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 28 章 ...
-
趴在散发着微弱荧光与潮湿木腥气的歪脖子树上,许未晞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楚的哀鸣,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胸前肋下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钝痛与尖锐刺痛交织的折磨。他侧着脸,粗糙的树皮纹理硌着他脸颊上尚未干涸的血污和泥垢,痒痒的,却连抬手挠一下的力气都欠奉。眼皮沉甸甸的,像坠了铅块,紫色的雾气在树下翻涌,夹杂着腐甲千足虫甲壳摩擦的“沙沙”声,如同催眠的魔音,不断诱使他彻底沉入黑暗。但他知道不能睡,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或者醒来发现自己成了树下虫群的加餐。
他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腥甜味让他精神猛地一振,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落在身旁同样狼狈不堪的陈镜辞身上。陈镜辞的状态看起来更“学术性”地糟糕——他趴伏的姿势略显僵硬,显然是为了避免压迫背上最深的伤口,侧脸贴着树枝,睫毛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气的细密水珠,随着他微弱而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他的眼睛闭着,但眉头却微微蹙起,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还在进行着什么复杂的计算。这书呆子,都快散架了,脑子里那台破计算机还没关机?
许未晞扯了扯嘴角,想嘲讽一句,却只发出一点气音。他转而将注意力投向树下。那些腐甲千足虫似乎对爬树兴趣不大,或者这棵树的树皮和荧光苔藓让它们感到不适,虫潮在树下堆积涌动了一阵后,开始逐渐散去,像退潮的黑色污水,窸窸窣窣地消失在浓雾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爬痕和被碾碎的植物残骸。空气中那股土腥味淡了一些,但紫色雾气的甜腐气息依旧浓郁。
“虫……虫走了。”许未晞用嘶哑的声音通知陈镜辞,同时尝试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轻响。
陈镜辞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但迅速聚焦,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即使在绝境中也试图洞悉一切的清明。他没有立刻动弹,而是先仔细倾听、感知了片刻,确认虫群确实远离,且周围没有新的威胁靠近,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用手臂支撑着,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姿势,从趴伏改为背靠树干坐着——这个过程他做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额头渗出的冷汗,但最终完成了。
“暂时安全。”他喘息着确认,声音比之前更沙哑,却依旧条理清晰,“虫群退去,可能与环境变化或它们自身的觅食周期有关。但我们不能久留。树干湿滑,我们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且荧光苔藓的孢子可能会吸引其他趋光或趋腐生物。”
许未晞也学着他的样子,龇牙咧嘴地把自己挪成靠坐的姿势,受伤的左腿以一种别扭的角度伸着,疼得他直抽冷气。“下……怎么下?”他看了看地面,距离不算高,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跳下去跟直接摔断腿没什么区别。
陈镜辞的目光在周围逡巡,最后落在他们爬上来的那根藤蔓和气根上。“利用……攀爬辅助。但需要先处理伤口,至少进行最低限度的固定和止血,防止动作过大导致二次伤害或失血加剧。”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及,补充水分和能量。我们的生理储备已经逼近危险线。”
他说着,开始用还能动的右手,艰难地去够背在身后、其实早已在战斗中破烂不堪的背囊。背囊被扯得歪斜,里面的东西也所剩无几。他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瘪了一半的水囊,和两块用油纸紧紧包裹、压得有些变形、但还算完整的混合营养薄饼——这是他们出发前准备的紧急口粮,一直没舍得吃。
水囊里的水也不多了,大约只剩几口。陈镜辞自己先没喝,而是递给了许未晞。“少量,慢饮。”
许未晞也没客气,接过水囊,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清凉(甚至有些冰冷)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但更多的是刺激了干渴感。他强迫自己只喝了三口,就递还给陈镜辞。
