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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玄微殿的香火,果然没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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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山的晨雾还没散,藏经阁后的闭关洞就传来了阵法启动的嗡鸣,低沉而厚重,像巨兽在呼吸。
傅书华站在洞外的银杏树下,看着萧砚卿的玄色衣袍消失在石门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镯——那是他闭关前塞给她的,说是“宗门秘法加持过,能挡三次攻击”,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半分情绪,仿佛在说“这把剑挺顺手”。
“好好练剑,别总想着偷懒。”石门合上的前一秒,他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尾音却悄悄翘了半分,像在憋笑。
傅书华对着石门撇了撇嘴,转身往演武场走,脚步轻快,没什么多余的波澜,心里却把那句“别偷懒”翻来覆去嚼了几遍——这人,连闭关都不忘说教。
【sty-777:(发出一声嗤笑)检测到萧砚卿灵力波动稳定,目标明确——冲击灵虚境,为大比稳拿第一,顺便在你面前耍个帅。留个保命符倒是贴心,省得他打比赛时还得分心收尸,影响发挥。】
傅书华揉了揉额角,懒得接话。这系统的毒舌,怕是刻在程序里了,比萧砚卿的新技能还熟练。
萧砚卿闭关的这些日子,宗门上下都在为二十天后的大比做准备。演武场的青石被剑痕划得纵横交错,像张布满裂纹的网;药圃里的疗伤草药被采走了大半,露出光秃秃的土地;连平时最清闲的藏经阁,都挤满了抄剑谱的弟子,墨香混着汗水味,热闹得像集市。
傅书华刚练完三遍“流云破月”,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就被负责药圃的张师兄叫住:“书华,跟我们下山一趟?”
他身边站着两个弟子,一个是总爱脸红的李师弟(上次被傅卿涟撞到汤碗时,是他偷偷递了帕子),一个是性子泼辣的林薇薇,背上都背着空药篓,竹编的篓底还沾着上次采野果时的泥。
“采什么药?”傅书华收剑,剑穗上的山茶花玉坠晃了晃,映着晨光,像块剔透的凝脂。
“去采血线草,”张师兄指着药圃里的空位,那里原本堆着小山似的草药,“大比前总得备足疗伤药,后山的不够了,得去山外的黑风谷采。”
黑风谷傅书华听说过,在九霄山以北三十里,谷内常年云雾弥漫,瘴气很重,据说还有妖兽出没,修为低于灵寂境的弟子不敢靠近。
“那里不安全吧?”李师弟缩了缩脖子,手里的药篓带子被他攥得发白,“我听外门的师兄说,上个月有个弟子进去找‘凝神花’,就没出来过,只在谷口发现了半截剑穗。”
“有我在怕什么?”林薇薇拍着剑鞘,金属碰撞声脆生生的,目光扫过傅书华时带了点不耐,像只炸毛的猫,“喂,你去不去?不去我们自己走,少个人还轻快。”
傅书华犹豫了片刻。萧砚卿闭关前确实提过“别乱跑,尤其别去黑风谷那种地方”,但看着药圃里空荡荡的架子,想着大比时弟子们可能要用的伤药,还是点了点头:“去。”
至少,能避开傅卿涟那双总在暗处盯着她的眼睛——自从上次演武场的事后,那人看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浑身不自在。
出发时,林薇薇背着比她人还高的药篓,走在最前面,脚步又快又急,像是怕被谁追上。山路的石子被她踩得“咯吱”响,惊飞了好几只停在枝头的鸟。
“你走慢点!”李师弟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药篓撞到腿上,发出闷响,“我……我跟不上了。”
林薇薇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却还是放慢了脚步,等他跟上来,嘴里嘟囔着“真麻烦”,像在抱怨,却没真的丢下他。
黑风谷的入口比想象中更阴森。
