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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s 14 ...

  •   葬礼结束后的天空灰蒙蒙的,
      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着。

      韦祝泣站在墓园门口,
      望着远处连绵的山丘,心里空落落的。

      她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外套,
      五月的风里还带着一丝凉意。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
      韦祝泣抱着熟睡的小雨坐进副驾驶。

      冯均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妻子苍白的脸

      ——她一夜未眠,眼下泛着青黑。

      "回去给小雨请个假吧。"
      韦祝泣轻声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女儿的发梢,

      "这孩子昨天吓坏了。"

      车子驶出村口时,冯均突然踩了刹车。

      后视镜里,一辆银色奔驰不急不缓地跟在后
      面,车牌上的"粤A"字样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任岩。"

      冯均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

      "阴魂不散。"

      韦祝泣猛地回头,正看见任岩降下车窗,朝他们吐了个烟圈。

      花西装换成了黑色衬衫,但那股玩世不恭的气质丝毫未减。

      他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嘴角咧到耳根。

      "别看。"
      冯均按住妻子发抖的手,
      "当他是条疯狗。"

      村口的槐树上挂满了红绸带,鞭炮碎屑铺了一地。

      冯均刚停稳车,就被震天的唢呐声惊得皱起眉头——这分明是办喜事的动静。

      冯均缓慢地驾车穿过人群,
      脸色越来越难看。

      韦祝泣注意到他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

      那里铺着红地毯,摆着几张铺着红布的桌子,几个看起来像是村干部的人正坐在上面。

      "那是..."

      韦祝泣刚想问,
      突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上台中央。

      他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话筒,
      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程家小子回来啦!"

      卖豆腐的老李头杵着拐杖嚷嚷,

      "说是洗清冤屈,要重振家业呢!"

      冯均的瞳孔骤然收缩。
      祠堂前的空地上搭着戏台,

      程华穿着崭新的藏青色中山装,
      正给村民们发红包。

      他比一年前更瘦,颧骨高高凸起,
      但眼睛亮得吓人。

      "感谢乡亲们这些年照顾我家的地。"

      程华的声音通过劣质喇叭传遍全村,

      "特别是冯均兄弟——"

      他故意拖长音调,

      "帮我看了一年的地。"

      任岩不知何时站到了冯均身后,薄荷味的须后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哟,这瘸子谁啊?气场两米八。"

      戏台上的程华突然转头,
      视线如刀般劈开人群。

      冯均感觉那目光在自己脸上剜了个洞,
      又轻飘飘地滑向任岩。

      "有意思。"

      任岩吹了个口哨,

      "妹夫,你仇人?"

      韦祝泣怀中的小雨突然哭起来,
      小手死死揪住母亲的衣领。

      程华的视线落在孩子身上,
      嘴角慢慢扬起——那笑容让冯均想起许静文下葬那天,

      棺材入土时突然窜出的一只黑猫。

      "程华..."

      冯均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台上的程华开始讲话,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村子:

      "...感谢各位乡亲的支持,我能成功出来,离不开大家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大家对我的信任..."

      他的语调平稳有力,带着一种天生的领导气质。

      村民们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附和。

      韦祝泣注意到,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村里年轻人,此刻也都规规矩矩地站着。

      "我们回家。"

      冯均突然说道,
      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他猛打方向盘,想要绕过人群。

      就在这时,韦祝泣从侧窗看到了任岩。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边缘,手里拿着手机,镜头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更可怕的是,他的目光没有看台上风光的程华,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冯均,

      脸上带着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般的兴奋。

      "冯均,他在拍我们..."

      韦祝泣小声提醒。

      冯均瞥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

      他加速驶离广场,
      轮胎在土路上扬起一片灰尘。

      回到家,冯均立刻锁上了大门,
      然后检查了所有窗户。

      韦祝泣把小雨安顿在楼上,
      下楼时看到丈夫正站在客厅中央,
      双手抱头,像一头困兽。

      “程华能那么快申诉成功,
      说明他根本不是犯人”

      冯均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只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

      韦祝泣感到疑惑和不解:

      "我是你妻子,我们有孩子,如果有什么危险,我有权利知道不是么?"

      冯均看着她,眼神复杂。
      就在他刚要开口时,敲门声响了。

      两人同时僵住。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
      比之前更加持久。

      冯均示意韦祝泣别出声,
      自己悄悄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

      他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一些,但表情依然警惕。

      "是谁?"韦祝泣小声问。

      "老李,村东头的。"

      冯均打开门锁,但只开了一条缝,
      "什么事?"

      门外传来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

      "冯均啊,程书记让我来通知,晚上在祠堂有重要会议,每家都要派代表参加。"

      冯均的指节在门框上发白:

      "知道了,谢谢。"

      关上门后,韦祝泣看到丈夫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今晚我要去那个会议。"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行,"冯均摇头,"

      你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把门锁好,别给任何人开门,
      包括邻居。"

      韦祝泣突然感到一阵恐惧随后不解:

      "会有危险吗?"

      冯均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老式手机递给她:

      "如果...如果我明天中午前没回来,
      也没给你打电话,就打这个号码里的唯一联系人。

      告诉他'起风了,该去打水了',他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韦祝泣接过手机,发现它已经充好电,
      但里面除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外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跳加速:

      "冯均,你吓到我了。到底..."

      "相信我,"

      冯均握住她的手,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为了孩子,按我说的做,好吗?"