陈镜辞也只喝了三口,然后将水囊小心盖好,收起来。接着,他拆开一块薄饼,掰成两半,将稍大的一块递给许未晞。
薄饼很硬,带着谷物和豆类混合的粗粝口感,以及一丝淡淡的、属于烘烤的焦香和盐味。在平时,许未晞可能会嫌弃它味道单调、难以下咽,但此刻,这硬邦邦的饼块仿佛成了无上美味。他小口而用力地咀嚼着,用唾液慢慢软化食物,每一口吞咽都牵动着胸腹的伤口,但他吃得无比认真、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食物进入胃部,带来一点微弱却真实的热量,驱散了些许四肢百骸透出的寒意和虚浮感。
陈镜辞吃得同样缓慢而仔细,一边吃,一边已经开始用另一只手,配合牙齿,去解自己身上那些早已被血污浸透、胡乱包扎的布条。布条黏在伤口上,撕开时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动作更轻、更慢。他检查了一下肋部的伤,骨头应该没断,但挫伤严重,大片淤青和肿胀。背上的伤口最深,边缘有些发炎红肿的迹象,但之前涂抹的“过期医疗胶”似乎起了点作用,没有明显的化脓。他重新用相对干净的里层衣物撕成的布条,配合最后一点医疗胶,进行了简单的加压包扎和固定。
做完自己的,他看向许未晞:“你的腿,需要固定。左臂的伤口也要重新处理。”
许未晞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尊容肯定惨不忍睹,也没逞强,嗯了一声,配合地挪动身体,让陈镜辞能碰到他的左腿和左臂。
处理伤口的过程又是一场酷刑。陈镜辞的手法谈不上温柔,但极其精准高效。他先清理掉许未晞腿上伤口周围最明显的污物和已经开始凝结的黑色血痂(有些是和污秽组织混在一起的),露出下面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许未晞疼得浑身肌肉绷紧,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一声没吭,只是呼吸变得异常粗重急促,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涔涔而下。
陈镜辞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冷凝水冲洗伤口,然后涂上那所剩无几的“过期医疗胶”。胶体接触到伤口时带来一阵冰凉刺痛,随后是微微的灼热感。接着,他用几根相对笔直、从背包侧袋里找到的备用金属短棍(原本可能是某种工具手柄)和坚韧的布条,给许未晞的左腿做了一个极其简陋但有效的临时夹板固定,至少能防止断骨(如果有的话)错位和在移动中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左臂的伤口相对浅一些,但也需要清理和包扎。等一切做完,两人都像是又从水里捞出来一遍,疲惫感更深了,但身体的状态确实稳定了一些,至少不再有鲜血在不断渗出。
“可以了。”陈镜辞将最后一点医疗胶收好(虽然几乎见底),靠回树干,微微喘息,“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下去,继续向孢子林外撤离。根据进来时的记忆和‘钥匙’残留的简易导航,出口方向在东北,距离大约……三公里。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可能需要两到三个小时。”
三公里,平时徒步不过半小时的路程,现在却成了生死考验。
许未晞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积攒着力气。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禁绝”之力,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发地流转,修复着最细微的损伤,抵御着可能从伤口侵入的污染。这力量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不定,但至少还没熄灭。
十分钟在沉默中度过,只有远处孢子林深处偶尔传来的、意义不明的窸窣声和低鸣,以及两人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下。”陈镜辞率先行动。他抓住那根藤蔓,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往下放。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稍微顺利一些,虽然依旧吃力,但至少没有中途脱手。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树干才站稳,背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刺痛。
许未晞看着陈镜辞下去,深吸一口气,将残破的长刀重新夹在腋下(刀身已经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然后用右臂勾住树枝,单腿悬空,准备往下跳——他打算用比较快的速度下去,避免在半空吊着消耗体力。
“别跳!”陈镜辞在下面低喝,“用藤蔓,慢慢下!你的腿经不起冲击!”
