灼烧的地方，它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易指挥使。”许佑走到易烠身旁，正巧任岩柯也过来了。
　　“易烠，这里的样本我们还得重新再取一次，这异变物太过脆弱，难保存下来。”
　　易烠加大手电的亮度，仔细看了根茎埋在土里的部分：“下面的不深了，直接连根取出来吧，顺便让严博士看看能不能分离出常态基因。”

　　“所以现在是要取样本？”许佑看了眼任岩柯，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易烠身上。因为手臂上涂了药，他一直把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
　　“不用麻烦重甲部的人了，我直接来。”

　　许佑直接半跪在地上，把自己手里的外套在地上狠狠搓了两下，然后隔着满是土灰的衣服抓住一条根茎。许佑微微用力一扯：“喏，好了。”
　　易烠看了他一眼，让重甲人员来取。
　　等人把根茎装进了能维持异变物生命的玻璃罩中，现在23号基地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他们准备返回高塔。
　　三个凹陷处，最大的地方只有蠼螋幼体，反而凹陷小的地方不仅是蠼螋，还出现暗水晶和带有电流的根茎。无论怎么看，在易烠眼里都有点声东击西的意思。

　　一行人回到高塔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晚上，易烠跟任岩柯先去了一趟研究所，把拿回来的样本交给了严博士。
　　严钊捏着他的眼镜腿，盯着玻璃罩里面的根茎看了又看。“这个是从23号基地里面弄来的？基地里面？”
　　他看起来还是不敢相信。

　　任岩柯把玻璃罩放在里办公桌上：“对，那边的情况我们暂时也捉摸不透，所以拜托博士看看能不能在这些异变物身上查出什么。”
　　严钊重新戴好他的老花镜：“那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了。欸，你们刚才说这个小东西有生物电流，那电流看起来强度高不高？”
　　易烠思索片刻：“当时派了电流疏导飞行器，根据疏导简易程度看，大概在五十伏特，不高。”
　　严钊“嘿哟”一声：“五十伏特还不高，那也只能跟你们作战武器比才不高。”
　　他叫来几个研究员把样本先带去研究室，回头跟两人说：“研究这些估计要几天时间，我还要跟以前的样本对比一下，到时候有结果了告诉你们。”
　　易烠把手抽出大衣的口袋：“辛苦了严博士。”

　　高塔外，凉风掠过，基地外伴随些许婆娑的声音，但是基地内却是一点都没有。投影出来的草木毫无动静，一切像是幻境一样虚无的样子。
　　任岩珂走在易烠身后，目光跟随着他的鞋跟，“易烠，我送你回宿舍吧。”
　　易烠没有回头：“不用，我还得先去一趟办公室，今天也累了，你也早点回去。”
　　任岩珂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沉默了几步的时间，易烠停下，转身望着他：“任岩珂，你不用这样。我之前就说得很清楚了，在基地，在联邦，我不会用多余的感情去想其他的事情。”
　　任岩珂笑笑：“想什么？就当是作为同事互相关心一下，也不奇怪。”
　　“我现在很好，你先回去吧，我处理完事情就回宿舍了。”
　　静默了一会儿，任岩珂总算是妥协：“好，别太晚，那我回去了。”

　　易烠的通讯器亮起，他朝任岩珂回了个“嗯”，戴上通讯器就往办公室过去。汤瑞的声音还是很精神，他从唐熠中那里听说了今天关于23号基地的事情，吃惊得晚饭都没吃几口。
　　“老大！你没事吧？”
　　易烠回他：“放心，没事。”
　　对面的声音滔滔不绝：“现在的异变物也太离谱了，竟然跑到基地里面去，还好那边的人少我们也算发现得及时，等这次休眠期一过会不会……”
　　易烠适当安慰几句：“别多想，看研究所会有什么结果吧，我们能提前应对。”

　　今晚易烠确实没有在办公室呆多久，记录下今天的状况，也不过是晚上九点多。回宿舍的路上，他遇到了恰好回去的许佑。
　　“易指挥使！”许佑看见易烠，一路小跑到易烠跟前，看起来心情不错。那件被他在土里沾了灰的衣服现在已经穿回身上了，不过还是能看见脏脏的地方。
　　许佑手里拿着联邦制服，易烠知道他的东西都已经分发下来，想来宿舍也该是分好了。
　　不出他所料，许佑从裤兜里拿出查本鸣的身份卡：“易指挥使，这个还给你，我的身份卡拿到了。”

　　等易烠一接过，他立刻就把自己那张拿了出来。根据身份卡上面的照片来看，应该就是今天早上拍的。卡面上联邦徽章的水印在路灯下若隐若现，而许佑的照片正好印在徽章的右上方，他的名字就在徽章正中间。
　　“我有自己的身份卡了，我正式进入联邦了！”
　　易烠点点头，看着他那张崭新的属于作战部的身份卡：“嗯，祝贺。”
　　只是转而一想，易烠又问了句：“你现在把这张身份卡给我，是不打算回去拿你自己的东西了吗？”

　　许佑收回手，跟易烠并肩站在一起：“不是，我的东西不用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身份卡在许佑的拇指和中指之间打了个转，他扬唇一笑：“我分配下来的宿舍就是那一间，易指挥使，以后我们就是上下楼邻居，还请长官多多照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