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得不轻》夏其

10、她真好

　　“我嫁给她？”

　　沈开颜笑了，感觉小孩子童言无忌真可爱。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和她们在一起，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无比渴望，能长一点，久一点。如果现实是短一点，那么她希望能多开心一点。

　　柳漾也笑了，她摸着小叶子的头，说：“姐姐不能嫁给我的。”

　　又看了一眼沈开颜，说：“姐姐是要嫁给男孩子的。”

　　小叶子一脸不解，“为什么女孩子不能嫁给女孩子？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吗？”

　　柳漾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微风拂过她的发，勾起了她的回忆，她说：“男孩子会烧饭给你吃，会在夏夜天热的时候给你扇扇子，会关心你，会照顾你，会……”

　　“爱你”两个字，她却说不出口了。

　　小叶子摸摸自己的脑袋，“娘亲，姐姐不是就烤鱼给我们吃了吗，所以是你要嫁给姐姐。不对，姐姐也是女孩子。可，男孩子能做的事情，姐姐也能做啊。”

　　柳漾沉默不语，过去的事情，就像一颗巨大的棉花，填满了她的心，可她的心却空空的，没有重量。

　　沈开颜叹了一口气，说：“你娘亲看不上我，好可怜哦，我要孤独终老了。”

　　小叶子在那里笑。

　　柳漾说：“你就别打趣了。你的伤过两天就要好了。”

　　这，是在赶人了。

　　的确，沈开颜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本来也就是饿，伤口在遇见她们之前也好了一大半。而且，她要回去了。回去见自己的母亲，回去看看她的那个家。

　　沈开颜不说话了。

　　柳漾看看她面无表情，说：“生气了？”

　　沈开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走吧，回去吧。”

　　回去路上，小叶子蹦蹦跳跳的，很有小孩子的活力，年纪大的两个人反而死气沉沉的样子。或许是上了年纪，各有心事。

　　走啊走，走啊走。

　　“娘亲，我走不动了。”小叶子停在路边，“要娘亲抱抱。”

　　“你呀，几岁的人了。”说着，柳漾就抱起了小叶子，一边走，一边哼着歌。

　　她唱歌好像有点好听。

　　沈开颜记得她小时候，别人的妈妈会哄自己孩子睡觉，好像就自己母亲不会。她也期待过，有母亲会哼着歌，抱着自己。

　　这一幕，就像看到她希望的童年。而柳漾的样子，越看越美。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真的很好。

　　到家了。

　　小叶子睡着了，柳漾把她放到床上，擦去了她额头的汗水。

　　柳漾拿出针线来绣荷包，一针一线，绣的那叫一个细致。

　　沈开颜坐在床上，看着她绣，想着她这是给她郎君绣的？都没有见到她男人，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住的这么偏僻。

　　这里，好像也没有男人的衣服。甚至，生活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沈开颜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干嘛，看着柳漾，感觉很尴尬，就说：“你绣的很好看。”

　　“我这个是要拿到集市去卖的，人家店里收我的荷包，也算可以补贴家用了。”柳漾说着也不抬头，只顾着自己绣。

　　沈开颜心想：她过得好苦啊，这样的一个好妈妈，好妻子，她的丈夫去去哪里了？是去世了吗？所以不管不顾这个家。我吃了人家一口饭，也无以回报。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柳漾听到了，说：“怎么了，不开心吗？”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开心不开心，好像一下子触到了她最柔软的心房。沈开颜突然感觉有点感动，有点开心，有点奇怪的感觉在蔓延开来。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好过。

　　柳漾从白天绣到了晚上。

　　夜深了。

　　“你还不睡觉吗？”沈开颜关心她。

　　“等等，等等我就去睡了。”柳漾还是没有抬头。

　　忽然，柳漾像是意识到什么，“是烛光让你睡不着吗？我过一会儿就收起来了。再等等吧。”

　　沈开颜躺在床上，没有闭眼，“没有，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没有人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沈开颜又说：“后天，后天我就要走了。”

　　“那也好。”柳漾还是没有抬头。

　　“你不问问我去哪里吗？”沈开颜坐起来看着她，“你不问问我的伤怎么弄得吗？你不问问我到底是谁吗？

　　柳漾放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沈开颜，“我不问。”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没来由的，沈开颜就是想她问，她不问她反而还不高兴了。

　　看着沈开颜一脸落寞的样子，柳漾说：“不开心了？”