许未晞动作一顿,骂了句脏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抓住另一根气根,学着陈镜辞的样子,一点一点往下滑。受伤的左腿在空中无力地晃荡,每一次轻微摆动都带来剧痛。右臂承担了绝大部分体重,肌肉酸痛到麻木。好不容易脚触到地面,他腿一软,差点跪倒,被陈镜辞及时扶住。
两人再次互相搀扶住,站稳。小洁立刻滚了过来,屏幕光纹闪烁:“勇士!你们下来了!太好了!小洁探测到周围暂时没有大型生命反应,但有一些小型孢子生物在远处活动,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没有更多废话,两人辨认了一下方向(主要依靠陈镜辞的记忆和方向感,以及小洁传感器对能量背景的对比),开始朝着他们认定的东北方向,再次踏上那漫长而痛苦的归途。
这一次,他们走得更慢,更小心,但也更沉默。体力实在不允许他们进行任何多余的交流,甚至连互怼的精力都没有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湿滑不平的路面,集中在感知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集中在对抗身体各处传来的、一波强过一波的疼痛和疲惫上。
紫色的雾气似乎更浓了,能见度不到十米。光线昏暗,只有那些发光的植物和真菌提供着微弱、诡异的光源。空气中甜腐的气息中,开始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类似于硫磺的味道,而且越往前走,这味道似乎越明显。
“前方……地形有变化。”陈镜辞忽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看向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地面的腐殖质层变薄,露出了下面暗沉发黑的、仿佛被灼烧过的岩石土壤,一些地方还有细小的、冒着淡淡白烟的裂缝,硫磺味正是从这些裂缝中散发出来的。
“是……热泉区?还是……能量泄漏点?”许未晞也注意到了异常,警惕地握紧了残破的刀柄。
“不确定。小心地热和可能的有毒气体。”陈镜辞示意小洁上前探测。
小洁滚动过去,用它的传感器扫描那些裂缝。“温度……略高于环境,但未达到危险值。气体成分……含有微量硫化氢和未知有机挥发物,浓度较低,短时间暴露无碍,但建议快速通过,不要停留。”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调整方向,准备从这片冒着淡淡白烟、散发着硫磺味的区域边缘绕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踏入这片区域边缘,踩上那坚硬灼热的黑色岩地时——
“嗡————”
一阵低沉、持续、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震动嗡鸣声,陡然响起!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颤!周围那些冒着白烟的裂缝中,喷出的气体陡然加剧,发出“嗤嗤”的声响,硫磺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地震?还是……什么东西要出来了?!”许未晞脸色一变,想后退,却发现身后的雾气中,隐约也有类似的震动传来,仿佛他们被包围了!
陈镜辞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同时快速分析:“不是地震!震动源有规律性……是谐律波动!而且……是人为激发的!有人在操控这片区域的地质结构!”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和左右两侧的雾气中,那些冒着白烟的裂缝陡然扩大!炽热的气流混合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光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迅速交织、凝聚,竟然形成了三个巨大的、燃烧着的、由岩石和能量构成的模糊人形!这些人形没有五官,只有大概的轮廓,身高超过三米,周身散发着高温和硫磺气息,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留下一个焦黑的脚印,发出沉闷的轰响,朝着两人缓缓逼近!
而在他们身后,雾气翻涌,隐约可见更多细小的裂缝中,钻出了无数条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如同触手般的能量流,封锁了退路!
“陷阱!”许未晞咬牙,将陈镜辞往身后一拉,自己挡在前面,尽管他的状态差到极点,但战斗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是那个宋清许?还是这鬼地方自带的防御机制?!”
陈镜辞已经迅速取出乐谱,尽管精神力所剩无几,但他还是强行调动起最后一点定义谐律,在两人周围布下一层稀薄的、不断波动的银白色防御屏障。“能量结构……与中转站核心污染不同,更接近……有序的人造谐律操控!是人为布置的防御或伏击阵法!小心,它们的力量属性偏向高温和物理冲击,对能量防御有侵蚀性!”
三个火焰岩石巨人已经逼近到二十米内,它们同时抬起燃烧的巨臂,做出投掷的动作!下一刻,三团炽热的、内部包裹着尖锐石刺的熔岩火球,带着呼啸的风声和恐怖的高温,朝着两人猛砸过来!
“躲不开!”许未晞瞬间判断,他们现在的移动能力,根本不可能避开这三颗覆盖范围极广的熔岩火球!“只能硬抗!”
他怒吼一声,将残破长刀横在身前,体内那微弱的“禁绝”之力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来,在刀身前形成一面血色流转、却布满裂痕的虚幻盾牌!陈镜辞也同时发力,银白色的防御屏障光芒大盛,与血色盾牌重叠在一起!
“轰!轰!轰!”
三颗熔岩火球几乎同时砸在两人的防御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炽热的火焰和碎石四处飞溅!血色盾牌瞬间布满裂痕,几乎溃散!银白屏障也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两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抛飞,重重摔在灼热的黑色岩地上!