谷口的老槐树歪歪扭扭,树干上缠着暗紫色的藤蔓,叶片边缘泛着血光,像被人泼过血,看着就瘆人。风穿过谷口时,发出“呜呜”的响,像女人的哭声,听得李师弟直发抖,下意识往傅书华身后缩了缩。
“这地方……真有血线草?”他的声音发颤,眼睛盯着那些藤蔓,生怕突然窜出什么东西。
“废话,不然来这儿喝西北风?”林薇薇拨开挡路的藤蔓,指尖被刺了下,她龇牙咧嘴地骂了句“破草”,语气冲得很,却还是把最前面的路清干净了。
谷内的雾气比外面更浓,白茫茫的,能见度不足五尺,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太清。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碎石缝里钻出的荆棘,带着倒刺,稍不注意就会划破衣袍——傅书华的袖口已经被勾破了个小口,露出里面的护腕,正是林薇薇送的那只,歪歪扭扭的山茶花被勾住了线头。
傅书华走在中间,指尖捏着片刚采的醒神叶——这叶子揉碎了能提神,免得被雾气迷了心智。她总觉得这谷里的雾不对劲,带着点甜腥气,不像自然形成的。
“你们闻,”她突然停住脚步,眉头微蹙,“有没有血腥味?”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闻到雾气里混着股淡淡的腥甜,像刚宰杀的牲畜,却又带着点腐朽的味,黏在鼻尖上,挥之不去。
“可能是别的野兽留下的。”张师兄拔出剑,剑身泛着冷光,“大家小心点,别走散了,保持警惕。”
往里走了约莫一炷香,雾气渐渐淡了些,露出一片开阔的谷地。
谷中央有块巨大的黑石,上面刻着些扭曲的纹路,像某种祭祀的图腾,看着让人头皮发麻。石旁堆着些白骨,有的像人的指骨,有的像兽的獠牙,被藤蔓缠得密密麻麻,分不清彼此。
“这地方……”李师弟的声音发颤,腿都软了,“怎么像祭坛?我奶奶说,这种地方都不干净……”
傅书华的目光落在黑石旁的血渍上,还是新鲜的,呈暗红色,显然不久前有人来过,或者说……有东西来过。她刚要提醒大家离开,就听见林薇薇低呼一声:“血线草!”
只见黑石周围的石缝里,长着几株暗红色的草,叶片上的纹路像血丝,根须处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正是他们要找的血线草,品相极好。
林薇薇刚要过去采,就被傅书华拉住:“等等。”
她指着血线草旁的蛛丝——那些蛛丝比寻常的粗三倍,呈灰白色,上面还沾着些灰色的兽毛,显然有大型妖兽在此栖息,这些血线草,怕是它的“诱饵”。
“先退出去。”傅书华压低声音,掌心沁出冷汗,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危险。
话音未落,谷地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藤蔓簌簌发抖,雾气都被震散了些。
浓雾里,缓缓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身形像熊,却长着三颗头颅,每颗头上都生着猩红的眼睛,獠牙外露,淌着涎水,爪子上的指甲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是三头妖熊!”张师兄脸色剧变,将众人护在身后,声音都在发颤,“快退!这是三阶妖兽,相当于人类的灵寂境!我们不是对手!”
三阶妖兽,意味着它的妖力已经能凝聚成形,寻常弟子根本不是对手,哪怕他们四个加起来,也未必能赢。
林薇薇拔剑出鞘,剑气却在靠近妖熊时,被它身上的妖气震得溃散,连它的皮毛都没伤到:“这畜生皮真厚!比演武场的木桩还硬!”
妖熊的中间那颗头颅张开嘴,喷出一团墨绿色的毒液,直扑李师弟——他是几人中修为最低的,显然成了首选目标。傅书华眼疾手快,拉着他往旁边滚,毒液落在地上,“滋滋”腐蚀出一个深坑,冒出刺鼻的黑烟,石头都被融成了浆。
“分开跑!”张师兄大吼一声,挥剑砍向妖熊的左爪,想引开它的注意力,“我去东边,你们往西边走,山谷口汇合!”
妖熊却不追他,反而转头盯住傅书华,三颗头颅同时发出咆哮——它显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最柔弱的人类,最好欺负,也最容易得手。
傅书华将李师弟往林薇薇那边一推:“带他走!别回头!”
