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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暗箭藏于礼,忍字刻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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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山的暮色总带着松脂的暖香,像浸了蜜的热茶,稠得能粘住人的脚步。
傅书华蹲在药圃里,小心翼翼地给灵草浇水。竹制的水壶倾斜着,水珠顺着叶片的脉络滚落,折射出她眼底的平静——自考核后,傅卿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拜入了与萧砚卿师傅交好的陈长老门下,成了内门弟子,日日穿着新制的青色剑袍,在众人面前扮演“勤勉好学的师姐”,见谁都笑,眼底却藏着算计的光。
“傅师姐,你的‘凝露草’长得真好!”小弟子阿禾凑过来,手里捧着刚采的山茶花,花瓣上还沾着晚霞的金辉,“比傅卿涟师姐药圃里的精神多了,她的草叶尖总发黄,像是忘了浇水似的。”
傅书华笑了笑,刚想说“用心照料就好”,身后就传来柔得发腻的声音,像裹了层糖衣的针:
“妹妹倒是清闲,不像我们,每日要被师傅盯着练剑,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哪有妹妹这般福气,能在药圃里慢慢摆弄这些花草。”
傅卿涟提着食盒走过来,青色剑袍的裙摆扫过灵草,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是她惯用的“醉春风”,浓得有些呛人。她脸上挂着“关切”的笑,眼角的细纹都笑得堆起来,目光却在傅书华的药圃里转了一圈,像在找什么错处,连一片发黄的叶子都没放过。
“姐姐说笑了,”傅书华直起身,不动声色地避开她扫过来的裙摆——那裙摆边缘沾着点泥土,若是蹭到灵草上,怕是要污了叶片,“我资质浅,剑法赶不上师兄师姐们,只能在药圃多下点功夫,也算为宗门尽份力。”
“妹妹就是太谦虚了。”傅卿涟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糕点,桂花糕、莲蓉酥,摆得像朵花,“师傅赏的,说是我最近练剑辛苦,补补身子。我想着妹妹爱吃甜的,特意给你留了些,别辜负了师傅的心意。” 她说着,拿起一块桂花糕递过来,指尖却“不小心”碰到傅书华的手背,带着点刻意的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
傅书华没接,只淡淡道:“多谢姐姐,我等会儿还要去练剑,怕吃了犯困,影响萧师兄教我新剑式。”
傅卿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淡了些,却很快又扬起,像没事人似的:“也是,妹妹如今跟着萧师兄学剑,自然要更上心些。不像我,笨手笨脚的,总被师傅说‘剑招太硬,没有妹妹的灵气’,想来是没这福气得萧师兄指点了。” 她这话看似自谦,却明晃晃地把“萧砚卿”和“灵气”挂在嘴边,像在炫耀自己能和萧砚卿的师傅搭上话,暗示两人关系更近一层。
“卿涟师姐!”
林薇薇的声音突然炸响,像块石头砸进糖水里,瞬间冲散了那腻人的甜。她背着剑,高马尾上的银线晃得人眼晕,几步就跨到药圃边,瞪着傅卿涟,“你站在这儿挡着光了,没看见傅师姐在浇草吗?你的影子都把‘静心莲’遮住了,那草喜阳,晒不到太阳要蔫的!”
傅卿涟转头,脸上立刻堆起温柔的笑,像朵见了光的花:“是姐姐的不是,光顾着和妹妹说话,倒忘了这茬。” 她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糕点我放这儿了,妹妹记得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又“不小心”碰倒了傅书华的水壶,清水“哗啦”一声洒了一地,溅湿了她的裙摆,留下片深色的痕。
“哎呀,真对不起!”傅卿涟捂着嘴,眼里却没半点歉意,反而闪过一丝得意,“我这手真是笨,总给妹妹添麻烦,陈长老说我‘练剑练得手都僵了’,果然没说错。”
林薇薇气得拔剑,剑鞘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哐当”的响:“你故意的吧!哪有这么多‘不小心’!”
“薇薇!”傅书华一把拉住她,指尖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无妨,我再换件裙摆便是,反正这裙子也该洗了。”
傅卿涟看着她隐忍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柔声道:“那我先回去了,妹妹别生姐姐的气才好,改日我再给你送些新做的点心赔罪。” 她说着,转身时,裙摆故意又扫过一株“醒神草”,带落了半片叶子。
等傅卿涟走远,林薇薇才甩开傅书华的手,气鼓鼓地踢着石子,石子滚了老远,撞在药圃的竹篱笆上,发出“咚”的闷响:“你拦着我干什么?没看见她故意找茬吗?那糕点一看就没安好心,指不定加了什么东西,还有那水壶,分明是她抬手碰倒的,当谁瞎呢!”
