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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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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门口,把门禁卡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对着保姆笑了笑:“麻烦转告莫先生,下次我再来,会带礼物的。”
这次,他要亲自下场,跟莫若好好玩玩。
祝难离开时,将那张民俗绘画大赛海报平铺在玄关柜上,边缘压着个青瓷镇纸 —— 那是他刚才在客厅瞥见的,顺手拿来用了。保姆想上前收拾,被他笑着按住:“等莫先生下来让他看看,这比赛他之前提过好几次,我刚好在画廊看到海报,想着或许有用。”
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转身时指尖却在镇纸边缘轻轻敲了两下,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压痕。
莫若在书房待到后半夜才下楼。落地灯的光漫到玄关,那张海报猝不及防撞进眼里 —— 鎏金字体印着 “第十届国际民俗绘画双年展”,主办单位列在右下角,背景图是幅放大的傩面具拓片,眼角的朱砂红像滴未干的血。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海报边缘。这比赛他确实听说过,当年骗爷爷去乡下时,随口编的借口就是 “为参赛采生”,连比赛名称都是临时从艺术网站上扒的。祝难不可能不知道这是谎话,却偏偏把海报送到他眼前,像在说:你的幌子,我替你圆,但戏台得按我的规矩搭。
他拿起海报,镇纸下的压痕硌得指尖发疼。莫若总结出的祝难的惯用伎俩——给你台阶,也给你枷锁。
次日清晨,莫若的爷爷果然打来电话。老人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缓和:“张秘书说看到有比赛海报送家里来了?你真打算参赛?”
莫若捏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修剪整齐的冬青丛:“嗯,准备试试。”
“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爷爷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但别再往乡下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知道。” 莫若打断他,“我就在画室准备。”
挂了电话,他将海报钉在画板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 “主办单位” 那行字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忽然想起母亲遗物里的一个旧文件夹 —— 那年整理火灾现场残留物时,唯一没被烧毁的就是这个防水文件夹,里面装着母亲当年的画展邀请函和参展合同。
他翻出那个褪色的蓝色文件夹,抽出泛黄的邀请函。右上角烫金的主办单位名称,与海报上的 “联合主办” 单位之一,竟完全重合 ——“东方民俗艺术研究会”。
莫若的指尖猛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
十年前那场葬送母亲的民俗画展,主办方正是这个研究会。
他忽然懂了祝难的用意。这场比赛哪里是逼他圆谎,分明是递给他一把钥匙 —— 以参赛者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进当年那场火灾的关联圈。
参赛流程比想象中复杂。初选需提交两幅作品,一幅民俗主题创作,一幅采风写生。莫若把自己关在画室三天,画布上最终浮现出的,是村里祠堂的檐角,黑瓦上压着半轮月亮,阴影里藏着个模糊的傩舞人影,手里举着盏将灭未灭的灯笼。
他给这幅画起名叫《守夜》。
写生选的是村口那棵老槐树,他把原来的鬼火涂成黑色,杜撰了树下摆着个断了臂的石狮子 —— 那是他在村里时,趁祝难忙着应付张茹家的琐事,在夜里画的。
他以为的黑夜之预测,都是恐惧的代名词,原来如此,从那里就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世界不会有平白无故的给予,没人会不计得失的心疼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一切都是自己对号入座,执念太深。
他把杜撰出来的石狮子脖颈处,用极细的笔触画了道裂纹,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提交作品那天,他收到祝难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是村里虎爷在修补傩戏面具,背景里的条案上,摆着本翻开的旧画册,封面上印着 “东方民俗艺术研究会编”。
【祝难】:虎爷说这是当年你母亲送他的,说研究傩面纹样用得上。
【祝难】:画册里夹着张老照片,好像是当年画展的合影,你要看看吗?
莫若盯着屏幕,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祝难永远这样,把诱饵递到嘴边,却偏要留半分悬念。他知道自己不能问 “照片里有谁”,那等于承认自己在意;也不能假装不在乎,毕竟那可能是母亲最后的影像之一。
【莫若】:比赛初选结果什么时候出?
他刻意转了话题,却听见手机 “叮” 地一声,祝难发来一张照片。像素不高,合影里的人挤在一起,前排中间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母亲,手里捧着幅卷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她身边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胸前别着枚徽章,和海报上研究会的 logo 一模一样。
【祝难】:虎爷说,戴眼镜的是当年研究会的秘书长,姓周。
【祝难】:听说这次比赛的终评评委里,也有他。
莫若把手机扣在画板上,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祝难把线索铺得太密,密到让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引路的灯,还是捆人的网。
初选结果出来那天,莫若的两幅画都过了。组委会发来短信,通知他参加复选创作营,为期一周,地点在城郊的民俗文化园 —— 那里正是十年前那场火灾画展的举办地,后来重建翻新,成了研究会的定点基地。
他收拾行李时,在衣柜最底层摸到个硬纸筒。打开一看,是祝难留下的那张海报,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
“创作营的仓库里,还存着当年没烧完的画框。”
字迹很轻,像怕被人看见,却又清晰得足够让他读懂。莫若捏着海报,忽然笑了。
祝难啊祝难,你到底是想看着我揭开真相,还是想看着我一步步走进你布好的局里?
他把海报折好塞进画筒,连同母亲的旧邀请函一起放进去。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画筒上,折射出一道细长的光,像根引线,一头连着十年前那场未熄的火,一头牵着即将拉开的新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