许未晞感觉自己的右臂像是彻底断掉了,胸口闷得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陈镜辞的防御屏障彻底碎裂,乐谱脱手飞出,他躺在地上,咳血不止,背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浸透了刚刚包扎的布条。
三个火焰岩石巨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逼近,它们似乎没有智慧,只有摧毁闯入者的本能。
小洁吓得缩在一块岩石后面,屏幕疯狂闪烁,却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就在这绝境时刻——
“咦?居然还活着?命挺硬啊。”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慵懒、却又清晰无比的年轻男声,忽然从上方传来!
许未晞和陈镜辞艰难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左侧一片较高的、雾气稍淡的黑色岩柱顶端,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剪裁合体的暗紫色繁复古袍,袍袖和衣摆处用银线绣着复杂而诡异的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苍白俊美得近乎妖异,狭长的黑色眼眸微微上挑,里面闪烁着一种玩味又漠然的光芒,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狼狈不堪的两人。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变换着暗金、银白与血色光泽的奇异晶体,晶体随着他的指尖转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谐律波动——正是之前操控火焰岩石巨人和地热能量的源头!
宋清许!
那个在圣所轻松击败他们,觊觎他们“和弦”的初代实验体,“最初的背叛者”!
他竟然一直潜伏在孢子林中,甚至可能尾随他们进入了地下,此刻在这个绝佳的地点,发动了致命的伏击!
“看来,你们在那个疯子的游乐园里,收获不小嘛。”宋清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扫过许未晞手中那柄残破的长刀,和陈镜辞身旁掉落的乐谱,最后定格在两人身上那些惨烈的伤口和依旧顽强的眼神上,“伤成这样,谐律波动却比之前更加……有趣了。果然,生死边缘的挣扎,最能催生美妙的‘变奏’。”
他轻轻抛了抛手中的晶体,语气变得轻柔,却更加危险:“把你们在下面找到的东西,还有你们自己……都交给我吧。我可以让你们……少受点苦。”
许未晞用残破的刀撑着地面,一点点挣扎着站起来,尽管身体摇晃得厉害,但他还是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血污和疯狂战意的笑容,朝着岩柱上的人影,嘶哑地吐出一个字:
“滚。”
陈镜辞也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冷静地与宋清许对视,没有言语,但那眼神里的戒备与绝不妥协,同样清晰无比。
宋清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不识抬举。”
他指尖的晶体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那三个火焰岩石巨人同时发出低沉的咆哮,再次举起了燃烧的巨臂!更多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能量触手,从地面的裂缝中钻出,如同毒蛇般昂起头,锁定了两人的方位!
宋清许指尖的晶体迸发出妖异的暗紫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在半空中勾勒出无数细密的、不断变幻的几何纹路。那些纹路仿佛拥有实体,与下方地面裂缝中喷涌出的硫磺气体与地热能量发生着诡异的共鸣,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像是烧红的金属浸入冰水。
空气瞬间变得灼热粘稠,硫磺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谐律波动,形成一种具有强烈压迫感的“场”。许未晞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某种生物肮脏温热的腹腔,每一次呼吸都吸进滚烫的、带着腐蚀性的气体,喉咙和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楚。他握刀的右臂不受控制地颤抖——不仅因为伤痛,更因为那晶体散发的波动正与他体内残存的、微弱的禁绝之力产生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共振”,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钩子探入他的谐律核心,试图从内部将他撕裂、抽离。
陈镜辞的状况更糟。他本就严重透支的精神力,在面对这种高度凝练、充满恶意操控性的谐律压制时,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银白色的定义谐律在他周身明灭不定,试图构建最基本的防御结构,却屡屡在成型的瞬间就被那股无处不在的暗紫色波动干扰、瓦解。他额头上冷汗涔涔,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灼热的岩石上,瞬间蒸发成一丝白烟。他死死盯着宋清许手中的晶体,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能量结构、计算波动频率、推演可能的攻击模式……但所有模型得出的结论都指向同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绝对的力量碾压,以及……精密的克制。
“看来,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宋清许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慵懒戏谑,但每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冰冷的谐律锋刃,刮过两人的神经,“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同意,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一弹。
“咚!”
