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父女隔心 ...
-
轮椅碾过寒冰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罗玄停在石室中央，目光落在打坐的白衣少女身上。
那抹素白身影静坐于寒玉床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连青丝都覆盖了一层冰霜。
罗玄怔怔地看着寒玉床上的梅绛雪，记忆回到了半月前。
半月前，他偶然在与断魂崖连通的火山口下遇见昏迷不醒的她，本该纤尘不染的白衣被烧出了几个破洞，可即便她如此狼狈，一张绝美容颜却令人心生怜惜。
而他的目光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被她手臂上的「绛」字吸引。
纵使十六年过去了，他依旧记得他当年在两个女儿的手臂上刺上了「绛」「玄」二字，所以他几乎立刻就认出眼前昏迷不醒的少女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断魂崖距离此处大约有数十丈，常人掉落必定会受严重的内伤，可不知为何她不仅没有受内伤，连外伤也是寥寥无几。
可奇怪的是，她的脉象却是忽强忽弱，陷入了深度昏迷。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只能将人扶起带到了寒冰石室，放在了冰床上，悉心照顾。
哪知女儿躺在冰床上，不过三日就醒了过来，按照他的预算，她最起码还要昏迷上十天半个月的。
他本打算同女儿解释自己的身份，谁知她只是抬起冷眸看了他一眼，冷淡地叫他“师祖”。
一声师祖让他愣在了原地，他猜想是不是当年天相把她们带走以后并没有当做女儿抚养，而是收为了徒弟。
可女儿的下一句话，令他平静了十六年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冥岳聂小凤座下三弟子梅绛雪，参见师祖。”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罗玄平静了十六年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手指微微颤抖，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十六年了，他以为这两个女儿早已远离江湖纷争，却没想到，他的长女竟成了小凤的徒弟。
罗玄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梅绛雪眼底那抹与聂小凤如出一辙的倔强，又想起她手臂上那个「绛」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涩。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可知聂小凤是谁？”
梅绛雪抬眸，眼底的清冷未减，语气却多了几分复杂：“师祖问这个，是觉得她不配为人师，还是觉得我不该拜在她门下？”
罗玄被问得一噎。
他该怎么说？说聂小凤是她的亲生母亲？说自己是她的生父？
这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手臂的方向，却又很快移开，“只是聂小凤她……性子乖戾，你跟着她，怕是会走很多弯路。”
“弯路与否，是我自己选的。”梅绛雪语气坚定，“师父待我不薄，若不是她，我早在幼时就死在海里了。”
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那是提及聂小凤时，难得卸下的冰冷。
罗玄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想到，聂小凤在不知道绛雪是她女儿的前提下，竟会对她如此上心。
罗玄只觉得命运太过讽刺——她对亲生女儿倾注了真心，却终究因为自己的执念，将彼此推到了这般境地。
轮椅碾过寒冰地面的细碎声响陡然清晰，将罗玄飘远的思绪拉回石室。
他眨了眨眼，目光重新聚焦在寒玉床前的白衣身影上，方才因回忆翻涌而微颤的手指，缓缓攥紧了轮椅扶手。
眼前静坐的女儿，明明近在咫尺，却隔着十六年的空白——他们之间除了所谓的血缘关系之外，与陌生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即便如此，血缘的牵绊还是令他忍不住想要护她周全，他曾见识过小凤的狠戾，所以他也不愿看到他的女儿毁在她手上。
所以他欺骗了小凤，可他却低估了绛雪在小凤心中的地位。
离魂症从不会无端发作，唯有受到锥心之痛，方会让魂魄与肉身分离。
“绛雪。”罗玄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显得格外低沉，“小凤她……得了离魂症。”
话音未落，梅绛雪猛地睁开了冷眸。
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满是惊怒，原本平稳的气息骤然紊乱，周身寒气竟也有了波澜。
她霍然起身，衣袂扫过寒玉床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她分毫！”
“我无意伤她。”罗玄面对女儿满是怒意的冷眸竟觉得心虚，别开眼不敢看她，“只是我低估了你在小凤心中的地位，她无法接受你的‘死’，以至于魂魄立体，犹如木偶。”
梅绛雪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寒气在体内翻涌，脚步却朝着石门处迈去，显然是急着要去见聂小凤。
“站住。”罗玄急忙转动轮椅，拦在她身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你体质冰寒，唯有在这寒冰石室中调息才得以稳固。血池一带气候湿热，与这里截然不同，你若是出去，寒气定会反噬，身子会变得极为虚弱。”
梅绛雪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疏离与嘲讽：“师祖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罗玄脸上，语气中满是疏离，“你虽是我的生父，可十六年来，你从未尽过一日父亲的职责，如今在我眼中，你只是我的师祖。”
她刻意加重了“师祖”二字，字字清晰，却似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鸿沟。
罗玄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只能被她以“师祖”相称，连一句“爹”都听不到。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梅绛雪没有再看他，转身便朝着石门走去。
罗玄坐在轮椅上，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满是担忧与怅然。
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拦不住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父女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