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挖野菜了吗[全息]》半杯孤酒

63、chapter63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沈氏会主动叫人来找自己去吃家饭。
　　闻世尧当时怀疑过这顿饭是那两人最近几天在密谋暗杀他，结果没想到沈氏特别热情地将人请上桌。

　　他难得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过去。更离奇的是，那天到最后也无事发生。
　　但闻世尧本就多疑的性格让自己总觉得事情有蹊跷，他特意去仔细观察沈氏几天，皆没有丝毫破绽。

　　他觉得这样下去真的很累，于是选择直接去试探一下此人。
　　出乎意料的是，沈氏摸摸人的头，一脸怜爱地开口：“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哪里有儿子，我现在才来闻家多久啊？”
　　闻世尧：“？？？”

　　他刚要说点什么时，沈氏已经走远。
　　闻世尧终于察觉到不正常的地方，沈氏很可能是受到太多的创伤，选择性遗忘掉让自己痛苦的记忆。
　　那自己的父亲呢，也和他这位后母一样吗？

　　他觉得家里没什么参考价值，准备去外面走走。然后自己便看到，一向讨厌狗的邻居竟然主动把一只小狗抱在怀里。
　　还看见有人主动将街上的乞丐请到自己家里吃饭，而那人还是镇里出了名小气的赵四。

　　闻世尧不相信这人会突然这么大方，便随意找个缘由去这家做客。
　　赵四的家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不富裕的家庭，他刚坐下，主人就拿出一坛好酒给自己。

　　闻世尧明明听说过这人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出乎意料的强，要不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能娶到媳妇。
　　可现在不仅好酒好肉的款待自己，甚至在他要离开之时，给人拿上不少吃食。
　　不对劲，这根本就不对劲。

　　他觉得这一切都变得诡异极了，从赵四家离开后之后几天都没敢出门。直到来到镇里一年一度庆祝新年的那天，他才决定出门看看。
　　顾纾安他们被围在中间的时候，他在不远处看到了。

　　那场景对闻世尧来说更加不同寻常，一群人围着一个弃婴让人笑的画面对人的冲击力还是有点太大了。
　　虽然闻秦对弃婴这件事处置得非常严格，但总有人宁愿冒着种种风险也不愿意养大一个女儿。

　　闻世尧对这种事情早已快麻木，但这群人的反应太奇怪了些。他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过路的商人，外面雪下得太大，自己一个没站稳不小心碰到人的肩膀。
　　那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低声骂了两句才离开。

　　闻世尧没想到这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没等说声抱歉商人已经走出老远。
　　他心头涌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最近在镇里自己好久都没能听到有人因为一点小事而斤斤计较、甚至骂人的话语。
　　他似乎明白过来镇里的人最近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这些人仿佛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负面情绪，自己做什么都不会把人惹怒。

　　闻世尧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早早地回了家。
　　闻秦他们还没回来，他也不着急，父亲不在对人来说更好，自己只不过是想认证一下猜想罢了。

　　走到家里一个眼熟的下人面前，他温声道：“小森今天不想出去走走吗？”
　　被唤“小森”的小厮放下手中的扫帚，缓缓抬起头：“当然想啊，但是总有人守在家里，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闻世尧：“......”

　　这个人可以是闻家里的人任何一个人，但绝不可能是每次都做不完事情就会偷偷休息的你。

　　闻世尧试探性地递给人一块馒头，他看向小森，不放过这人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这人欢喜地接过那块馒头，道谢后大口啃了起来。

　　这画面对自己来说依然有些冲击力，但他的确可以认证下来一件事情——长安镇的人都已经失去掉负面情绪。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况且自己什么反应都没有，那这件事就是在他离开镇里之后发生的。
　　闻世尧知道自己应该去问问父亲，但闻秦如今的这副模样，分明是也受到影响。
　　如果真和闻秦有关，那他父亲最开始也是出于好意。至于为什么说这事会和闻秦有关，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让整个镇都受到影响的人还有谁了。

　　自己没受到影响还不能确认是不是意外，假若闻昭阳也没有变化，那事情才更好确认范围。
　　他前段时间做的那些事，让闻世尧根本没法见到弟弟，自己甚至不清楚闻昭阳如今是和那些人住在客栈里还是去了何处。

　　但只要弟弟没离开长安镇，他便总有和这些人再遇到的那一天。
　　比如......现在。

　　闻昭阳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他被顾纾安护在身后，正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
　　闻世尧无奈笑笑，站在远处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少年。

　　后者疑狐地望过来，他指指人群中的灵溪：“他们负面情绪没有就算了，连记忆也会消失吗？”
　　被问的人微微颔首：“会。”

