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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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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被第一簇焰火撕开裂缝,银白的光雨自天幕倾泻而下,像流星坠入海面溅起的万千碎钻。
火星如蝶群四散纷飞,坠落时与潮水的银边相撞,迸发出碎金的涟漪。
尉律城的视线掠过腾空的花火,停驻在女孩那张被烟火照亮的脸庞上。
细碎的光斑落在她沉静的眉眼间,碎金簌簌坠落,在她的瞳孔里炸开万千流萤,倒映出比烟花更绚烂的璀璨。
烟火的轰鸣声渐渐模糊,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她。
这一刻,仿佛周边所有声音都消失,一切的景色也模糊。
只剩他跟她。
一阵温暖的热意陇上肩头,溪水侧过头,仰着脸看他。
烟花在两人目光相接的地方炸开,世界仿佛静止在这一刻的繁忙里。
“席溪水,我喜欢你。”
她的名字从他口中缓缓吐出,有一种说不出的缱绻。
“可是我和阿靳……”
一股无形的冷气威压下来,溪水看见面前的人脸色骤变,顿时噤声。
尉律城瞬时眯起一双藏着不明情绪的眸子看着她,“你最好不要再拿阿靳当借口,我怕我会真的受不了找他算账。”
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他直接打破了溪水的幻想,让她没办法拿尉时靳再当一次挡箭牌。
他轻抚她的眼:“没想好也没有关系,我等你。”
他像是诱人进入深渊的恶魔,一步步引诱,一步步破人心房。
……
溪水的面容在绚烂花火里明灭,时而模糊,时而真切。明眸如星辰般闪烁。她踮起的脚尖在洒下的烟花光斑里摇晃,突然她伸出一只手搂住尉律城的后颈,试图把他拉下来一些。
男人大概是没有意料到她会有这么大胆的动作,条件反射地搂住了她的窄腰。
他皱着眉,正要发作。
女孩薄如蝉翼的蜻蜓般一吻映在了他的眉骨上。
“尉律城,谢谢你。”
谢谢你萍水相逢仍真心相送。
也谢谢你多次救我。
短暂的一吻就要别离,尉律城偏不随她的意,一把把她扣住。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细软的腰,将她整个人困在怀中。混着雪松气息的呼吸扫过泛红的脸颊,像把燎原的火点燃耳尖。
“就嘴上说谢谢?”
溪水迎上他灼烧的眼,挑衅地挑眉:“我亲了呀。”
啧。
这意思亲一下就当谢他了,真是好会占便宜。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尉律城被气笑了,他真是拿她没招儿了。
他抬手,狠狠给了她一个暴栗:“算你厉害。”
离开私人海域,黑暗吞噬着海浪,仿佛只有听觉在作用。
溪水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裹住,男人的声音像是从身体里很深的地方发出来的。
“有我在,你别怕。”
窗外的夜景不断变换,晚风卷起的碎发掠过她微微皱起的眉间。
溪水捏着手机的手有些用力,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溪水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
“好,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溪水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她这幅模样,尉律城干脆把车熄了火停在了路边。
他的手搭在真皮方向盘上,偏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他在等她说话。
“我小姨来了。”溪水说。
尉律城不解。
溪水抿了下唇,面色有些痛苦:“霍之洲没瞒住我受伤的事情,小姨回国之后一顿查,把我上次被绑的事情也翻出来了。”
她真挺怕她小姨的。
小姨对她太好,所以生气的时候太可怕。
但这都不是重点。
溪水看着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意思。
“我小姨要见你。”
席琳大概是知道了溪水被尉律城从樱岛救出来的事情,她在电话里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之洲说你今天去找小靳的哥哥了,是那个人救了你。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当面对他道一声谢。
你跟他一起过来。
溪水这下是真拿不清楚席琳葫芦的卖的什么药了。
她不知道席琳对她和尉律城的关系了解多少,也不知道她对最近发生的事知道了多少。
席琳这么不吭不响地就回国,还先杀去了霍之洲那。
霍之洲这样的人,温文尔雅,尊师重道,对长辈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知无不言。
溪水痛苦地想,她今天定是自身难保了。
低调的黑色豪华轿车抵达席琳下榻的酒店。
溪水踩着运动鞋的脚底有些发软,尉律城见她怕成这幅模样,有些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嘲讽道:“出息。”
酒店套房的客厅里,真皮沙发陷着两道人影。席琳坐在沙发中间,她带着一副银边眼镜,身上透露出一种文化人的温和疏离。
霍之洲坐在她右手边的沙发上,冲门口的溪水摇了摇头。
意思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抓来了。
溪水痛苦的闭眼,带着尉律城朝席琳走过去。
“小姨,这就是阿靳的哥哥,尉律城。”
话音未落,男人已自然地松开手臂,微微颔首,西装袖口滑出利落的线条,手掌悬在半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声线沉稳温润:“小姨您好,我是尉律城。”
……
他同溪水一个叫法。
霍之洲有些吃惊,尉律城当真是厚颜无耻地当自己是自己人了是吧。
席琳被眼镜挡在后面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伸手回握。
“你跟小靳还挺像的。”
两兄弟见面就叫她小姨,自来熟的很。
“小水你先去房间,我跟他们单独聊聊。”
?
