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枯荣 ...
-
清和眺望着剑山，青色的发带随风舞动，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给人的感觉温暖而亲切。
嗓音柔和，透着安稳:“安安，你昨日入定，有何感受。”
感觉？
祈安回想，“很干净，周围只剩下灵气，我感受到很远的地方，有什么在和我的心跳共鸣。”
清和点头：“你境界稳固，入定间剑山突显华光，万剑齐鸣，有一把剑破空而来，停于上空，这柄剑是浮生梦。”
祁安：“浮生梦？”
浮生梦的上一任主人是师祖的师父，三百年前无妄海暴乱，妖兽四处横行，伤人无数，太师祖外出游历途经无妄海，与一少年帮助散乱的渔民建立城镇，抵御海兽袭击，那个少年便是尧都第一任城主，多年以后，尧都人民安定，两人合力将近岸的妖兽驱逐，一剑劈开无妄海，这就是著名的的海底暗崖禁渊。
随后太师祖在无妄海设下禁忌，留下浮生梦便没了消息，很多人说太师祖身怀大功徳，已经飞升了。
二十年前，浮生梦突然从无妄海飞回剑山，沉寂二十载，直到此次你入定稳固境界，才重新入世。
清和摸了摸祈安柔顺的长发，无可奈何的回答：“安安，你是浮生梦选中的人，跟着师祖修行，是你最好的选择。”
祈安飞快的摇头，眼睛慢慢湿润，“可我不想要这个最好的选择权，娘亲和爹爹不知所踪，我想和你在一起。”
清和知道祈安的眷恋，但他自己也知道，若是祈安继续跟着自己，是不会有太大的进益的，这十来年的相处，谁能轻易割舍，天下将乱，这摇摇欲坠的安定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若没有强大的实力，如何自保，师祖乃当世第一人，得其指导必将大有长进。
“你小时候一直追问你爹爹娘亲的下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南溪紧紧握住少年的手，看似支撑着他，其实是给自己说出口的勇气。
那时的祈安还小，记忆早已模糊，但他知道，爹爹娘亲对自己是极好的，他一直想出山去寻找他们，真相来的措不及防，他有些害怕，声音颤抖着问到：“他们，是死了吗？”
清和感受到交握的双手力气突然增大，知道这是少年的情绪，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可知道异尸？”
“自是知道，师伯在课堂上提到过。”话既到此，不用说明，祈安也知道了大半，他突然退却了，害怕听到真相，这中间隔了十年的时间，最疼爱他的爹爹娘亲，也许已经回不来了。
要继续听下去吗，当然，祈安从来都是胆小鬼，但人总要勇敢一次，眼泪一颗接一颗的砸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清和知道真相很残忍，但话说出口就再也不能收回了。
清和沉声，继续回忆当时师父传来的信件内容，“十年前尧都爆发诡异疫病，城中百姓几乎全数感染，先是持续高热，昏迷，随后突变为异尸，传播速度极快，唯有少数守城的修士得以存活，你的父亲便是其一。”
虽然存活，但祈安父亲身为城主，有守护一城之职，怎会狼狈脱逃，为了避免周围村镇受灾，这诡异的疫病打的人措不及防，他带着剩下的几个修士拼死闯出城主府，四散开去关闭各处城门，死守所有出口，最终力竭而亡。
“他，他是个好城主，我一直都知道。”祈安脑子里不断想象着描述的画面，努力克制，但还是避免不了声带哽咽和颤抖。
清和：“你的母亲送你上天山后与我的师父一起前往尧都，准备设阵封闭尧都，摆阵之际看见城中有信号弹发射，她是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生还者的。”
祈安：“所以她去救他们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模糊的记忆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会这样做。
是的，祈安娘亲决定前去营救，但信号来源位于城主府附近，那是尧都的最中心，人类城池均设立禁制，修者不得御剑飞行，就连灵力使用也会大受限制，营救难度很大。
好在异尸虽然力量强度各方面有所提升，但对声色却不敏感，众人在东城门集火吸引异尸，为组建的营救小队提供西面入城的机会，一切都很顺利，但城中百姓较多，异尸数量巨大，一行人仍旧经过一番厮杀，终于找到幸存者，里面甚至有一名五岁的幼儿。
带着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是无法突围成功的，必须毁掉禁制，让早已准备好的救援小队御剑飞行带人离开。
南溪抬手为祁安擦去眼泪，看着他如此痛苦，说出真相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切都顺利极了，但毁掉禁制引发了剧烈爆炸，小对营救顺利，出城后他们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你娘亲出来，随后师父他们入城寻找也没有结果，城主府因为爆炸引发大火蔓延，整座城少了三天三夜，最后无奈设下结界，从此尧都便是一座死城。”
祈安似乎丧失了所有力气，顺从的靠在清和的怀里，接受对方的安慰，鼻尖可以闻到清冽的松雪香，这是他活在世间的最后依靠了。
清和感受到祈安的脆弱，但他不能停止，继续说到：“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无妄海海啸频发，似是海兽异动，多地发现异尸活动，天下已经乱了，我先天不足灵符有缺，能达固丹已是不易，此生再难突破，若你跟着我，我怕我会护不住你。但你，是不同的，你年纪轻轻已是入海，浮生梦是上古名剑，它既然择你为主，也许你以后便可如太师祖一般，飞升为神”
