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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岳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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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尹哲搬进33层公寓时才恍然发觉,这三户看似独立的单位,早被朱丹泰悄无声息地打通了。客厅与书房无缝衔接,书房的暗门直通卧室,连三个阳台都被改造成连贯的观景台,铺着同色系的羊毛地毯,摆着定制的藤编沙发,活脱脱一个隐秘又奢华的“金丝笼”。
朱丹泰曾半开玩笑地说,这里是他的“藏娇处”,可从前那些凑上来的莺莺燕燕,要么耐不住他忽冷忽热的性子,要么撑不过一周就被他的强势逼走,从未有人能住满半个月。唯独河尹哲,让他足足新鲜了两个月,还觉得意犹未尽。
河尹哲的特别,从不是刻意讨好。他像一颗裹着多层糖衣的坚果,剥开一层还有一层,表面是温和隐忍的主治医生,却敢直面千瑞珍的威胁,哪怕被降职也不卑不亢;面对朱丹泰汹涌的欲望时,他能从容配合,转身走进手术室,又能立刻换上冷静的神情,握着手术刀精准地穿梭在血管之间;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像冰雪初融的溪流,可转眼又能凝聚起算计的锐利,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份矛盾与神秘,比任何谄媚都更勾着朱丹泰的心。何况河尹哲刚被千瑞珍赶出门,正合了他霸道的掌控欲。这么有趣的人,自然要藏在自己眼皮底下,才算安心。
出发去马尔代夫的前一天,河尹哲没留在公寓里。他穿着墨绿色手术服,在无影灯下站了整整四个小时,额角的汗珠顺着口罩边缘往下滑,滴在无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手术台上,千氏集团的一位元老正躺着,胸腔被撑开,露出跳动的心脏。河尹哲握着一把特制的微创手术仪器,仪器手柄上印着淡淡的“云上集团”logo。这是他暗中推动医院引进的设备,此刻却要装作“只是按流程使用”的模样。
“止血钳。”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丝毫看不出连续手术的疲惫。助手立刻递上器械,看着他手腕微转,将细细的搭桥血管精准地吻合在主动脉上,动作流畅得像在演绎一场精密的艺术,连旁观的年轻医生都看呆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当最后一针缝合线轻轻收针,河尹哲才缓缓松了口气。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俊朗的脸,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刚走出手术室,走廊里的白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河先生,理事长有请。”来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是千名枢的贴身秘书李正宇。他眼神锐利,身姿端正,显然已在走廊里等了许久,连皮鞋上都没有沾一点灰尘。
河尹哲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他找我做什么?”千瑞珍前几天刚提出离婚,岳父这个时候找他,多半没什么好事。
李正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具体事宜,老先生并未细说,只让我务必请您过去一趟。”
河尹哲沉默了几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手术服——衣角还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甚至在整理器械时蹭到了一点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显得有些狼狈。他苦笑一声,罢了,该来的总归躲不过。
“知道了,走吧。”他转身去更衣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衬衫西裤,镜子里的自己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却依旧难掩精致的五官。整理好衣领,他跟着李正宇往电梯口走。
走廊里的医护人员看到他们,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眼神里藏着好奇与同情。谁都知道,河尹哲最近被千瑞珍处处打压,从科室主任降成了普通主治医生,现在连千老先生都突然找他,怕是要面临更大的麻烦。
河尹哲没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的瓷砖缝。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岳父找他,是为了千瑞珍争夺继承权的事?还是为了他和千瑞珍的离婚?抑或是,已经察觉到他暗中收购清雅集团股份的动作了?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映出他疲惫的脸庞,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千家拿捏的“上门女婿”,云上集团的实力,足以让他在这场博弈中站稳脚跟。
走出医院大门,李正宇早已备好的黑色宾利静静停在路边,车身锃亮,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透着不容小觑的气场。河尹哲坐进后座,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上眼。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他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千家的这点手段,早已不足为虑。
“河先生,到了,请下车。”车子缓缓停在清雅集团总部大楼前,李正宇恭敬地打开车门。河尹哲点头致谢,跟着他走进大楼,乘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千名枢的办公室简洁又大气,落地窗外是首尔的繁华夜景,室内只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和几组真皮沙发。千名枢背着手站在窗前,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略显发福的体态和鬓角的白发,暴露了他已年过六十的年纪。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河尹哲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嗯,你来了。”
“岳父。”河尹哲微微躬身,语气平静。他知道,这位岳父向来说一不二,对千瑞珍的要求更是严苛到近乎苛刻。千瑞珍生母早逝后,千名枢为了财团利益,迅速娶了精明能干的苏理事,这些年苏理事暗中积累了30%的财团股份,还扶持自己的女儿千雅真嫁给了议员,有了官方背景加持,千雅真在集团里的话语权越来越重。千瑞珍对此极为忌惮,总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可事实确实如此。
“听说你要跟瑞珍离婚。”千名枢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次离婚,我不允许。我已经跟瑞珍说过了,她也同意了。”
河尹哲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这些年,千名枢一直处处打压他,从不让他接触清雅集团的核心事务,甚至在医院里也处处限制他的发展,若不是他暗中创立了云上集团,恐怕早已被千家彻底拿捏。他一直以为,岳父是打心底里不喜欢他。
“我的确不喜欢你。”千名枢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但你有本事,能给瑞珍稳定的生活,也能镇住财团里的那些元老。”
“岳父……”河尹哲猝不及防地得到认可,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拆开桌上的文件看看。”千名枢指了指办公桌一角的牛皮纸袋。
河尹哲走上前,打开纸袋,里面竟是一叠照片,照片上是他进出酒店的画面,角度刁钻,刚好拍到他的侧脸,却巧妙地避开了同行的人。他心里一沉,岳父竟然早就知道他“偷情”的事,可即便如此,还不让他离婚?这实在不合常理。
“男人嘛,偷偷腥,只要不带回家,不算什么大事。”千名枢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再有下次,我绝不会轻饶。”
河尹哲的心里更疑惑了。他都已经“出轨”了,岳父不仅不逼他净身出户,反而阻止他离婚,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他故意皱起眉,语气坚定:“岳父,我跟瑞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这次离婚,我意已决。”
“放肆!”千名枢猛地转过身,脸色沉了下来,呵斥道,“给你脸你还真蹬鼻子上脸?要不是看你在董事会面前还有几分脸面,能稳住那些因为你‘医疗圣手’名头入股的理事,我怎会留你?”