　　顾纾安只得选择暂且信了他的说辞，随后一脸愁容地看向“沐浴阳光”的那群人，他现在非常想把沈澈一巴掌呼醒，但又怕这人真傻了连躲都不知道躲。

　　还在犹豫间少年突然听到“咔嚓”的声响，是雪将树枝压断的声音。
　　这样下去这群人早晚会冻死在这里，他忍无可忍地走进人群给了沈澈一巴掌。

　　后者微微低下头，身体一动不动。
　　顾纾安：“......”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再给这人一巴掌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少年收回动作向那边看过去，眼中倒映出远方腾起的漫天雪雾。那雪雾混着烟尘眼看着往这边冲过来。

　　雪浪已经撞碎街口的牌坊，瓦片噼啪作响。
　　顾纾安也顾不得其他，回头拉过闻昭阳的手大喊道：“快跑！”

　　被他拽住的小孩很快反应过来，跟着人撒丫子地往前跑。而其他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都没听到他的说话声。
　　少年急得团团转，回头大喊道：“快跑啊，你们不怕死吗？”
　　那群人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语般，一个个缓缓地转过身向白色一片的方向走过去。

　　顾纾安管不了这么多人，百忙之中想起还在人群中的沈澈，只得又跑回去快速把人背起往外跑。
　　他刚站起身往前跑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清晰的响声。

　　顾纾安猛地回过头，眼睁睁见雪浪将这群无知无觉向前走的人一瞬间吞没掉。灵溪消失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这人扬起的笑意。
　　他来不及去伤感，背着人就继续往前赶路。也不知道哪里安全，只能拼尽全力地跑。

　　背上的人也不吭声，少年跑了一会儿，实在不清楚方向，想要问问后面的闻昭阳。
　　他也没时间回头，只喊了一句：“昭阳？”

　　身后什么声音也没有，顾纾安微微偏过头，闻昭阳不在。
　　少年甚至没发现这人是什么时候走散的，他现在不仅和人走散，而且当时也还没来得及和江许他们汇合。
　　现在除了先继续逃命别无他法，顾纾安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跑。

　　直到跑得身后所有声音归为平静，终于在前面看到一处似洞穴的地方，他也顾不上其他，果断选择走进去。
　　里面没什么光亮，看起来漆黑一片，但好在有能坐人的地方。

　　顾纾安筋疲力尽地将沈澈扔在一边，开始疯狂联系其他两人。消息发出半天也没收到回信，他叹了一口气，无声地坐在一边。
　　沈澈半路上就昏过去了，没再发疯，就是不知道清醒过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少年转头看他一眼，开始祈求同伴的平安。这地方看起来很坚固，应该能挺上一阵子，他也没力气再出去找地方。
　　周围安静极了，让顾纾安可以暂时地放下心神。

　　长久的黑暗下，困意随之而来。就在他感觉自己要睡过去的前一秒，外面突然发出一阵响声，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少年在黑暗中睁开眼，警惕地看向洞口。

　　洞口处走来两个人，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但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太清。
　　刚进来的人似乎没察觉到山洞里还有别的人，突然开始放声大哭：“哥，你醒醒啊哥！”

　　被唤的人并没有给出回应，顾纾安隐约听出说话人是谁。
　　他试探地开口：“昭阳？”

　　闻昭阳哭声停下来一瞬：“是顾公子吗？”
　　顾纾安“嗯”了一声，犹豫片刻问道：“闻世尧他怎么了？”
　　小孩闻言向声源踉跄着走过来，他艰难地把闻世尧抬到少年身旁：“兄长、兄长他刚刚在外面为了救我，受伤了。”

　　这浓郁的血腥味可不像受伤这么简单，闻昭阳声音充满恳切：“您能救救他吗？”
　　顾纾安神色复杂地望向那个人影：“他可是想要你命的人。”

　　小孩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在外面看到我爹了，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雪埋掉。”
　　“我哥他......和我一起跑的，看到我在后面就来找我。他被雪砸到，起不来......”

　　少年闻言神色更加复杂：“所以你一路把人拖过来的？”
　　闻昭阳闷闷地“嗯”了一声，顾纾安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被拖到身边的闻世尧。
　　黑暗中摸索半天才找到人的手，他缓缓地探了过去。

　　半刻钟过后，少年轻声道：“他活不成了。”
　　其实是已经死透了，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直接，怕小孩一时接受不了。
　　没成想闻昭阳听完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顾纾安看过去，叫人的名字：“昭阳？”

　　被叫的人在黑暗中好半天才低声喃喃道：“我没有家人了。”

　　他抬头，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声音嘶哑哽咽地重复：“我没有家人了。”

　　少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得暂时保持沉默，他把小孩揽在怀里，没吭声。
　　山洞里又短暂恢复原来的寂静，可这次顾纾安却再也没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