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关系》矮手指

4、第四章

　　不知为什么，宋夺的每次出现都会伴随着晴朗的天空与热烈的阳光，而步峥喜欢阳光，所以也期盼着与他的每一次相遇。
　　可是那天以后宋夺再也没出现过。

　　他不在的日子，雨水忽然又变得充盈起来，连绵不绝的暴雨令人心头倍感不安。
　　只是到了步峥这里，那种不安变成了数不清的拳头和实质的痛感。
　　随着宋夺桌膛里的零食被洗劫一空，他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潮湿，压抑，发霉且腐烂的日子！

　　“她叫莫染，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
　　因为这句话宋夺连夜飞回了A市，与父亲闹了一个多月，甚至说出断绝父子关系的话，可宋珏却咬死不松口，宁可不要儿子也要和她在一起。
　　宋夺对父亲一直怀着某些复杂的情感，恨是恨的，可恨中又带着些病态的依恋。他极度憎恶父亲的所作所为，又不可避免的继承他的劣质基因。

　　“拍下来了吗，玛德这个贱人，看她还怎么装贞洁烈女”
　　张建一脸猥琐的凑近“成哥，您爽完了，是不是该轮到哥儿几个了”
　　黄毛坐在沙发上，浑身僵硬的像尊铜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向张建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愤怒与哀怨。
　　汪成坐下点了一只烟，不屑地撇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开口道“可别玩坏了，这可是老头儿一早就定下的”

　　宋夺刚推开家门，一股巨大的烟草味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捂住口鼻，缓了好一会儿才敢往里走。
　　满地的烟头和酒瓶简直无处下脚，强忍着心里的恶心走到客厅，张建几个正光着身子围着沙发，不知在拍什么，黄毛则穿戴整齐坐在一旁，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多日的争执令宋夺心力憔悴，他现在连洗澡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收拾好赶紧滚”宋夺暼了他们一眼，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都有些不善。
　　张建胡乱抓起一件衣服围在腰上，从黄毛身后探出头来，一脸谄媚地说道“宋哥，明天晚上小市场打群架，您看……？”
　　“我说滚，没长耳朵吗？”

　　直到楼上传来巨大的关门声，楼下的几个才敢说话。
　　“成哥，怎么办啊？他一定看到了，他会不会报警啊？要不我们赶紧跑吧！”
　　“是啊，以前不管怎么惹他，一说打架他就高兴了，现在……”
　　汪成被两个怂包小弟说得心里也有点没底“都给老子踏马的闭嘴”
　　“成哥，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踏马的有主意，快说”
　　汪成一把推开挡在张建身前的黄毛，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了。

　　张建倒了一杯酒，将桌上的药片投了进去。白色药片投进酒里立刻激起一阵气泡，只几秒钟的功夫便完全溶解。
　　他晃着酒杯，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令黄毛有些抓狂。
　　“我就知道这小子早晚有一天得栽我手上”钱莹赤裸着身体半靠在沙发上，妖媚的脸上由于兴奋爬上了一抹绯红。
　　张建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滑嫩的纤细腰肢，有些心猿意马。
　　“宝贝儿，你去可不行”
　　“什么意思？”
　　“呵……你说呢？”
　　“……你的意思是他是弯的？艹真踏马恶心！难怪无论我怎么勾引他，他都跟块木头似的”
　　黄毛瞪了她一眼，脸色铁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不上手打她的冲动。

　　“现在上哪找个男的让他玩啊？”汪成的眼睛从在场的男生身上一一扫过。
　　黄毛看着张建似乎有些跃跃欲试，脸色由青转白，眼神里却涌上了一抹狠厉。
　　张建暼了他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成哥，我看步峥跟他关系不错，他俩总凑一起说话”
　　“……谁？”
　　“那个野种”
　　“哦，他呀！那还不赶紧打电话”

　　这样临时又紧急的电话步峥不知道接过多少个，每次面对的都是持续数小时的羞辱与殴打。
　　不是没人看见过他的伤口，只是老师，家长，都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他就像是柏油马路上的一块钱硬币，没人愿意屈尊降贵的捡起他，所以哪怕有一天被人踢到下水道里也没有关系。
　　当步峥气喘吁吁的跑到一处豪宅的时候，张建几人已经穿戴整齐，并一改从前的凶恶脸色，笑嘻嘻的往他手里塞了一部开着录像的手机，然后将他推进了楼上的房间。

　　那似乎是一间儿童房，到处都堆着玩具，几个巨大的玩偶占据了大半张床，床里侧似乎还有个什么东西蠕动着。
　　步峥的父亲喜欢在深夜看恐怖片，地下室的隔音不好，每次他都被迫听着那些可怕的声音，害怕的缩在床上，祈祷着太阳的升起。
　　而现在被困住的恐惧感，将那些被刻意遗忘在夜里的回忆勾了出来，绝望的尖叫和恐怖的背景音乐，像一把钝了的刀子，一刀一刀慢慢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拧动门把手，迫切地想要出去，门当然被锁住了，试了几下以后，便放弃了从门口出去这个天真的想法，他在地上巡视了一番，将角落里的球棒死死抓在手里。

