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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再见罗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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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玄!罗玄你给我滚出来!”
聂小凤的嘶吼声在血池的中回荡着,带着蚀骨的恨意。
转角处,一道布衣身影缓缓出现,轮椅碾过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张曾让她痴恋又痛恨的脸,依旧清俊,却染了岁月的苍劲,正是罗玄。
在看到罗玄的那一瞬间,心中所有对女儿可能还活着的希望都转变为蚀骨的恨意。
罗玄抬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淡淡扫过她,竟吐出一句冰冷至极的话:“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聂小凤凤眸骤红,积压半生的戾气轰然炸开,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们相伴十余年,你今日瘫坐轮椅、困守血池,全是拜我所赐!你会忘了?”
罗玄终于停下转动轮椅的手,与她对视时眼底无波:“或许你我曾相伴十余年,但我在此独居十六载,不认得你,不足为奇。”
聂小凤攥紧了拳,指甲深陷掌心:“可我是你的仇人聂小凤!你不想找我报仇?”
“依我看,一心要报仇的,是你。”
罗玄的语气依旧淡然,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聂小凤怒极反笑,两行清泪却猝然滑落:“我今日来,就是要你偿还对我所有的亏欠!”
“我欠你什么?”
“你欠我的!”聂小凤声音陡然拔高,过往的屈辱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当年在哀牢山,我对你一心一意,为你舍弃一切!若不是怀了你的女儿,你早便取了我的性命!可生下女儿又如何?还不是被你软禁山中,做个活死人!我今日走上这条路,全是你逼的!”
罗玄颔首,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你记得很清楚。”
聂小凤眼中闪过狠厉,一字一句道:“我当然记得!十六年来,我光复圣教,征战四方,壮大我冥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像你证明,你当年的选择是错的!”
“那你想如何?”
“我要你用血赎罪!我要你死!”聂小凤眼中翻涌着疯狂的快意,“但我不会亲手杀你,我要你自杀!我要天下人都知道,你罗玄不过是个负心之人,再不是什么人人敬仰的英雄!”
“世间竟有这等无聊的事?”
聂小凤愣住,似不敢相信他会是这般反应:“你说什么?”
“或许你当年的确受了诸多委屈,可我在此十六年,过往种种如同云烟,早已消散。”罗玄神情依旧平静,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时间能改变一切,花开花谢,生死无常,再刻骨的事,十六年也该淡了。你总是回忆以前的事,不觉得痛苦吗”
“痛苦?”聂小凤看着他,眼神陌生得像从未认识,方才翻涌的情绪骤然沉寂,她缓缓俯身,气息拂过罗玄耳畔,声音轻得像梦呓,“师父,你忘了吗?那晚雨很大,我们浑身湿透,你说冷,我就是这样抱着你……”
她沉浸在十六年前的雨夜,丹唇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罗玄却猛地推开她,轮椅一转,拿起手边的木雕,低头继续雕琢,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聂小凤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她终于忍无可忍,凤血剑“铮”地出鞘,剑尖直指罗玄脖颈,凤眸里燃起滔天怒火,几乎要将眼前人焚毁。
罗玄这才缓缓转了轮椅,却未看那抵在颈间的剑锋,目光落在手中的木雕上,语气依旧平淡:“坦白说,十六年前的事,很多我真的忘了。”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她,眼底却无半分愧疚或波澜,“我如何亏欠你,你如何害我,甚至那晚的事,我都不想再忆起。你要我死,我不介意,但你要我赎罪……我不知该如何赎。”
“罗玄,你休想这般轻易抹去一切!”
聂小凤剑锋再近三分,紫色剑气逼得罗玄颈间泛起细小红痕,可她眼底的恨,却渐渐掺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眼前这人,真的还是那个让她爱到蚀骨、恨到噬心的罗玄吗?
而罗玄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抵在他脖颈处的凤血剑上,待他看见剑身散发着紫光时,方才还平淡如水的眼神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猛地看向聂小凤:“这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若他没有记错,这是三绝剑之一的凤血剑!
凤血剑是以活人铸剑,戾气极重,当年铸剑师心死绝望之下跳入了铸剑池,此后此剑便湮灭在尘世间,却没想到会在聂小凤手中重现。
聂小凤见他终于有了除平静外的神情,眼底的茫然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笑:“这凤血剑,是你当年最忌惮的凶剑——用它取你的性命,是不是再合适不过?”
就在这时,石门处的机关被转动,一声急切的声音传来:“小凤!”
来人正是得知血池图落入聂小凤之手后急忙追来的陈天相,他敏锐地察觉到门内除了聂小凤的气息,还有一个令他熟悉到心惊的气息,陈天相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师父?”
罗玄的目光本还凝在凤血剑上,然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握着轮椅的手猛地一顿,那双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竟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缓缓抬眼望去,只见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 陈天相的双眼黯淡无光,竟似蒙着一层厚重的雾,连看向自己的方向都带着几分茫然。
“天相?”罗玄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死死锁在陈天相空洞的眼窝上,“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陈天相微微侧过头,空洞的视线朝着声音来源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只是苦涩地垂下眼帘,一字不发。
一旁的陈玄霜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眶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是她!是聂小凤!十六年前她对义父撒了毒烟,让义父十六年来不见天日!还有我姐姐绛雪,她不过是想劝聂小凤不要杀君瑶,却被聂小凤亲手打下了火山!”
“玄霜!”
陈天相急忙喝止,可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
聂小凤原本因罗玄漠视而冰冷的心,在听到“绛雪”二字时骤然掀起波澜。
聂小凤猛地转身,凤眸死死盯住陈玄霜,声音里满是尖锐的激动:“你胡说!绛雪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害她!她没有死,她一定还活着!”
陈玄霜被她的气势震慑,却依旧咬着牙反驳:“火山口那么深,姐姐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女魔头,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下手!”
“住口!”聂小凤厉声呵斥,她转头看向罗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罗玄,你告诉我!血池与断魂崖上的火山口相通,是不是你救了绛雪?”
罗玄看着聂小凤眼中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期盼,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他握着轮椅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微微泛白。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我从未见过你口中所说的绛雪。”
“不可能!”聂小凤猛地提高声音,上前一步,凤血剑再次指向罗玄,“除了你,还有谁能在血池来去自如?你明明知道绛雪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能会对绛雪见死不救!你说!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罗玄抬眼,与聂小凤对视,眼底没有丝毫闪躲:“血池机关密布,危险重重,我自身尚且困于此地,如何去救旁人?若绛雪当真落入火山口,我也无能为力。”
“你在撒谎!”聂小凤情绪激动,剑尖微微颤抖,“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就是不想让我见到绛雪,你就是想让我痛苦!罗玄,你好狠的心!”
陈天相听着两人的争执,心中满是焦急,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拉住聂小凤,他急忙说道:“小凤,你冷静点!师父他……他或许真的不知道绛雪的下落。”
聂小凤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陈天相,又落回罗玄身上:“若不是他当年对我无情,若不是他将我逼上绝路,我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若不是他当年使我们母女骨肉分离,我和绛雪又怎么可能会相见不识?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罗玄!”
罗玄看着聂小凤歇斯底里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愧疚,又似有无奈:“当年之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他缓缓转动轮椅,避开聂小凤的剑锋,声音低沉,“但断魂崖与血池相隔数十丈,常人掉下去,存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罗玄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刺穿了聂小凤最后一道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