自己却握紧剑,迎向妖熊的利爪。她知道,自己不能跑,一旦跑了,林薇薇和李师弟根本跑不远。
“流云破月”的剑光在雾气里划出银弧,比平时快了三分,却只在妖熊的皮毛上留下浅浅的白痕,像挠痒痒。妖熊吃痛,咆哮着挥爪拍来,傅书华侧身避开,却被爪风扫中肩头,疼得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染红了下巴。
“喂!你傻啊!”林薇薇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手里的剑直刺妖熊的眼睛,剑气带着股狠劲,“打不过不会跑?逞什么英雄!”
她的剑法虽不如傅书华娴熟,却带着股蛮劲,逼得妖熊暂时后退,给了傅书华喘息的机会。
“谁让你回来的!”傅书华又气又急,拉着她往石后躲,肩头的疼让她手臂都有点麻,“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乐意!”林薇薇的胳膊被划伤,血顺着袖子往下淌,染红了半边衣袍,却梗着脖子,“我林薇薇还没怂到把同伴丢下!要走一起走!”
张师兄和赵师姐也杀了回来,四人背靠背站在黑石旁,被妖熊逼得毫无退路,像困在笼子里的猎物。
妖熊的右爪突然拍向张师兄,他躲闪不及,被拍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黑石上,喷出一大口血,显然伤得不轻,挣扎着爬不起来。
“张师兄!”赵师姐想去扶,却被妖熊的毒液逼退,半边袖子被腐蚀得焦黑,露出红肿的皮肤,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了。
李师弟吓得瘫坐在地,手里的剑都掉了,眼睁睁看着妖熊的爪子朝他抓来,瞳孔都放大了。
傅书华想冲过去,却被妖熊的左爪拦住,爪尖划破她的小臂,带出一串血珠,伤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带着麻意——这爪子果然有毒。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在看见李师弟惊恐的脸时,突然想起萧砚卿教她的“以气御剑”,“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但用了就得一招制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将仅存的灵气聚于剑尖,手腕猛地一转,“流云破月”的剑光突然暴涨,像道银色的闪电,直刺妖熊中间那颗头颅的眼睛——那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嗷——”
妖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中间的头颅被刺穿,猩红的血喷了傅书华一身,带着腥臭味。它疯狂地挥舞爪子,将周围的巨石拍得粉碎,却因为剧痛,动作渐渐迟缓,另外两颗头颅也失去了之前的凶性,眼神涣散。
“就是现在!”傅书华对林薇薇喊道,声音因为失血有点发虚,“刺它的腹下!那里是软肋!”
林薇薇虽然害怕,却还是咬紧牙关,将全身灵气聚于剑端,拼尽全力刺进妖熊的腹部。
妖熊的身体晃了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震得地面都在抖。
傅书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小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得她几乎握不住剑,毒素顺着血液蔓延,手臂已经开始发麻。灵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耳边林薇薇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像隔着层水。
【sty-777:(发出警告)灵力耗尽,失血过多,毒素开始侵入经脉。就这点能耐还想学人当英雄?昏过去也是活该,省得拖累别人。】
傅书华想反驳,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地上妖熊的尸体突然变得透明,像雾气一样消散,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水渍,心里咯噔一下——是幻影!这根本不是真的妖兽!
还没等她提醒众人,谷地深处传来一阵更恐怖的嘶吼,震得她耳膜生疼,比刚才的妖熊咆哮更吓人。浓雾里,一条水桶粗的玄冰妖蟒缓缓现身,鳞片像黑曜石,在雾气里泛着冷光,竖瞳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意,比寒冰还刺骨。
“四阶妖兽……”傅书华的嘴唇哆嗦着,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在失去知觉前,她好像听见林薇薇气急败坏的喊声“傅书华你醒醒!”,还有系统最后一句毒舌的吐槽。
“看吧,让你逞强,这下玩脱了吧。”
林薇薇看着突然栽倒在地的傅书华,愣了一下,随即骂了句“麻烦精”,却还是快步冲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虽然很微弱。
玄冰妖蟒的巨口已经张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寒气,连周围的雾气都凝结成了小冰晶。林薇薇咬了咬牙,将傅书华往张师兄那边一推:“看好她!”