“我知道。”傅书华蹲下身收拾水壶,指尖划过湿冷的壶身,水渍在她手背上洇开,凉丝丝的,“但这里是宗门,闹大了对谁都不好。陈长老和掌门关系近,傅卿涟又是他的弟子,真闹到长老院,怕是要被说‘同门不睦’,得不偿失。”
“可她都骑到你头上了!”林薇薇跺着脚,高马尾甩得更凶,像只炸毛的狮子,“她不就是仗着陈长老和掌门关系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下次她再敢来,我就……我就把她偷偷给李师弟塞帕子的事捅出去,看她还怎么装纯!”
傅书华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突然笑了,从药圃里摘了朵小雏菊,别在她的马尾上:“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林薇薇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发间的雏菊,脸颊有点红,却还是嘴硬:“谁气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傅书华,“给你的,我娘前几日给我绣的护腕,防剑伤的。” 布包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山茶花,针脚粗得像麻绳,花瓣都绣成了圆滚滚的球,“……这是剩下的布料,扔了可惜,你不想要就还给我。”
傅书华接过护腕,指尖触到里面的棉絮,暖得发沉,像揣了个小暖炉,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挺好的,我很喜欢,谢谢。”
“谢什么!”林薇薇别过头,耳根红得像被晚霞染过,“我是怕你练剑受伤,到时候我哥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说我‘空有一身剑法,连个朋友都护不住’。”
接下来的日子,傅卿涟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却总在暗处探头探脑。
有时是在膳堂,傅书华刚盛好的热汤,转眼就被她“不小心”撞翻,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烫得她皮肤发红,傅卿涟却拉着她的手,嘴里不停道歉,声音大得半个膳堂都能听见:“妹妹没事吧?都怪我太急着给师傅送汤了,陈长老等着用呢,真是对不住……” 那姿态,倒像是她受了多大委屈,傅书华若是皱眉,反倒成了“小气”。
有时是在藏经阁,傅书华刚找到的孤本剑谱,指尖刚碰到书脊,就被傅卿涟一把抢过去,还理直气壮:“师傅说这本《玄冰剑谱》适合我练,能中和我‘剑意太躁’的毛病。妹妹若是想看,等我用完了再还你?反正你现在练的‘流云破月’,也用不上这个。” 她说着,还故意把剑谱往怀里揣了揣,像怕被抢走似的。
林薇薇每次都气得跳脚,拔剑要和傅卿涟理论,却总被傅书华拉住。
“你到底在忍什么?”这天在演武场,看着傅卿涟“占用”了傅书华常练剑的那块青石——那是整个演武场灵气最足的地方,傅书华每日都在那里练剑到暮色四合,林薇薇终于忍不住低吼,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她都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再忍,她就要把你的剑谱烧了,把你的药圃铲了!”
傅卿涟正站在青石上练剑,听见这话,动作一顿,转过身,眼眶又红了,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鹿:“薇薇师妹,我只是觉得这里灵气足,想着多练会儿剑,若是妹妹要用,我让给她便是,你何必说这么难听的话?” 她看向周围探头探脑的弟子,声音哽咽,“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师妹们讨厌了?若是这样,我……我还是回外门去吧……”
“够了!”傅书华突然开口,声音清得像山涧水,打断了傅卿涟的表演。她缓步走到场中,目光平静地落在傅卿涟身上,“这块青石,我确实每日都用,但宗门的地方,谁想用都可以,不必说什么‘让不让’。” 她顿了顿,看着傅卿涟瞬间僵硬的脸,语气淡淡,“只是陈长老不是说,你的剑意‘太躁,需静心打磨’吗?这里人多嘈杂,怕是不适合你练剑。”
傅卿涟的脸色白了白,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强笑道:“妹妹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跳下青石,路过傅书华身边时,故意撞了她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挑衅的意味。
等傅卿涟走远,林薇薇才甩开傅书华的手,眼里含着泪,又气又急:“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戳穿她?她根本不是为了灵气,就是故意给你添堵!你看她练的剑招,还是那套基础剑法,哪里用得上‘玄冰剑谱’?分明是骗你的!”
