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渡甜[先婚后爱]》秋觉晓

43、乌托邦

　　九月天，天空蓝的过分。这是南城最宜人的季节，阳光都透着柔焦滤镜，褪去炙热，唯余温柔。

　　周一，照常忙碌。

　　早上周群开了第三季度部署总结会，下午蔡知侬和路长安各自忙碌稿子和视频，连口水也顾不上喝。这种稿子都是要赶在下班前发出来，但领导讲话内容多，很多还不是稿子上的发散性内容，夹杂着专业术语，稿子写完不仅要杨劭骅审，总裁办杜渐也要审。

　　陈露他们也没有多轻松。周群在会上批评公共关系部媒体大会进度慢、预算高，言语中都是不满意。所以会后秦缘又开了小会，让大家再次梳理进度，她在下班前去找周群汇报。

　　整个公共关系部鸦雀无声，阳光撒进来，光线下尘埃浮动，气氛严肃异常。

　　蔡知侬的手机不断震动，她忙稿子，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待初稿写完，检查一遍，上传路长安整理好的照片，将公众号预览发布到群里后，才喘了口气。

　　打开手机，已经有上百条未读信息。

　　置顶的冯荃发来一张照片：【这是靳弈他哥吗？不会是有人陷害吧？快看微博！】

　　照片里的男人确实是靳钰。他坐在一张赌桌边，叼着烟，一手拿牌，一手搂着穿着暴露的混血美女。靳钰不算白，一截胳膊与美女脖子下大片白色对比鲜明。

　　虽然画质很渣，但靳钰的气场是同龄人无法比拟的。再加上他和靳弈一样，耳朵长得高，与眉毛齐平，可以确认是靳钰本尊无疑。

　　确实够炸裂。

　　蔡知侬和靳钰不算熟，结婚后只有每次回岁安路吃饭打个照面，从来没有单独说过话。以前，他是高高在上的靳家继承人，是靳弈的对照组，从宁可盈那里知道的也是他工作能力多么厉害，对妻子和孩子多么体贴。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甚至很长时间也像外人一样，纳闷靳家两个儿子为何天差地别。

　　直到知道靳弈的童年。靳钰这个大哥犹如一个强悍的外来生物，将靳家的生态全部毁坏，并且从新建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舒适体系。而靳弈，无疑是食物链最底层的牺牲者。

　　所以蔡知侬对靳钰的好感滤镜全部破灭，看到这张照片竟然不觉得意外。

　　她见过很多表演型人格，蔺宽柔就是其中翘楚。在外面把他老爸骂得狗血淋头，在身边却父慈子孝岁月静好。那是他们的生存哲学，人人都羡慕他们出生在罗马，却不知她们的人生也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人是兽。从出生起，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被无数张嘴巴称赞或唾弃。

　　蔺宽柔总说蔡知侬是傻白甜。确实是，她的生存环境过于纯净了。

　　这要感谢老蔡，将蔡家三姐弟保护地很好，从来没有向外界泄露半点关于她们的信息，也没有用孩子来立所谓的企业家人设。哪怕和靳家联姻，也以低调不公开作为唯一条件，让她能够最大程度地远离公众，徒手为她造了一座乌托邦。

　　蔡知侬口渴，端着杯子一饮而尽。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手机里未读信息大同小异，都是熟人来打探八卦的。蔡知侬划拉了下，没有宁可盈的消息，靳家岁安路大群里也安静如鸡。

　　打开微博，果然上了热搜。#靳钰豪赌##宜信安创跌停##靳钰人设崩塌#等标签把蔡知侬镇住了。作为常年吃瓜群众，靳钰一个商人，阵势如此之大，简直堪比明星塌房。

　　靳钰遗传了靳耀华高调的基因。不仅喜欢在媒体上抛头露面，又喜欢在新媒体上打造人设。其实宜信安创快消品领域涉及不多，人设打造再好加成也有限。但他长得好、又年轻，符合年轻女孩对霸总的终极幻想，居然真的圈了一波粉丝，成为了互联网上“男人的标杆”。

　　其实赌博这事，搁靳钰他们这种人身上再正常不过了。靳弈他们那个混二代小圈子，也时不时动用私人飞机飞拉斯维加斯。但有些事私下里没什么，一旦在网上发酵，网友会以最高的道德标准审视当事人，更何况他被定义为“毫无瑕疵的男人”，赌桌旁搂着大美女不是黄赌毒一下就占了俩，啪啪打粉丝脸。

　　照片是一个小号发出来的，说是在赌场偶遇，觉得这个男人很帅，就随手发了出来，很快被认出是宜信安创集团的总裁。

　　还有其他路人众说纷纭，有说靳钰是赌场常客输了上亿美元，有说美女是固定情人但连小三都不算顶多算小六，还有说靳钰不愧是靳弈亲哥装了这么多年终于翻车了。

　　蔡知侬有些担心宁可盈，但更令人担心的当属靳耀华。他一向以老大为骄傲的，结果靳钰一声不响，闹出个全网皆知的大新闻，比靳弈的小打小闹劲爆多了。

　　最关键的是，靳钰作为宜信安创的接班人，爆出这样的消息，对于集团的声誉影响巨大，股市跌停只是最直接的影响。集团正处于转型期，一个负面消息就可能影响全局，毕竟没有人愿意成为赌鬼的合作伙伴。

