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黑洞》浮游的蜉蝣

16、16

　　☆、需要足够坚韧

　　小孩问平涛：

　　“当旅者有趣吗？”

　　平涛：

　　“感觉最有趣的时期是还在学校时盼望成为、为成为旅者而努力掌握各种知识的那段日子。

　　“真正成为旅者后，这就是一种生活方式。

　　“谈不上有不有趣，更多的只是适合自己、习以为常。”

　　小孩：

　　“一定要说得这么高深吗？”

　　平涛：

　　“告诉你一个公开的秘密。

　　“旅者的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差别只在于，是‘彻底疯了’，还是‘疯得比较节制’。”

　　小孩看向另两位旅者。

　　那两位都向她回以默认的微笑。

　　小孩：

　　“但我听说，以后基地内的工作岗位会越来越少，种类也会越来越单一，旅者会成为最终唯一的职业。”

　　平涛：

　　“用不着发愁那么远的未来，指不定你都活不到那一天。”

　　周围人：

　　“喂喂喂。”

　　平涛：

　　“好吧，换一种说法。

　　“等你从基础学校毕业后再来考虑职业问题吧。

　　“以你现在就开始找借口逃课的作风，想拿到旅者证的难度可能有点大。

　　“基础学校无论如何你上满九年一定能毕业。

　　“哪怕你对一门课完全茫然，基础学校的老师们都能给你放水出个及格来。

　　“但旅者学校，考不及格就是考不及格，只要有一门不及格，你就绝对拿不到旅者证，没有任何放水。”

　　巩橡补充：

　　“即使拿到了证，后续还得定期参加复考，证明自身能力没有下降、依然保持在旅者合格线之上。

　　“一旦在复考中有任何一门不及格，旅者证就会被没收。

　　“直到重新全部考及格，才能拿回旅者证。”

　　路景总结：

　　“这是一个从业期间需要不断学习、不断考试的职业。”

　　小孩盯着三个旅者看了一会儿，求助地看向其他大人。

　　大人们对她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们不是在故意吓唬你。”

　　“我们虽然都不是旅者，但多数曾经也都和你一样对旅者职业好奇过。”

　　“毕竟，那是一份听起来非常酷的职业，而且基地对旅者有不少特殊优待。”

　　“旅者课程是真的难，要学非常非常多的东西。”

　　“天赋、努力以及心态，缺一不可。”

　　平涛：

　　“除了实践课之外，旅者教材都能在旅者学校官网上找到完整版。

　　“实践课的课程目录在官网上也有。

　　“有兴趣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找来自学。

　　“祝你学习顺利。”

　　小孩：

　　“那，如果想成为五级精神力者，只能看天赋吗？”

　　平涛：

　　“天赋占了很大的比例。

　　“不过，如果你在整个未成年时期都刻苦训练精神力控制力，那么，你成年后的精神力等级一般会比不刻苦训练的那些人高一级。”

　　小孩面露怀疑：

　　“真的？”

　　平涛：

　　“这是有理论依据的。

　　“但你确定想听我讲理论？

　　“我保证，这比你的基础学校课程难理解。”

　　小孩立马回应：

　　“那我相信你的结论。”

　　巩橡：

　　“补充一下啊，再怎么刻苦训练，极限只是提升一级。

　　“就是说，如果在不训练的情况下自然能达到三级，那么刻苦训练顶天了能成为一个垫底的四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到五级。

　　“这事真的要讲天赋。”

　　平涛：

　　“如果人人都肯在未成年时期刻苦训练，成年人的精神力理论上全部不会低于三级。”

　　周围好些二级精神力的成年人开始咳嗽。

　　平涛：

　　“不过努力本也是一种天赋。

　　“不少人就是缺乏努力的毅力与动力。”

　　周围人抱怨：

　　“这年头，努不努力也就这样了。”

　　“顶天了也只有几十年可活。”

　　“要是不幸，也许下一秒便没命了。”

　　平涛：

　　“是的，世界都这样了，每一个人都按自己的喜好生活就行。

　　“努力是一种美好的品质，但在这年代，它不是必选项。”

　　小孩皱眉想了一会儿，叹气。

　　叹完之后隔了几秒，她又再叹了一声。

　　大人们问她：

　　“干嘛呢？”

　　小孩：

　　“想起历史老师说，曾经，人类有整体积极奋发的时代。

　　“那时期，每一个人都愿意拼搏，连本性懒惰的人都因受环境气氛影响，间歇性拼搏起来。

　　“而现在，大家都很丧，本性略有点勤奋劲儿的人也会被影响得放弃勤奋。

　　“只有骨子里又勤奋又固执的人，才能我行我素地持续勤奋。”

　　平涛点头：

　　“没错，想成为旅者就是要有我行我素的劲头。

　　“从众心理太强的人，即使勉强拿到旅者证，在这职业也干不满一年就要转行。”

　　小孩：

　　“那我还是再仔细考虑看看旅者职业究竟适不适合我吧。”

　　平涛：

　　“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也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吴韧基地顺利降落在了安全的地点。

　　人们纷纷从掩体中出来，各自接着去做被时空漏洞暂时打断的事情。

　　平涛去五级精神力学校和吴校长的正职办公点逛了一圈，满意看到一派繁忙的景象。

　　——有些扫尾工作还正在做。

　　然后一个声音对平涛说：

　　“表情收一收。

　　“否则你们吴校长就要临时给你增加不定期考核了。”