祈安终于抬起头，却早已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师兄了，“师兄，我去剑阁，你等我，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我做你的剑，为你再武一式山川止行。”
修士的剑尖永远向前，保护的是身后之人。
剑阁位于剑山之巅，此处受万剑压制，只能步行，祈安跟着师父一入山，浮生梦便破空而来，华光四溢，绚丽非凡。
祈安足尖轻点，飞身上前，握住这传说之剑。
“这便是浮生梦吗？我还是第一次见。”
好剑，剑身灵流波动，直灌人心，这一瞬间，祁安随心而动，一剑山河决，意动剑指，风声铮铮。
浮生梦选择了他，那此刻，他接受这个选择。
剑停，风止。
停在远处的师父慢慢走近，赞赏之意溢于言表，“如何。”
祁安：“大有进益，我入海境界稳固，假以时日闭关冲击，也许可破固丹。”
“不错，走吧，我们上山，师祖已经等了许久了。”
从前遥远的剑阁近在眼前，祁安却没了那份急切，看着高耸入云的阁楼，感受着空气中的肃穆，腰间的玉佩传来暖意，那是师兄在他离开小院时赠予他的。
师兄等一等，待到它日得道功成，可以下山寻他。
“安安，去吧，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祁安回神看了过去，往日和蔼的师父依然面带笑意，站在繁茂的松林间，他们都在推着他，去往想象中美好的未来。
告别师父，祁安独自走过庄严的大殿，穿过长长的连廊，推开最后方的木门，抬眼只见不远处的苑门上刻着“半山海”。
继续向前，还未至中庭，隔着云杉，一道灵力涤荡而过，随后平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可是祁安来了。”
未等祁安回答，一道挺拔的身影自林间走出，衣衫飘渺，无风自动，颇有几分传闻中得道飞升的仙资。
待来人走进，祁安顺从的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的行弟子礼，“弟子祁安，见过师祖。”
师祖看上去，竟仍是青年模样，修士修行，除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强大力量外，还可以延长寿命，延缓衰老，若有幸突破固丹进入化气，那修士的肉体凡胎就会随着修炼转化为灵体，灵体最大的特点便是停止生长与衰老，所以修界最忌讳的便是——以貌取人！！！
师祖果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看上去当年不过二十余岁，便已成化气。
“既然来了，便安顿下吧，我住北院，西面是书房，目前还剩东南两处院落，你自行挑选一处。”明晏于虚空中随手取出一卷轴，递给祁安：“此卷名为岁枯荣，你且练着，若是有不明白之处，先自信思考，书房可随意使用，实在不懂便来北院寻我。”
师祖是放养系，这是在合适不过了，祁安上山的十年间，每日三点一线，去书阁上课，找南溪练剑，回清和小院，他实在不擅长与人相处，就算难得的休息日，他也只想和师兄待在小院，虚度一天。
“多谢师祖，弟子定当勤勉。”祁安接过岁枯荣，好的功法写下之时便生成法则守护，若无外力强行毁坏，千年不腐，万年不毁，这卷岁枯荣，定是极好的。
直到师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松林间，祁安这才顺着指示的方向去找自己的院子，中庭的石桌上放了几个包裹，一看便知是师兄为他准备的穿戴日用，角落还有一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糖糕，糖糕上附了一张纸条。
“你已辟谷，糖糕多食无益，给你备了化食丹，一次一粒，不可多食。跟着师祖好好修行，照顾好自己，若有机会，师兄上山看你。”
好想下山，想跟着师兄，这孤零零的半山海，似乎只独留下他一个人，不过只言片语，泪珠止不住的落下，都怪这小小的字条惹的。
他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是受不了离别。
将纸条妥善收好，擦干净脸带上行李转身去了南院，木屋简单古朴，一间卧房，外带一个小厅，这就是以后不知道要生活多久的地方，没有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停下忙碌后的房间更显安静，拿起桌上的糖糕，小小的抿了一口，果然是师兄常做的味道。
直到夜晚，师祖也没有出现，祁安打开那卷岁枯荣，仔细阅览，突然，绢布上的字句争先恐后的钻进他的脑海，耳边似有无数人的呢喃轻语，头好晕，还有些胀痛，视线已经模糊了，这，是什么，数不清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看不清，记不住。
片刻，祁安猛的回神，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回忆刚才，除了满身疲惫外，什么都没有，但他感觉，自己似乎看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呼吸重新平稳，祁安再次打开卷轴，却什么也没有了，似乎只是很普通的一卷书籍。
岁枯荣一共两卷，卷一是心法，卷二是剑谱，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师祖出手，果真是好东西。
按照心法运转灵力，三个小周天，一个大圆满，再次睁眼，竟然已是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岁枯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