“我知道。”傅书华捡起地上的木剑,剑身上还沾着晚霞的光,“我知道她想让我生气,想让我失态,想让所有人觉得我‘小气’‘斤斤计较’,觉得我‘不配进九霄剑宗’,配不上萧砚卿身边的位置。”
林薇薇愣住了,看着傅书华眼底的光,那光平静得像深潭,却藏着翻涌的浪,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愤怒有点可笑。
“但我偏不。”傅书华抬手,木剑在暮色里划出道银弧,“她越想让我不好过,我就越要好好练剑,好好认药,让她看看,我傅书华是不是真的‘不配’。等我剑法再精进些,等我能认出所有灵草,等我站得足够高,她这些小动作,就像蚊蝇嗡嗡,根本不值一提。”
林薇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原来她不是在忍,是在等,等自己足够强,强到不用拔剑,就能让那些暗箭和算计,都变成笑话。
暮色渐浓,演武场的弟子渐渐散去,只剩下傅书华一个人在练剑。
“流云破月”的剑光在晚霞里划出弧,比初见时凌厉了许多,剑气能卷起三丈外的落叶,连萧砚卿都说她“剑意稳了,有自己的东西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带着熟悉的松木香。是萧砚卿。他手里拿着两盏灯笼,竹骨的,罩着米白色的绢,一盏递给她,一盏自己提着,光晕暖黄,像两只守夜的小兽。
“练到这么晚?”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被汤碗烫过的浅痕,已经结了层薄痂,“今天的事,我听说了。傅卿涟在藏经阁抢你剑谱,还在演武场故意找茬。”
傅书华接过灯笼,指尖碰到他的,温温的,带着他练剑后的热度:“小事而已,不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傅卿涟那边,”萧砚卿看着她的眼睛,灯笼的光在他眼底跳动,像落了两颗星,语气认真,却没带多少怒气,“若是忍不了,不必硬撑。她背后有陈长老又如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大不了我跟师傅请罚,就说我‘教师妹不严,纵容她与人争执’。”
傅书华笑了,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硬撑。” 她举着灯笼,往回走,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圈暖黄,“我只是觉得,和她计较,太浪费时间了。有那功夫,我不如多练几遍剑,或者去药圃看看我的‘静心莲’开了没。”
萧砚卿看着她的背影,灯笼的光晕在她身后拖得很长,像条温暖的尾巴,突然觉得,这个总说“没事”的姑娘,心里藏着片海,看着平静,底下却藏着翻涌的浪,坚韧得让人心疼。
他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走着,没再说什么,却把灯笼往她那边挪了挪,照亮她脚下的路,连路边的小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生怕她被绊倒。
晚风穿过演武场,带着松脂的香,吹得两人的衣袍轻轻晃,像两只依偎的蝶。灯笼的光晕交叠在一起,把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融成一个。
远处的药圃里,傅卿涟站在暗处,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帕子上绣的“比翼鸟”都被她捏变了形。
她不懂,为什么傅书华总能这么平静?为什么萧砚卿看她的眼神,永远带着她看不懂的温和,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的涟漪都带着宠溺?她明明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没人看出来傅书华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但没关系。
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手段。陈长老已经答应她,下个月的宗门小比,会让她和傅书华同台比试——到时候,她会让所有人看看,傅书华不过是个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的草包,连剑都握不稳。
总有一天,她会让傅书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好过”。
夜风穿过演武场,吹得剑穗轻响,像在应和着这场未完的暗战。而傅书华握着灯笼的手紧了紧,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这夜色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有灯,有他,有前路,足够了。
【sty-777:(打了个哈欠)检测到女配“小动作”技能冷却时间缩短至1小时/次,心机值稳定在90%!女主“隐忍式反击”模式启动,专注度+100%,剑法熟练度悄悄涨了5%!男主“默默守护”技能持续在线,灯笼倾斜角度精确到30度,刚好照亮女主脚下30厘米范围——这细节,好感度怕是又偷偷涨了,只是藏得深,没让我抓到证据!】
萧砚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傅书华,灯笼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唇角的笑,浅得像月牙。他突然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一片落叶,动作自然得像呼吸:“风大了,回去吧,给你煮的枇杷膏该凉了。”
傅书华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那眼里的光比灯笼还暖,突然觉得,傅卿涟的那些小动作,真的不算什么了。
毕竟,她的身边,有比算计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此刻的风,此刻的灯,此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