自己则握紧剑,迎向妖蟒的利爪。剑光在雾气里划出决绝的弧,竟比平时凌厉了三分,带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
就在这时,谷口传来一声懒洋洋的笑,像清风拂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啧,这么热闹?我还以为黑风谷早就没人敢来了。”
月白长衫的青年摇着折扇走出,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目光扫过倒地的傅书华,眉梢微挑,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没理会扑来的妖蟒,只是弯腰,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傅书华的脸颊,动作轻佻,语气却带着点探究:“喂,醒醒,你的麻烦来了,再睡下去,就得被这长虫当点心了。”
傅书华毫无反应,脸色苍白得像纸,唇角还沾着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sty-777:(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微弱)废话,都昏死过去了怎么醒?这疯子想干什么?用折扇敲醒一个濒死之人?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妖蟒的妖气熏傻了?】
夜辞像是听到了系统的吐槽,挑了挑眉,收起折扇,指尖在傅书华腕间的银镯上轻轻一点。银镯突然发出一道白光,柔和却坚定,护住了她周身的经脉,暂时挡住了侵入的毒素,伤口处的血也止住了。
“算你运气好,戴了个有用的破烂。”他直起身,看向扑来的玄冰妖蟒,眼神冷了下来,像被冰封住,“吵到我的人了。”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他指尖飞出,像条金色的锁链,瞬间缠住妖蟒的七寸。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妖蟒的骨骼寸寸断裂,庞大的身躯软倒在地,化为一滩黑水,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薇薇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剑差点掉了——这人是谁?实力也太恐怖了吧!三阶妖熊和四阶妖蟒,在他面前跟纸糊的似的!
夜辞拍了拍手,走到傅书华身边,蹲下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复杂,有探究,有怀念,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扔给林薇薇,动作随意:“涂在她伤口上,能吊着命,回九霄山找医师再好好治,晚了神仙也救不了。”
林薇薇接住瓷瓶,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路过的散修。”夜辞站起身,摇着折扇往谷外走,走到谷口时又回头,视线落在傅书华腰间的剑穗上,那上面的山茶花玉坠在雾气里闪了闪,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告诉她,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有缘,总会还的。”
雾气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这句话在谷中回荡,带着点神秘的余韵。
林薇薇看着手里的瓷瓶,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傅书华,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骂了句“真是个麻烦精”,却还是蹲下身,笨拙地将药膏涂在傅书华的伤口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傅书华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醒,只是脸色似乎好看了点。
张师兄挣扎着爬过来:“能走吗?得尽快带她回山找医师,这毒不能拖。”
林薇薇点头,费力地将傅书华架起来,让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傅书华的身体很沉,压得她踉跄了一下,伤口的疼痛让她龇牙咧嘴,却没再抱怨一句,只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外挪。
“喂,傅书华,”她低头,看着昏迷中依旧蹙着眉的人,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你可别死了。”
不然,谁来跟她抢演武场最好的位置,谁来听她的冷嘲热讽,谁来……让她觉得,宗门的日子没那么无聊。
浓雾再次笼罩谷地,掩盖了血迹与狼狈。林薇薇扶着傅书华,身后跟着受伤的张师兄和赵师姐,一步一步往谷外挪。阳光透过雾隙落在她们身上,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像希望的种子。
昏死过去的傅书华不知道,这场幽谷遇险,不仅让她捡回一条命,还让那个别扭的林薇薇,心里悄悄多了个需要“麻烦”的人,让她们之间那层“互相看不顺眼”的冰,开始融化。
更不知道,那个摇着折扇的神秘青年,在她们离开后,站在黑石旁,望着傅书华消失的方向,轻轻说了句:“玄微殿的香火,果然没断啊。这丫头的性子,倒像极了她师父。”
雾气将这句话彻底吞没,只留下谷中央那块刻着诡异纹路的黑石,在寂静中,仿佛还在等待着下一场祭祀,或者说,等待着某个注定要出现的人。
而九霄山的闭关洞内,正在冲击灵虚境的萧砚卿,突然心神一震,灵力险些走岔,他猛地睁开眼,看向黑风谷的方向,眉头紧锁——那是书华的气息,很微弱,带着危险的信号。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等等……马上就好……”
等他出关,定要让那些伤了她的东西,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