一声沉闷得仿佛直接敲在心脏上的重响!
三个火焰岩石巨人原本缓慢逼近的步伐陡然加速!它们沉重的脚掌重重踏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焦黑坑洞,暗红色的熔岩从关节缝隙中喷溅而出,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岩石融化!其中一个巨人猛地挥动由燃烧岩石构成的巨大手臂,带着呼啸的风声和恐怖的高温,朝着挡在前面的许未晞横扫而来!手臂未至,那灼热的气浪已经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的皮肤和毛发瞬间点燃!
“艹!”许未晞怒吼一声,求生本能压过了所有的伤痛和疲惫。他没有选择后退或格挡——以他现在的状态,硬接这一击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猛地向右侧扑倒,几乎是贴着地面滚了出去!动作狼狈不堪,左腿临时固定的夹板在粗糙灼热的岩地上刮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硬是咬牙完成了这次规避!
“轰!!!”
燃烧的巨臂擦着他的后背扫过,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黑色岩地如同豆腐般炸开,碎石和熔岩碎片混合着炽热的气浪向四周激射!一块拳头大小的、边缘赤红的碎石狠狠砸在许未晞的右肩胛骨上,他闷哼一声,感觉骨头似乎裂开了,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半个后背。
但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检查伤口,因为第二个火焰巨人已经抬起巨大的脚掌,朝着他滚倒的位置狠狠踩踏下来!那脚掌如同烧红的陨石,遮蔽了上方本就昏暗的光线,带着死亡阴影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义·局部引力偏转!”
陈镜辞嘶哑却清晰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半跪起身,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许未晞上方的区域!乐谱悬浮在他身前,页面疯狂翻动,一个极其简陋、光芒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银白色符文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股极其精妙、作用范围极小、刚好笼罩许未晞上方那片空间的异常引力场瞬间生成!
那火焰巨人踩踏而下的巨足,在接触到这片异常引力场的瞬间,轨迹发生了极其微小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偏转!就是这毫厘之差,让那只燃烧的巨足擦着许未晞的身体边缘,重重踩踏在了他身旁不到半米的岩石上!
“砰——!!!”
地动山摇!许未晞感觉身下的地面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整个人被震得离地弹起又落下,耳朵里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但他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陈镜辞强行催动这记精准的定义,代价是惨重的。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身下的岩石。银白色的谐律光芒在他身上彻底熄灭,乐谱无力地飘落在地,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向前扑倒,只能用手臂死死撑住地面,才勉强维持住半跪的姿态,但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显然已经濒临彻底昏迷的边缘。
“镜辞!”许未晞看得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但第三个火焰巨人已经拦在了他与陈镜辞之间,燃烧的巨臂再次扬起!
而岩柱上的宋清许,似乎对这场猫鼠游戏失去了耐心,或者是对陈镜辞那濒死一击中展现出的、即便微弱却依旧精妙到令人讶异的谐律操控产生了某种“兴趣”。他微微歪了歪头,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探究。
“真是令人赞叹的韧性……和精准。”宋清许轻声自语,指尖的晶体光芒微微变幻,“可惜,太过脆弱。”
他不再给两人任何喘息之机,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虚握,那枚晶体悬浮在双掌之间,开始高速旋转!更为汹涌澎湃的暗紫色谐律波动如同潮水般奔涌而出,不再仅仅操控火焰巨人,而是直接作用于此地的整个“场”!
“嗡——嗡嗡嗡——”
地面裂缝中喷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气体和地热,而是凝结成一道道暗紫色、半透明、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能量触须!这些触须迅速增殖、蔓延,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森林,转眼间就遍布了两人周围数十米的范围!它们相互交织、缠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暗紫色囚笼!囚笼的内壁流淌着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能量流体,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强谐律干扰和更甚于之前十倍的精神压迫!
许未晞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灌满胶水的铁桶,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无比沉重艰难。不仅是身体受到束缚,连思维都开始变得迟滞,脑海中不断闪过破碎的、充满恶意的画面和低语,试图瓦解他最后的抵抗意志。他体内的禁绝之力在这全方位的压制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几乎要彻底熄灭。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那些扭曲蠕动的暗紫色能量触须的缝隙,看向不远处的陈镜辞。陈镜辞已经近乎昏迷,低着头,身体微微抽搐,只有撑在地上的手臂还维持着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道。乐谱落在他手边,黯淡无光。
完了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许未晞用最后一丝凶性狠狠碾碎!
