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挖野菜了吗[全息]》半杯孤酒

62、chapter62

　　如果说闻世尧在这世上最讨厌的人，那莫过于是他那位早逝的母亲了。
　　他那会儿刚刚出生不久的时候，母亲对自己无疑是很好的。当时父亲才刚刚步入仕途，而他那位外祖父是当地最有钱的商人。

　　他看不上闻秦，更不想同意这门亲事，却奈何不住自己女儿是真的喜欢那人。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最后的结果兜兜转转只能是妥协。
　　又害怕女儿嫁过去会吃苦，他没少扶持闻秦，好在闻秦也是个争气的。

　　楚言心对此非常高兴，结婚以后没多久便和闻秦有了第一个儿子。后者也很欣喜，对自己即将出生的儿子很是期待。
　　他在仕途上越走越顺，没多久就被任命上当地的太守。

　　闻世尧当时已经五岁，楚言心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亲自教儿子知识。然而她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小孩在读书写字方面的天赋一般。
　　但楚言心刚开始并没有放弃，以为是孩子还小，结果半年过去闻世尧依然没有什么进步，她终于急了。

　　她收起自己所有的温柔，每天对几岁的孩子破口大骂。最后连闻秦都看不下去，上前劝说过几次，都没有什么用。
　　可打骂的效果总是适得其反，闻世尧因此越发害怕她。小孩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闻秦对他的最后一点期待也消失不见。

　　楚言心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最开始不过是想让儿子变得优秀，能得到一点父亲的关心，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她终于放弃对儿子的严厉管教，闻秦见状也不想再把闻世尧留在人身边，直接将儿子送去外地读书。
　　直到楚言心再次怀孕，他给儿子写信让人回来看看。

　　收到那封信的人选择对此视而不见，一直等到自己母亲受到沈氏的刺激去世，他依然没有回家。
　　闻世尧既不关心自己母亲的离世，也对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丝毫不感兴趣。
　　小时候的经历让闻世尧对“母亲”这一身份失去了最后那点可怜的期待，他恨楚言心，连带着厌恶整个闻家。

　　他在去外地读书不久后，发现自己对草药的知识非常感兴趣，就拜了一位老先生为师学习药术。
　　每天都能与自然为伴的生活让闻世尧心里好受不少，他慢慢开始不再去想闻家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的师父告诉自己已经学成的时候，长成少年人的闻世尧终于决定抽空回家看看。
　　六年了，他确实......该回家看上一眼了。

　　回到家里的当天，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来迎接自己，只有一个看起来两三岁大的孩童怯生生地扒着门缝抬头看向他。
　　闻世尧蹲下身，刚想开口问点什么，那孩子像是很怕自己，飞速跑掉了。

　　他无奈地轻笑一声，站起身向自己原来住的房间走去。路过后院时，便看见闻秦在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亲昵。
　　闻世尧脚步都没停一下，径直走回房间。

　　晚饭时间，闻秦当时可能是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饭间开始尴尬地找话题。
　　闻世尧不在意这人说的话，只是将视线落在拘谨地坐在桌角的小孩身上。

　　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问道“他是？”
　　闻秦尴尬地干笑一声：“他是你的亲弟弟，昭阳，快叫哥哥。”
　　被唤“昭阳”的小孩怯怯道：“兄长......”

　　闻世尧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弟弟，而且这小孩看起来被闻家养得很糟糕。
　　他对这人也没什么恻隐之心，直到从父亲口中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同父异母的弟弟，便在一个空闲的白天找到闻昭阳。

　　闻世尧试图和这人交流，于是主动找出一个话题：“阿阳，你今年多大了？”
　　小孩警惕地看人一眼，没吭声。
　　年纪不大，防备心还挺强。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人的头，没想到还没碰到闻昭阳，小孩便猛地向后躲，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摔倒在地。
　　闻世尧怔愣一瞬，悄无声息地收回手。小孩见状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跑开了，他神色一顿也失去兴趣，识趣地没再追上去，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临近晚上的时候，白日里小孩恐惧的表情在人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实在做不到熟视无睹，第二天就和闻秦打好招呼把人接到自己身边。

　　闻世尧这时才知道这位弟弟今年已经四岁，小孩看起来真的不像，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既然最终的决定是帮人一把，第一件事就得先调理好小孩的身子。他在老先生那学来不少本领，照顾一个孩子完全不成问题。

　　他越照顾闻昭阳，这小孩就越依赖自己。闻世尧知道怎样拒绝一个大人，可拒绝自己的弟弟对他而言还是太难了。

　　但大概是小时候受过太多苦，闻昭阳晚上的睡眠一点都不好，总是半夜梦魇。他给配过几副药，也只能暂时缓解。
　　而这时那位后母沈氏突然给闻昭阳拿了药，他检查过一次知道这药用久就会变成毒，把药扣下了。

