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清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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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舌尖探入扶光齿关的瞬间，客房门突然被人踢开，紧接着，一声怒喝传进屋内，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凌渊一惊，下意识抬头，原本含在嘴里的丸药顺着扶光的脸颊，骨碌碌滚落在枕边。
翻身躲过青色的剑光后，凌渊眯起双眼，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俞阁主。”
“凌渊，果然是你。”
俞子期腾身而起，沧溟剑直直刺向扶光身前的凌渊。
凌渊怕她伤到扶光，躲也不躲，抬手握住了剑锋。青色的灵光里，一股浓稠的血液顺着沧溟剑身滴落在脚踏上，冒出丝丝缕缕黑气。
明鉴铃感知到魔气，登时铃声大作。清泠阁各个房间的灯烛此起彼伏地亮起，
凌渊思忖片刻，不再恋战，敛衣没入夜色。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清泠阁修士们齐齐围至扶光所在的客房外。湄若上前推开房门，恰好接住吐血倒地的俞子期。
“阁主！”
而房间另一边，汩汩殷红已爬满扶光的被褥，手臂上一道泛着紫光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简单探查过俞子期的脉息后，湄若心绪稍定，转身将师傅交给身后的几位同门：
“你们快把师傅扶回悬壶阁。法圆师妹，你去羲和宫请蔺君和孙医师，要快！”
“是！”
交代完这些，湄若赶到扶光床前，运气于掌，替他止住了血。湄若本以为扶光同阁主一样，只是被魔气冲伤、多养几日也就无碍了，然而，搭上扶光的脉搏后，她一双杏眼瞬间被惊愕填满——魇毒！
待蔺桑与孙长青接到法圆的消息、急急赶到清泠阁时，俞子期已醒了过来，自责地向众人讲起凌渊是如何伤了扶光，自己又是如何被他打伤、白白放跑了这只魔：
“我本想为二公子施最后一次针，结果……”
“阁主不必自责。魔修难防，凌渊又纠合了数万厉鬼，实在不是一人能招架的。”
“蔺君，那魔物走得仓促，只怕还会再来。不如我们几家联手，即便杀不了他，起码也能重创他一次、让他消停些时日，我们也好徐徐图之。”
“好是好，只是……”
正说着，湄若碧色的身影闪进悬壶阁，神色凝重：
“蔺君，孙先生。仙尊他，他身中魇毒，情况实在不好。”
“什么？”
孙长青猛地上前两步，险些摔倒。
“怎么会这样？”
俞子期也惊异地转过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短暂的失神后，蔺桑苍白地看着俞子期，缓缓开口道：
“既如此，我便带扶光先回羲和宫。
“俞阁主，明日，羲和宫会集起各家余下的修士。”
“好。”
*
次日，凌渊果然带着喜燕出现在清泠阁上空。
因清泠阁的修士皆秉承“人命至重，有贵千金”的戒律，素日专攻医道、仅修习些基本的防身功法，所以不同于太阴山庄和羲和宫，凌渊几乎没费什么功夫，素日治病救人的医修们就已死的死、伤的伤。
然而，凌渊将清泠阁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仍不见俞子期的身影。
他冷冷扫过地上横倒的人群，拦下正欲咬上湄若喉咙的厉鬼，抓着衣领将她提至眼前：
“你们阁主呢？”
“呸！”
湄若不答话，只恨恨地盯着凌渊，将口中的鲜血用力地啐向他。凌渊没想到她能有如此胆子，不曾设防，脸上顷刻覆上一层血污。
随后，凌渊狞笑着揩去污渍，左手在湄若肩膀上一搭，生生捏碎了她的锁骨：
“我说，俞子期在哪儿？”
“啊……你个恶鬼……你会遭报应的！”
“我没什么耐心。最后一遍，俞子期在哪儿，是不是跟你们仙尊一起去羲和宫了？”
“你还好意思提仙尊和羲和宫？！”
“嗯？”
凌渊听出她话里有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湄若气红了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指着凌渊的鼻子骂道：
“当年你身受重伤，仙尊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夜闯悬壶阁也要救你，用情之深，没眼睛的人也看得到！可你呢？他苦等十年，就等来你的残杀吗？！”
“他怎么了？！”
凌渊的语气骤然加重，手臂随着心脏的跳动微微颤抖。
“你还装？！昨夜难道不是你重伤仙尊、还给他下了魇毒吗？”
湄若柳眉倒竖，只恨自己不能杀了这个魔头：
“你滥杀无辜、恩将仇报，置天道人伦于不顾，你会遭报应啊——！”