　　平涛转头，先礼貌打招呼：

　　“韩危老师。”

　　然后嘲讽回去：

　　“您的表情也没比我正直多少。

　　“旅者思维比我更顽固的您，在这种基地总动员的事情上，不也一样只能旁观吗？”

　　严格说来，韩危没当过平涛的老师。

　　虽然韩危很早就开始在吴韧基地内的旅者学校中挂职，但早年他的重心还是放在自己亲自去当旅者上，而不是教人如何当旅者。

　　哪怕出现了平涛这个极为难得的、与韩危一样的自由型五级精神力者，韩危也懒得回基地亲自教。

　　当时韩危说：

　　“有什么好教的？

　　“五级精神力者，能不能当好旅者只看这人是不是真心想当旅者。

　　“技能方面又不存在掌握不了的。

　　“用不着教，让她自己想清楚她想走什么路就行了。”

　　韩危真正在旅者学校里频繁授课是平涛毕业之后的事情。

　　不过，平涛近些年回校复考，有时是韩危出题并监考，所以两人勉勉强强也算有了点师生关系。

　　韩危：

　　“你说我临时给你加一项‘旅者在基地内的配合’考试怎么样？”

　　平涛诚恳发问：

　　“除了增加考试外，你们就没有别的威胁我的手段了吗？”

　　韩危：

　　“打你一顿？

　　“不太行。

　　“两个五级在基地内打架，你是无所谓，直接冲回野外就完了，我怕我被吴韧开除。

　　“老胳膊老腿儿了，再去混野外不合适。”

　　平涛：

　　“但考试太多真的不大好。

　　“本来我把吴韧基地当家。

　　“现在我只能把它当考场。

　　“您说说这，多破坏温馨气氛啊。”

　　韩危：

　　“再温馨你也不会多回来几天。

　　“连自家房子都卖了的人，就别说家不家了。”

　　平涛：

　　“别那么狭隘。

　　“所有基地都是我的家，不拘泥于一个小房子。”

　　韩危：

　　“那个平行世界的小房子温馨吗？”

　　平涛：

　　“要不是它非跟着我，我可能已经把它塞入记忆角落了。”

　　韩危摇头：

　　“感情冷淡些对旅者是好事。

　　“对将来没了基地后的彻底独行也更为有利。”

　　平涛：

　　“您说话的内容与表情动作能别这么不匹配吗？”

　　韩危：

　　“还有更不匹配的。”

　　平涛：

　　“比如，一边满脸鄙视，一边说‘鼓励不当人，将肉身完全精神力化，去当个时空漏洞，也许有更大的几率撑到本世界的终点’？”

　　韩危：

　　“为了达成目标，总能找到成功几率最大的方案。

　　“但为实施那方案值不值得放弃某些东西，则需要另外权衡。

　　“哦，拯救本世界例外。这事确实是人及非人都力所不能及的定局。

　　“连时空漏洞本身都已止不住它们毁灭世界的惯性。”

　　平涛：

　　“等大批的基地及人死亡，等我长时间找不到其他活人之时，我也不是不能考虑采用不当人的极端方案。”

　　韩危：

　　“如果到时候这平行世界之镜依然跟着你呢？”

　　平涛愣了愣，然后慢慢说：

　　“那样的话……我也看不见那个世界中的我。

　　“虽然能看见她窗外的一些活人、动植物，但……

　　“似乎确实是只要能看一看，就可以给自己补充一些人气。

　　“就像我在野外间歇性地上一会儿网，看看各论坛中基地居民分享的琐事，还有我对着离线存储的读者留言写下回答、并整理入随便说说篇章，都会感觉心情舒缓不少。”

　　韩危：

　　“总之，到那时候记得想一想你最初选择成为旅者的理由。”

　　平涛：

　　“距离那时候还早呢。

　　“就算现在反复确定自己把握着初心，等那到时候，我可能也不会记得、不会有多余的心情去回忆自己的起点。

　　“还是只有等情况坏到那个地步后，我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足够坚韧。”

　　待在吴韧基地期间，平涛还等到平洄家中多了一个儿童拍摄器。

　　这是平洄新买的某一个机器人的赠品。

　　这赠品很明显不得平洄的心，没拆封就被塞入了储物柜。

　　平涛估计自己要偷走会很容易。

　　于是平涛将它从储物柜中拿出来，拆掉包装，用光它的存储容量录下平洄世界的很多全景地图，还翻拍了一些风景照。

　　顺利将该拍摄器拿回自己世界后，平涛提交给信息所，并通知常絮去看。

　　常絮很快给了平涛回应：

　　“很漂亮不是吗？”

　　平涛不以为意：

　　“漂亮的异世界多着呢。”

　　常絮截取一段视频发回给平涛，说：

　　“这样的山脉，本世界真的有过。

　　“一模一样。

　　“不过在你我出生之前，这山脉就已经被五级时空漏洞所吞噬。

　　“那坐标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五级时空漏洞的虚无残骸。”

　　平涛：

　　“所以说，你索要这种记录，有什么意义呢？”

　　常絮：

　　“结合历史资料，回忆一下本世界曾经的美景。

　　“毁灭虽已是定局，但本世界也曾真的很美好过。”

　　平涛：

　　“其实现在依然有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