溪水很意外。
霍之洲很意外。
尉律城更意外。
不是,这是什么组合?
撇开她,放着霍之洲和尉律城在一起单独聊。
虽然但是,既然如果。
明明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自持矜贵沉稳克制的男人,可为什么总有一种他们会干架的感觉。
溪水心里一边觉得离谱,一边乖乖滚进了房间。
席琳看向尉律城,问他:“小城,我这么叫你可以吧?”
尉律城点头,面对长辈一副毕恭毕敬的好好模样。
席琳说话向来直接。
“你喜欢小水吧?”
尉律城微愣。
他没想到溪水的性格竟然是和她小姨如出一辙,总是单刀直入,出人意料。
“是的,我喜欢溪水。”
他字句真切,答得认真。
语句倾吐见,他抬头掠过霍之洲的眼。一字一句,也是在向他宣告。
他知道的。
霍之洲那颗心,被落在英国很久了。
不过还好,这里不是伦敦,是港城。
席琳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她说的话残忍直白。
“你和她不合适。”
无论是霍之洲还是尉律城都有些感叹于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以霍之洲对席琳的了解,他深知她是一个学识和文化素养极高的前辈,所以越是这样文化修养高的人,越是很难对人做出决断的评价。
席琳是温柔的,是那种给人足够边界感的温和。
可她今天竟然这样直白,只一眼,就判定了尉律城和溪水的未来。
她觉得他们不合适。
尉律城还没开口,席琳打断她,很直接的说。
“我很感谢你帮过小水,可是我依然不支持你跟她在一起。”
她重申:“我不希望上一代的事情再次发生。”
尉律城和席溪水这两个人的名字和背景放在一起,怎么看都太像席瑜的曾经。
权贵和女明星的故事以遗憾和失败告终。
她太害怕溪水会重蹈覆辙,她不希望溪水掉进那个深渊。
溪水只要平安快乐就好。
席琳是这么想的。
尉律城沉沉嗯了声,表示赞同。
“我也不希望让她难过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他面对席琳,语言恭敬,态度诚恳,字字句句像是承诺,也像是在起誓:“我会尊重她的意愿,也会支持她的决定,您担心的事情也绝不会发生。”
席琳摇头,“你不了解她。”
你不知道她有多怕给别人添麻烦。
溪水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次受伤的事情影响太大,有可能的话她估计会瞒住所有人。
像小时候那样,无论是受伤还是被欺负,她第一时间都不是回家哭诉,而是一声不吭地把伤口和眼泪都藏起来。
她怕席琳为她担心,也怕她成为席琳的麻烦。
毕竟小时候太多人告诉她,如果没有她的话,席琳早就成为国际最知名的女学者之一了。
她不能再成为她的累赘了,也不能再拖累她的脚步了。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溪水就已经渐渐开始回避自己的感受。
她本能的去逃避,痛苦和难过都被她洗脑成无谓。
可就是这样无谓透露出的本质是不足够的信任。
她内心深处觉得没有人能够陪她到最后。
她的世界里没有这样一个人,所以她催眠自己,她也不需要这样一个人。
席琳还记得那天,溪水的眸子里闪烁的熠熠花火。
她开心地告诉她,她找到了,她灵魂缺角的那一部分。
她要带着这一部分去中国,去实现那份一直缺少的火热。
席琳也替她高兴,因为她好久没这样笑了。
可是她也替她感到担心。
过去那里,真的不会被那些人影响吗。
毕竟溪水的亲生父亲,所在那样的高位,而她的母亲又是那样引人注目的身份。
但她还是支持她,她希望她能开心。
席琳叹了一口气,“我大概是不会养孩子,没能教会她伤口和眼泪是可以对信任的人敞开的。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对她隐瞒了那些大人难过的阴暗面,所以她才会学着这样,把自己都藏起来,以至于有后来那样严重的心理创伤。”
席琳转而看着霍之洲和尉律城,声音淡淡的,有些哀伤。
“所以小城,如果时靳在一起,我是同意的。”
我仍然感激,那天尉时靳从泥潭里救出了溪水。
他既没有对权利的渴望,也没有坐到过那个让人骤变的高位。
无声的对白中,尉律城明白了席琳的意思。
她不信任他。
她相信霍之洲,也相信尉时靳,唯独不信任他。
“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