　　并且，周五下午就是云谷媒体大会。这个时间点就很微妙了，云谷是宜信安创旗下子公司，媒体又是丑闻的推波助澜者。到时候大家就算闭口不提，但事情摆在那里，就算活动表面上再成功，背后都是要惹人发笑的。

　　更何况，靳弈前一阵还安排，会上每人一本靳钰上封面的《破局者》作伴手礼……

　　刊物已经发行了，云谷定了五百本已经在路上。

　　“……”

　　-

　　这一晚注定不眠。

　　城市沉入霓虹，但云谷金属却亮如白昼，所有人无声忙碌着，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周群下午紧急开会，秦缘在群里通知全员待命。不止公共关系部，法务部、风控部、企管部等部门也在全员开会。

　　集团那边显然也在加班加点，七点一刻，集团公众号发布一则纯文字声明——
　　“宜信安创集团已关注到网络上关于我司高管的传闻，公司高度重视，正在紧急内部核实。集团一贯坚持合法合规经营，对此类行为持零容忍态度。核实期间，靳钰先生将暂缓一切职务行使。更多信息将在核实清楚后第一时间向公众通报。”

　　大家在小会议室里等秦缘。宜信安创是一艘大船，若是船长真的出了问题，这船上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蔡知侬给靳钰发了信息，询问靳家情况，但是一直没有回复。她有不好的预感，靳家要面临一场巨大的风暴，过往的许多事情将被掀开。

　　正在跑神中，秦缘推门而入，踩着高跟鞋直接坐在主位：“乔恺，集团那边什么情况？”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废话。

　　“情况很糟，目前话题已经爆了，主流媒体开始转载，超过十家媒体打了求证电话。集团启动最高级别危机应对程序，让我们不要回应媒体任何提问。”

　　“靳总联系上了吗？”

　　不说秦缘，连周群见靳钰的次数都十分有限。她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图片里的人不是靳钰，或者是竞争对手恶意P图。

　　“手机关机。周助说……最后一次联系是下午，之后失联。”乔恺声音干涩。

　　一片死寂。

　　失联，几乎等于默认。

　　秦缘闭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时，眼里已全是决断。

　　“听着，”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距离媒体大会还有不到四天时间。这个会议关系到云谷的社会影响和数千个合作伙伴的信心。我们没时间哀嚎，也没时间抱有侥幸。现在开始，启动云谷危机应对机制。”

　　“乔恺，负责和集团公共关系部门保持紧密联系，确保一切行动符合集团统一要求。”

　　“蔡知侬，负责在全平台转发集团声明，关闭评论，监控舆情，如果集团发布其他内容，一并转发。”

　　“陈露，负责与参会媒体紧急沟通，稳定军心。告诉他们，云谷金属的根基是数千员工和过硬的技术，不是某一个人。所有关于靳总的问题，统一口径‘以公告为准，调查正在进行，公司业务运营不受影响’。”

　　在这之前，蔡知侬对秦缘说不上喜欢。云谷金属高管大多是男性，女领导上位，势必要比男领导更严苛和强势。原本周群要出席媒体大会，因突发舆情取消参会，主讲人推给杨劭骅，杨劭骅又推给秦缘。一个个都比泥鳅还滑，但秦缘没有任何情绪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PPT和讲稿还要改，”秦缘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她环视众人，“我们要把焦点从个人拉回到公司本身，强调云谷的战略部署、技术优势、团队能力。我们作为子公司，要做的不是辩解逃避，而是控制局面，让会议顺利举办。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迅速起身，会议室门再次打开，所有人小跑着冲向自己的岗位。

　　白炽灯烤得面部焦热，秦缘却松了口气，缓缓坐下。媒体大会是整个部门的心血，她若是在这个时候退缩，部门将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蔡知侬忙完工作，才发现几个未接，其中三个来自靳弈。

　　“喂，”她换了间无人的办公室拨回，对面很快接通，她解释道，“我在加班。”

　　“我知道，”靳弈的声音跟平常并无区别，低沉中带着散漫，“不着急，我在楼下等你。”

　　蔡知侬从落地窗看出去，霓虹璀璨，道路宽阔，路灯昏暗，不可能看到人的，可是心里那股无名的焦灼仿佛真的平息了下去。

　　“岁安路那边怎么样？”

　　“老爷子去集团坐镇了，关键时刻才知道养了一群废物。”

　　怪不得集团声明暂缓靳钰一切职务，这样的手笔也不可能出自旁人。靳耀华是大风大浪里闯出的企业家，经历过风风雨雨，原本打算把企业交给老大后就去国外安度晚年，却没想到一把年纪还要替儿子擦屁股。

　　“发生任何事，你都愿意相信我吗？”靳弈突然问。

　　街道仍旧是一片黑暗，不知靳弈正站在哪个角落。蔡知侬的心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这风来得太突然，把心脏吹得颤动。她怀疑自己加班产生了幻觉，明明之前还散漫的声音，在询问这句话时却似乎带着掩饰不住的紧绷。

　　“会的。”她看着窗外的霓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