这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河尹哲的思绪。原来如此,之前他救过好几位集团理事的命,不少人都是冲着他的医术才愿意给清雅医疗注资。若是他与千瑞珍离婚,他极有可能离开清雅医疗,到时候那些理事必然会对千瑞珍的能力产生质疑,甚至撤资,这会直接影响千瑞珍争夺理事长的资格。说到底,岳父还是在为千瑞珍铺路。
河尹哲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再考虑的。”他想起之前答应恩星“不主动提离婚”的承诺,此刻顺水推舟,也算是两全其美。
千名枢见他松口,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
“是,小婿告退。”河尹哲转身准备离开,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千名枢的脸——他唇色青紫,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是典型的心血不足之兆,心脏随时可能出问题。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停下脚步,轻声提醒:“岳父,您还是早点去清雅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最近云上集团新研发了一款治疗心脏病的新药,功效显著,清雅医疗已经引进了一批,或许对您有帮助。”
千名枢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么多年,身边的人要么冲着他的权力,要么冲着千家的财富,唯独这个他一直看不上的女婿,会真心关心他的身体。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你好自为之。”
河尹哲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出大楼,晚风迎面吹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明明是关心的话,从千名枢嘴里说出来,却总带着几分生硬。
河尹哲的身影刚消失在电梯口,办公室的侧门便被轻轻推开,李正宇走了出来。他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语气恭敬:“理事长,还需要继续派人盯着河先生吗?”
千名枢靠在真皮座椅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闭着眼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疲惫,却依旧透着理事长的威严:“不用了,不能再盯了。”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你以为他那个情人是好惹的?朱丹泰那狗崽子,表面看着温和,骨子里比谁都狠。我们要是再盯着河尹哲,把人逼急了,指不定那狗崽子会借着河尹哲的由头,对清雅集团动手。他早就想在医疗领域插一脚了,可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正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属下明白了。”他之前只以为理事长是怕河尹哲离开影响集团稳定,没想到还考虑到了朱丹泰的因素。
“行了,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千名枢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意。
李正宇躬身退下,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千名枢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夜景上,眼神渐渐变得复杂。他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千瑞珍小时候的照片。那时的她还很乖巧,会抱着他的腿撒娇,不像现在这样急功近利,满身戾气。
“唉,瑞珍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期许,“爸爸能做的都做了,帮你稳住了河尹哲,挡住了千雅真那边的压力,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别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
他知道,千瑞珍一直觉得他偏爱千雅真,可他心里清楚,千雅真有苏理事和议员女婿撑腰,根基早已稳固;而千瑞珍性子太急,做事不懂得留余地,若没有河尹哲在一旁帮衬,根本不是千雅真的对手。
千名枢将相框放回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着圈。他还有后手,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轻易动用。清雅集团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绝不能让它落在外人手里,更不能毁在自己女儿的手里。
夜色渐深,办公室里的灯光依旧亮着,千名枢坐在椅子上,细细盘算着之后的每一步布局,眼底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而此刻,赫拉皇宫的另一栋楼里,吴允熙正站在顶楼公寓的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眼底满是无奈。为了让女儿裴罗娜能考上清雅艺术高等中学,她省吃俭用了整整三年,才凑够了这顶楼公寓的首付。她本不想踏入赫拉皇宫这个“仇人的地盘”,可裴罗娜为了进清雅高中,甚至以自杀相逼,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咬牙满足女儿的愿望。
“罗娜,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吴允熙摸了摸女儿的头,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妈妈一定会让你考上清雅高中的。”
裴罗娜抱着她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期待:“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吴允熙笑着点头,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那个曾经的故人,还会再见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