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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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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若真的是晚上醒的,祝难的眼皮子在下午的时候已经打完架了,现在他清醒多了。不知道什么第六感还是第七感,他总觉得莫若要醒了。
祝难叫了个跑腿帮他带了碗粥和一些吃的,医生说莫若的胃空的久了,不适合过油过辣的吃东西,他就只买了青菜和虾,还有点米粥。
莫若就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他把碗筷推开,自己坐着眼神呆呆的。
“想喝水吗?”
祝难问他。手中马不停蹄地收拾着饭桌上的剩饭菜。
莫若摇了摇头。“张宁姐姐的婚礼结束了吗?”
“结束了,很完美的婚礼。”
“你看了吗?”
他问道。
“没有,我见过很多场婚礼,而且有回放,我到时候给你借出来看。”
“可是这是你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事情,而且是好事。”莫若看了眼祝难的眼神,瞬间不说话了。
祝难很冷静,眼神里甚至带着丝无所谓。
这种冷静在莫若眼里像是难受和发脾气,他不敢在劝下去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知道是你辛苦说服我做的,但是生病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这么在乎我的看法。”祝难握着他手,神色里都是担忧。
莫若呼了口气,表示自己要躺下。
“别担心了,有可能的话我们来日方长。”
他盯着莫若,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不可思议却遗憾收场。
莫若没漏出什么表情他生病之后仿佛变了,他以前也会有这种面无表情的时候,那是他专注画画的时候,而现在自从他醒之后祝难看不出他脸上一丝多余的情绪,就像是蒙了层面具。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唰的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傩具,它和他一样。
他心里惊起,不知道该怎么跟莫若说话,莫若像是傩具成人了。
“我妈妈是个画家,你知道吗?”莫若忽然开口的时候差点吓了他一跳,他还在慌神却被莫若拉了回来。
祝难摇摇头,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莫若画画的天分这么好,肯定出自大家,家里也定是文风优厚的。
“我十三岁的时候,她画了幅画,那幅画被卖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后来那地方举行了个画展,邀妈妈赴约,她便再也没能回来。”
莫若说没能回来,而不是没有。
“她不喜欢办画展,即便是办了也都是爸爸做主理人,她都不负责。她嫁给爸爸就是为了画画,因为爸爸很爱她,不舍得她去过分操劳与爱好无关的事情。”
莫若最后一次见他妈妈是冬日的一个雪夜,窗外腊梅落了花瓣,哗啦啦散了一地。她坐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离开了别墅,莫若趴在窗户上看着地上被碾过得花红,收起了行李箱。
他刚跟他妈妈吵了一架,目的是为了出国留学。他妈妈拒绝了,说他还年轻,应该先把学业完成,其实是为了多陪他,莫若知道。
他不想自己成为家里最不起眼的那个人,他希望得到父亲和爷爷的认可。
父亲在英国伦敦遇到了正在皇家美院学习的母亲,此后一见钟情。莫若听保姆讲过无数次他们爱的故事,他知道只有站的更高才能和他们比肩,父母才能看到他,他不停努力就是为了他们的一句赞赏。
他要更强才行。
“不行,我不同意。”
那天晚上,莫若跟他们说了他想出国的事情。
时值英国内乱,父母两人却难以分身去陪读。
“我自己可以的,你们都行我怎么不行。”他气急,过分想要证明自己也想要挣脱这个全是学术封印的家里。
“我们那时候都是大人了,若若,你现在真的不能去,我不同意。什么时候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他母亲就留给他最后一句话,匆匆离开了家。
他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有时候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代表着永远。
莫若辗转了很多通电话,他要出国。他像是发疯了着魔了,觉得自己的本事非得出国才能学好,觉得自己现在一切不如父母是因为没有出国读书,他卯足了劲想要出去,谁也没拦住。
他祖父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扬言是妈妈的原因,自己出不去,只能被禁足在家里。在莫若祖父眼里,他父亲就是一个妻奴,只敢在老爷子这里蛮横不讲理,看到媳妇儿就摇尾乞怜。
他老子看不起他,自然也对莫若的母亲有些愤恨,以至于连带着莫若,他都有点儿疼不起来。
好在他父亲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在他即将卸任董事长之际,他父亲的手顶了回来,但是老爷子细查是因为莫若的母亲,他劝儿子力主公司事宜,这让他更加败下了面子。
他需要有个机会和莫若的母亲争一争,他需要个棋子,既可以控制儿媳,又可以控制儿子。莫若是最好的人选。
小孩子哪懂得这些,他只知道有人能把他的愿望成真,他只管许愿。
去美国的那天,天上落了鹅毛大雪,像是有天使来了人间。
小孩子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得沉沉的,莫若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在死气的恐惧下笼罩着雪白的鹅绒,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他盯着院角母亲驱车离开的地方,只剩下□□的红梅花心,光秃秃地立在雪里,一言不发地跟他道别。
他离开的那天,他父母都远在各地,甚至不知道他的离开。
他冒险当了次独立的大人,却后悔了一辈子。
“我妈没过多久就离世了,我父亲也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就像和每个人失联了,没有任何一点儿消息。这些都是我在美国读完书之后知道的,那时候离我妈过世已经过了四年。”
他四年之后才得知自己的母亲过世的消息,祝难想象不到这种被蒙在鼓里的痛苦,他少了四年储存思念的时间,也没能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老爷子说她离开的很突然,一场火灾就夺走了她的生命。他安慰我即使我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就没告诉我她离开的事情。那是我妈,我有权见她最后一面,我摸着她的手,即便是冰冷的也是好的,而不是仅仅面对着冰冷的墓碑,她该多恨我啊,唯一的儿子没守在他身边。”
莫若开始流泪,在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容上,把他藏着十年的秘密悄悄告诉他。
祝难心疼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情愫无法宣之于口,兄弟之间不该有的某种心疼油然而生。
他想抱他,却在最后一秒被自己说服,轻轻地按了按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