下一秒，湄若被重重摔在地上。浓重的血色自凌渊眼底浮起，厉鬼也瞬间被收回了斗篷下。
湄若仍恨恨地看着他情急的面容，心里却觉出有些不对，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隐约想着：
虽然他作恶多端，但伤仙尊这事，似乎……不是他做的？
而不等湄若做出什么反应，凌渊就已消失在了她面前。
*
羲和宫里，万余名修士手执各式法器，齐聚见心台上，听蔺桑交代着围剿凌渊的事宜。
忽然，大片的乌云凭空出现，遮挡住太阳、吞噬掉了众人的影子。
“是凌渊！凌渊来了！”
见此情景，一个年轻的修士沉不住气，哆嗦着高呼出声。
“列阵！”
还是太阴山庄首席弟子尚明恩最先稳住了场面，领着诸位阵修冲到舒安居旁，率先围着凌渊摆开了迎敌的灵阵。
羲和宫余下的修士也纷纷拔剑跟上，警惕地观察着身边的响动。
“我今天来，不为打架。”
凌渊踩在舒安居的屋脊上，睥睨众人，身上却仍紧紧裹着斗篷，不曾露出半分魔气。
“凌渊，拿命来！”
然而众人并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皆催动着手中的法器，数万道灵光齐齐向凌渊打来。
看着重伤至亲的仇人近在眼前，蔺桑也失了平日的清醒，抽出透骨扇，下死手向凌渊劈去。
“蔺君，让我见见晏如。”
凌渊语调平静，也并不还手，只小心躲闪着众人打来的灵力，深黑的眸子幽幽看着蔺桑。
“你不配！”
蔺桑一声怒喝，透骨扇飞速旋着冲向凌渊面门，他侧身险险躲过，左脸登时现出长长一道血痕。
“受死！”
“这次不是我做的，我能救他！”
“晏儿已被你害的够苦了，你还不肯放过他？！”
“我不会害晏如，你被俞子期给骗了。”
蔺桑红着眼，全然听不进凌渊在说什么。
无奈之下，凌渊指尖凝起数百冰凌扫向众人，暂时逼退了他们的进攻。
硬挨了数剑后，凌渊终于破开了太阴山庄的灵阵，闯进舒安居的大门。
“拦住他！不能让他再伤了仙尊！”
墨翟再次率羲和宫众人上前，无数剑光同时刺向凌渊。
凌渊看看身后的房间，不敢闪避，只能合起双手，硬硬挡下这一击。登时，一股血气猛然上涌，冲得凌渊一个趔趄，几乎要压抑不住体内的厉鬼。
幸而众人也被他掌中的魔气弹开，给他留出了些许调息的余地。
趁着这个空当，他闪身后退，终于摸到了舒安居的房门。
而随着卧房大门被推开，扶光盘绕着黑纹的面庞映入凌渊眼中，刺得他心口一紧。
下一秒，门后的孙长青高举双手、将药箱冲着凌渊狠狠砸去：
“祸害！你去死！”
凌渊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木然地闪到床边，以极珍惜的姿态俯身抱起了扶光。
“混蛋！你放下他！”
孙长青捡起药箱，重新向凌渊重重一抛。
随着一声沉重的巨响，药箱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粗暴的使用方法，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地上。
见唯一的武器牺牲，老头一抖白胡子，拼着老命冲上去，要从凌渊手里把扶光抢下来。
“孙伯，不是我。”
凌渊看看四周已围进来的修士，注视着正扯住自己衣袖不撒手的孙长青，眼神无限凄怆：
“俞子期借我的名义害了晏如。
“孙伯，放我走，我能救他。”
孙长青看着他，想起从前种种，心里一软，手上不由得减了几分力气，原本凌厉的语调也只剩下了苦涩：
“凌渊，晏如不能变成第二个韩潇。”
“孙医师，您跟个魔头废什么话？！大家跟我上，杀了这个祸害！”
墨翟想着惨死的弟弟，最后一丝理智也被仇恨压倒，不顾扶光的安危，大喝一声便提剑砍了上去。
而凌渊受体内厉鬼的影响，行动略有些迟缓，又怕自己的魔气伤了扶光本就已虚弱非常的身子，一时既来不及躲避、又不能出手，只能转身护住怀里的扶光——
左肩一阵剧痛，带血的剑尖突兀地出现在凌渊眼前。
看着眼前的一幕，众人不禁哗然，甚至连墨翟都有些惊异。
“咳……”
凌渊压抑着涌上喉咙的血气，将灵剑按出身体，抱着扶光从窗口跳出。
孙长青也追上去，咬咬牙，横下心，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替凌渊拦在了窗前。
见此，蔺桑收了透骨扇，想着凌渊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些动摇。而墨翟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凌渊，飞身追出窗外。尚明恩等被凌渊屠过门派的修士也被重新唤起士气，挥起灵器打向凌渊的后背。
危急关头，一袭红衣骤然出现在凌渊面前——
“喜燕来晚了。”
“还活着，不算晚。”
凌渊吐出口黑血，向身后瞥了一眼：
“交给你了。”
喜燕点点头，张牙舞爪地扑向众人。凌渊也终于彻底压□□内翻腾的气息，腾身向北荒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