　　每次闻昭阳半夜惊醒的时候，他就会耐心地去安慰，等到小孩再次入睡才长舒一口气。
　　有天闻秦在闻世尧面前说弟弟比自己有天赋之后，他当时可能是一瞬间出于嫉妒，也能是对父亲多年来依然只在乎自己的学业。

　　那一刻一种彻骨的恨意弥漫在心头，沈氏再一次给闻昭阳送药的时候，他没拦。
　　甚至在沈氏不再管以后，闻世尧还悄悄帮人一把。

　　有几日他带闻昭阳去外面，没成想要回到长安镇时遇到了同样要赶来这里的顾纾安。
　　闻世尧更没想到弟弟发狂的样子会被别人看到，而那人还恰好和自己一般懂些医术。
　　他总不能一直拒绝这人的好意，当少年把闻昭阳一点点调理好后，自己心中竟然涌现出莫名的庆幸。

　　在得知顾纾安他们没地方住的情况下，他鬼使神差地给人安排住处。
　　因为他们的到来，自己的很多计划都被打破，甚至荒唐地加入这些人的“报仇”计划。

　　最后把事情扳回正轨的是他父亲的一句要把家业交给闻凌的话语，那一刻的心情闻世尧至今也形容不出，只是单纯地想先把闻凌处理掉。
　　自己当时在众人眼中还是一个好兄长的形象，他一直知晓沈氏和家里一个姓宋的大夫关系很不同寻常，但从来没有告诉过闻秦。

　　闻世尧也想过按照顾纾安的安排来做事，但他等不及了。可闻凌死了以后呢，自己就一定会胜券在握吗？
　　以闻秦往日的脾性，他估计宁可从头培养闻昭阳也不愿去考虑自己，毕竟他当年为了避沈氏的锋芒可是亲口说过自己对做官不感兴趣的。

　　他从来没想过对亲弟弟下手，但对于可能是绊脚石的亲弟弟就不一样了。
　　闻世尧考虑整整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斩草除根。伪装这么久的纯善，他都快以为自己真是个好人了。

　　那天在闻凌的房间里，他看到顾纾安满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冲出躯壳彻底走出来的感觉萦绕在身边。
　　那感觉真是......太妙了。

　　他本以为闻昭阳这次活不成了，但没成想少年的医术还真不是花架子，硬是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不过没关系，自己有的是办法把人赶出去。
　　结果还没等计划成功，顾纾安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突然爆发，几人直接选择当晚离开。

　　闻昭阳身体扛下一次又一次的下毒，依然勉强吊着一口气在。
　　他已经放弃要这人的命了，现在最健康的自己才是闻秦的最佳选择，而他那位好弟弟对自己已然没有什么威胁。

　　可有一天闻世尧看到小孩一脸失望和悲痛地望向他时，就知道这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怕是已经全部知晓。

　　他本以为闻昭阳最多是以后开始防备自己，但没料到小孩在站都站不起来的情况下还是会坚定地选择离开闻家。
　　那时的闻家对于闻昭阳来说可能早已不再是家，对自己百般虐待的后母，不闻不问的亲生父亲，还有随时想要自己性命的兄长。

　　有那么一瞬间，闻世尧甚至怀疑自己后悔做这些事情了。

　　可是当年闻昭阳被送到沈氏身边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自己不是依然没选择回来看一眼吗？

　　在那个关节回来不就是为了......给闻昭阳一点关怀就可以收获对方的感恩戴德吗？

　　现在自己有什么好后悔的，可能是面前沈氏的诅咒让他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么拙劣的人，在某一瞬间唤醒那一点点仅存的良知。
　　可他没有退路了啊......

　　闻世尧看着地上痛苦的人，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件事在闻家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就算沈氏在离开后亲自和闻秦说她的儿子是闻世尧害死的，也不再有人相信她。
　　因为这话，她已经说过不下一百遍了。

　　闻秦听完不过是随意地安慰人几句，然后就让下人把沈氏请回她的房间。
　　本以为之后闻家不会再发生什么大事，可几天后闻世尧看见沈氏的时候，那人竟然没有露出以往那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表情，甚至经过身边时，还对人笑了一下。

　　最开始他也没在意，单纯地以为在房间里把人待得精神不正常。
　　没想到时间来到几天后，这件事变得越发离奇。

　　自从沈氏去哭诉无果，她就没给过闻秦一个好脸色。

　　但闻世尧有一天去后院撞到两人，他们当时一副亲近的模样，那状态让他感觉这两人不像已经认识十多年的人，更像......一对刚认识不就正在热恋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