　　小心翼翼的刚接近床边，就被一个高大强壮的身躯扑倒，他征征地看着身上的男人，那人双目赤红，面容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着，鼻子里喷出的气息打在他的颈侧，异常灼热。
　　“你……他们给你下药了？”步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宋夺做这样的事情，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那些昂贵的摩托车和叫不上名字的奢侈品，宋夺眼睛眨都不眨得送给他们。
　　步峥看着他几乎丧失理智的撕扯自己衣服的样子，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心疼他，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宋夺回房间没多久张建就扣开了他的房门，笑嘻嘻的说着求和的话，并把钥匙归还，宋夺的火气这才消了下去，故而毫无防备的喝了他递过来的酒。
　　几分钟以后宋夺便感到一阵燥热从小腹窜到胸口，最后遍布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与神经，感觉像被人架在火上炙烤一般难受，即使冲了凉水澡还是无济于事。
　　宋夺不是什么懵懂的小白兔，托他父亲的福，成年人的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他也见过不少，所以他立刻推断出那杯酒被下了药。可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下作手段？那一刻宋夺忽然发觉，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夏逸一样。在识人不清方面，他或许颇有造诣。
　　正当宋夺趴在床上想着等那股暗火消下去之后，一定要狠狠修理他们一顿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轻柔的呼吸声。
　　他的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将人压在地上，几乎是下意识地抡起拳头，还没等落下，身下的人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宋夺这才清醒一点，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他—是步峥！
　　他看见他殷红的嘴唇动了动，说的话却没听清。
　　恍惚间好像又闻到了那种令人着迷的味道，宋夺俯下身去，在步峥颈侧仔细探寻着味道的来源。

　　宋夺在清醒的一刹那惊恐的发现自己正伏在步峥身上，而步峥累的几乎晕死过去，身上星星点点的新鲜红痕无一不彰显着他刚刚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急忙从他身上爬起，宋夺捂着头不断懊悔着，他没想伤害他。
　　“对不……”刚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对儿脆弱的眸子。
　　步峥抿着唇，一大颗泪珠猝不及防的滚落下来，摔进了宋夺的心里。
　　宋夺在房间踱了几步，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半跪在步峥身边，认真的说道“你报警
　　吧，我认罪”
　　步峥简直要气笑了！
　　他没接话，只是扭过身趴在床上哭泣，声音极为克制。
　　宋夺看着他瘦小的身躯哭的一抽一抽的，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愤怒几乎是一瞬间就霸占了他的身体。

　　“呦，宋哥出来了，真猛啊，三个小时”
　　张建一脸猥琐的迎上去打趣“宋哥，滋味儿不错吧，那小动静儿听的我都硬了”

　　宋夺狠厉的一拳打在他脸上，瞬间血花四溅。
　　“宋夺你踏马的发什么疯，你现在跟我们是一路人”
　　没接汪成的话，宋夺抄起椅子狠狠地就要往张建身上砸，谁知黄毛突然冲了过来扑在他身上，替他接下了那沉重的一击。
　　金属砸在骨肉上发出闷响，落在张建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他疯狂的扭动，想要从黄毛的身下挣脱出来，他很想骂他，为什么他每次都要多管闲事。
　　黄毛瘦弱的身体此时却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任凭张建如何挣扎都紧紧地将他护在身下，他压下喉头的腥甜，用极低的声音在张建的耳边说道“别动了，我疼”

　　“你踏马的要变成杀人犯吗？”汪成吼道。
　　“……”
　　宋夺默默蓄力，最后一下将会砸在脑袋上，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令他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一种极致的愉悦感渗进了他的每一个毛孔中。他已经不在乎打的是谁了，比起过程他更想要一个结果。

　　忽然楼上有人出声喊他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宋夺还是听到了。
　　步峥赤着脚站在楼梯口一脸惧色，即使是过分宽大的T恤也遮不住他身上的伤痕，他就好像一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似的，怎么有人忍心伤害他啊。
　　宋夺放下椅子讷讷地朝他走去，汪成几个忍着身上的疼痛趁机捞起黄毛逃之夭夭。
　　许是宋夺刚才打人的样子过于凶残，步峥怯怯地退了几步。
　　胡乱将手上的血在身上蹭了蹭，宋夺低声诱哄道“别害怕，我不打你”
　　步峥点了点头，一颗泪珠要挂不挂的堆在眼尾，说不出的可怜。
　　“我带你去医院，你受伤了”
　　“不，不去”
　　“那我去买药，你在这儿等我”
　　“好”
　　宋夺刚走下楼梯忽然又折返回来，一脸不放心的叮嘱道“等我回来你想怎么处理我都行，别伤害自己”
　　“嗯”

　　待宋夺离开后，步峥擦干眼泪，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他思考了一下，将刚才脱下的宋夺的T恤小心叠好，塞进了书包里。
　　捡起角落里被摔的七零八落的手机碎片，嘴角扯出一抹笑。
　　推开大门，阳光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圈，他眯着眼睛仰头看向天空，眼眶有些发酸。
　　太阳终于照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