      韦祝泣咬着嘴唇点头,但是心中已经想好了。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透过窗户,
      看到远处的树丛中有一点反光——
      像是望远镜或者相机镜头的反光。

      她猛地转头,那反光却消失了。

      但直觉告诉她,任岩没有离开。

      他就像一只耐心的蜘蛛,
      正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而她和冯均,已经不知不觉地落在了网中央。

      夜幕降临,冯均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在门口,他突然转身紧紧抱住韦祝泣,
      力道大得让她肋骨生疼。

      "记住我的话,"

      他在她耳边低语,
      "保护好孩子。"

      然后他松开手,
      大步走入黑暗之中。

      韦祝泣站在门口,
      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村道尽头。

      远处,祠堂的方向已经亮起了灯光,
      隐约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她锁好门,上楼检查孩子。小雨已经睡着了。

      "妈,爸爸去哪了?"

      小雨迷迷糊糊的问着。

      "村里开会,很快就回来。"

      韦祝泣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早点睡吧。"

      回到楼下,她坐在客厅里,
      手里紧握着那部老式手机。

      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摇曳,
      像是无数窥探的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嫁入的这个村子、
      这个家族,隐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今晚,这些秘密可能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祠堂的木门在冯均身后缓缓关闭,
      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月光透过高处的雕花窗棂,
      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香火味和木头腐朽的气息。

      "程华?"
      冯均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

      没有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摸索着墙壁,寻找电灯开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好久不见,冯均。"

      冯均猛地转身。程华从一根粗大的立柱后缓步走出,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隐没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冯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不让颤抖泄露内心的不安。

      程华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慢慢向他走来。冯均本能地后退,
      直到小腿撞上身后的供桌。

      程华身子前倾,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冯均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烟草味。

      "这一年,"

      程华突然直起身子,
      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好像经历了很多,但又像一阵风,转眼就过去了。"

      冯均的手指紧紧抓住供桌边缘,
      指节发白。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我很感谢有你给我的精神支柱,
      才让我在监狱里被霸凌的时候能够坚强的活下去。"

      程华轻笑一声,踱步到祖宗牌位前,背对着冯均:

      "我真的要感谢你。"

      "哥,我们是好兄弟。"

      冯均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亲昵。

      "好兄弟?"

      程华猛地转身,
      眼中寒光一闪,

      "好兄弟就可以替人进监狱吗?"

      祠堂内瞬间安静得可怕。
      冯均能听到外面树叶落地的声响,
      和自己如鼓的心跳。

      "哥啊,"

      冯均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而危险,

      "或许我什么也不说。
      你们两个犯的罪行,不比我的少。
      我的父亲是无辜的。"

      "要是你父亲当年没有杀我父亲,"

      程华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我也不至于做到这一地步。"

      冯均死死盯住程华,眼中的泪水在月光下闪烁:

      "可我是无辜的…我父亲也去世了不是吗…"

      "是!是啊!你是冤枉!"

      冯均突然大笑,
      笑声在祠堂内回荡,
      带着几分癫狂,

      "当年,你和丁春玉都知道结果!
      丁春玉嘲讽我的时候,
      说我们家该死,

      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
      我还在等你!
      因为他们和我说了你是知道事情的!"

      冯均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在咆哮:

      "于是我就等啊!
      等到我18岁生日!

      等到我父亲去世一年!
      我也没有等到你!我父亲不冤吗?"

      程华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父亲…是安详地死去的。"

      "安详?"

      冯均一把掀翻身边的供桌,香炉和牌位哗啦啦散落一地,

      "你父亲是他妈吃太撑了吃死的!
      我父亲呢?
      死前骨瘦如柴!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被四个男人同时打!
      换作是你,
      你是他的儿子,你会怎么做?"

      冯均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狰狞:

      "是,你是冤枉。
      可你父亲不冤枉!
      你现在承受的一切只是在为你父亲买单而已!我从来没有冤枉过你!

      程华你记住了,
      让你进去一年已经对你很宽容了!
      我的父亲已经死了6年了!"

      他大步走向程华,
      伸手拍上对方的肩膀,
      笑容诡异而平静:

      "那年沙丘下,委屈你了。
      可…我早已有了我的娘子,
      早就不是两个君子了。"

      程华的瞳孔微微收缩,
      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两人就这样站在祠堂中央,
      月光下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仿佛多年前那两个在沙丘上结拜的少年。

      "所以,"程华缓缓开口,"

      今晚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冯均的笑容终于消失:
      "任岩是你的人。"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程华没有否认。

      "他跟踪我妻子和孩子。"
      冯均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是底线,程华。"
      "我只是想确保,"

      程华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我们之间的…误会,
      不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比如你美丽的妻子,
      可爱的孩子。"

      冯均的拳头猛地握紧,
      但最终没有挥出:

      "如果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

      "放松,"

      程华抬手打断他,

      "我不是野蛮人。
      我只是想提醒你,
      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走向祠堂大门,在推开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冯均:

      "替我向弟妹问好。
      对了,

      她做的红烧肉,
      味道真的很像你父亲的手艺。"

      冯均站在原地,看着程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他慢慢蹲下身,
      拾起地上散落的祖宗牌位,
      手指抚过上面刻着的名字——那些早已逝去,却仍在影响着活人的名字。

      祠堂外,
      树影婆娑,
      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

      韦祝泣坐在床边,
      手里紧握着那部老式手机。

      窗外,
      月亮已经西沉,
      凌晨三点的村庄寂静得可怕。

      冯均依然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她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们,
      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
      久到她几乎要放弃时,
      突然被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起来年轻却疲惫。

      韦祝泣愣住了。
      冯均给她的紧急联系人,
      怎么会是个女人?

      "你好?"

      对方又问道,
      语气中带着警惕。

      "我…我是冯均的妻子,"

      韦祝泣压低声音,

      "他说如果他有事,
      就打这个电话,
      说'起风了,该去打水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
      久到韦祝泣以为对方已经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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