　　沈开颜非要说：“才没有呢。”

　　柳漾继续绣着手里的活，说道：“我以前也有个丈夫，她好赌，先是把家里的银子输光了，后来拿家里的东西去变卖，再后来她要把小叶子卖去给人做童养媳。”

　　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样，她说的很平静，没有什么波动，更加看不到怨恨。

　　“那后来呢。”沈开颜问。

　　“后来，他又输了，被人砍了一根手指。我在家中长辈做主之下与他合离。虽合离，他还是不断来找我要银子，我只好搬到这个地方来。虽然偏僻，到是也宁静。小叶子也可以好好长大，不用担惊受怕。”柳漾说了很多，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对这个陌生人说那么多。

　　或许，就是因为是陌生人吧。她好久没有和人说这样多的话了。陌生人走了，话也就消失了。

　　沈开颜没有再问了。

　　柳漾却好像收不住了，“如果有一天，我好想穿一次喜服，聘礼也是要收的，婚宴也要办。不能像之前一样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开颜很揪心，难道她之前什么都没有吗？

　　可她不能问，她不敢问，她不好问。

　　柳漾收住了眼泪，说：“我说太多了。”

　　沈开颜看着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也很苦，就像她一样，她们都是苦命的女子。如果，如果自己有很多钱，是否就可以让她们过得好一点。

　　可惜，她不能。

　　她，没有。

　　“你还好吗？”沈开颜说。

　　“很晚了，睡觉吧。”柳漾说。

　　第二天早上。

　　柳漾把之前绣好的荷包都整理了一下，用一个包裹装了起来。

　　“沈姑娘，我和小叶子要去集市卖荷包，你要去吗？”柳漾说。

　　“我不去。”沈开颜回道。

　　“好的，那你在家里待着。我们很快就回来。”柳漾说。

　　拉着小叶子，柳漾往集市去了。

　　沈开颜一个人待在家里，想着去打一点野兔，或者弄几条鱼，给她们留着吃。明天她就要走了，她们娘俩真不容易。

　　她走着走着来到了溪水边，看到几个妇人在洗衣服。一个妇人看到她就躲得远远的，另外有两个窃窃私语着。

　　沈开颜感觉很奇怪，她是脸上有东西吗？她借着溪水看了一下自己脸蛋，没有呀？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一个老妇人洗好了，要回家，走过来路上差一点滑倒了，沈开颜扶住了她。

　　“阿婆，别摔了，你可要当心呀，年纪大了要注意身子骨。”沈开颜说。

　　阿婆看着沈开颜也是好心，便说：“小姑娘，你住的那地方那个妇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要离她远一点，早点走，回家去。免得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上门来，弄得你也不干净。真是罪过啊，作孽啊。”

　　阿婆说完就走了。

　　其他的妇人也很快的洗着，生怕多待，不一会儿也都走了。沈开颜想问都没有人理她，生怕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开颜想不明白，便也不去想了。抓了几条鱼，野兔倒是没有看到，便也回去了。

　　她回来的早，柳漾她们还没回来 。沈开颜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希望她们能住的干净，开心。

　　她坐在床上，等着她们回来，也舍不得自己吃一条鱼。想着都留给她们吃。

　　过了一会儿，柳漾带着小叶子回来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不像出去之前那么开心。

　　“怎么了？”沈开颜问。

　　柳漾理了一下头发，说：“你带小叶子出去玩一下，大概一个时辰回来即可。不到时间，不要回来。”

　　小叶子很开心，说：“姐姐，姐姐，我们出去玩吧。”

　　沈开颜觉得很奇怪，她平常舍不得小叶子离开她的视线，说：“那你呢，你在这里干嘛？”

　　柳漾说：“我整理一下屋子，擦洗一下。”

　　沈开颜说：“我刚刚全部收拾了一下，你看不出来吗？好像，可能，是看不出来。”

　　沈开颜不好意思的笑了。

　　柳漾像哄小孩一样，对着两个人说：“乖啦，去玩一个时辰。”

　　虽然觉得奇奇怪怪的，沈开颜也答应了下来，带着小叶子，就像她娘亲一样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天还没有黑，都不知道玩什么？

　　沈开颜就和小叶子漫无目的的走着，路人也没有碰到什么人，感觉有点荒凉，幸好是白天。

　　小叶子走着走着，突然说：“姐姐，会不会碰到什么坏人啊？”

　　沈开颜笑了，说：“怕什么，我就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