“还没完……还没完!”他在心里咆哮,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的腥味和疼痛刺激着混沌的意识。他不能倒在这里!陈镜辞还在那边!他们好不容易从那个该死的游乐园里爬出来,拿到了工程师的“钥匙”,知道了可能存在另一个“锚点”……他们还有事情没做完!图书馆的雷克他们还在等着!这个该死的世界……他还没看够!
一股炽烈到近乎燃烧灵魂的怒意,混合着绝不屈服、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的悍勇,从他濒临枯竭的谐律核心最深处,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这不是精细操控的力量,而是最原始、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存在”本身对“压制”与“剥夺”的本能反抗!
“呃啊啊啊——!!!”
许未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全身肌肉贲张,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飚射,但他不管不顾!残破的长刀在他手中,那几乎熄灭的血色纹路,如同回光返照般,陡然爆发出刺目的、近乎燃烧生命换来的猩红光芒!光芒不再试图拟态或精细操控,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
“禁绝·存在领域——展开!!!”
这不是他主动施展的能力,而是禁绝谐律在主人意志燃烧到极致时,被动激发的、最本源的“领域”!一个以许未晞为中心,半径只有不到三米的、极其不稳定、不断明灭闪烁的球形血色空间!
这个小小的血色领域出现的瞬间,周围那些缠绕上来的暗紫色能量触须,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了“嗤嗤”的剧烈消融声!触须接触领域的部分迅速变黑、碳化、崩解!领域内的强谐律干扰和精神压迫也被暂时驱散了一部分,虽然领域本身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许未晞的生命力和仅存的谐律,如同风中的肥皂泡,随时可能破灭,但它确实存在了!
许未晞借着这短暂喘息之机,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一个方向——不是冲向陈镜辞(那里火焰巨人和能量触须最密集),也不是试图突破囚笼(范围太大),而是……那个之前被火焰巨人砸出的、还在冒着热气与熔岩的深坑边缘!
那里,因为之前的剧烈冲击和地热能量被宋清许大量抽调用以构建囚笼和火焰巨人,岩层结构变得极其不稳定,裂缝纵横,隐约能听到下方深处传来隆隆的、仿佛地下河或熔岩流动的闷响!
赌一把!
许未晞没有丝毫犹豫,拖着几乎废掉的左腿,爆发出最后的速度,如同扑向猎物的受伤猛兽,朝着那个深坑边缘冲去!他无视了侧面挥舞而来的火焰巨臂(堪堪擦过他的后背,留下焦痕),无视了脚下重新缠绕上来的能量触须(被血色领域勉强抵挡),眼中只有那个深坑!
他的目标不是跳下去寻死,而是……深坑边缘,一块半悬空的、布满裂纹的、约莫桌面大小的黑色岩板!岩板下方,就是幽深不知底、散发着硫磺热气与暗红光芒的裂缝!
“给我……断!!!”
许未晞冲到岩板边缘,将残破长刀上燃烧的所有血色光芒,连同他最后的意志与力量,全部灌注于刀尖,狠狠刺入岩板与主体岩层连接最脆弱的那道裂缝之中!不是砍,不是劈,而是将“禁绝”之力最本源的“否定”与“崩坏”属性,以点破面,强行灌入!
“咔嚓——轰轰轰——!!!”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紧接着是连锁的崩塌!那块巨大的岩板本就摇摇欲坠,在内部结构被“禁绝”之力瞬间破坏后,再也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沿着裂缝彻底断裂,带着轰隆隆的巨响和漫天烟尘,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裂缝坠去!
而随着这块关键岩板的崩塌,它周围原本被挤压、支撑的岩层也失去了平衡,连锁反应开始!以深坑为中心,更大范围的岩层开始崩裂、塌陷!炽热的气流混合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暗红色的地热光芒,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从新出现的、更大的裂缝中喷涌而出!
整个暗紫色囚笼所在的地面,剧烈震动、倾斜!那些由能量构成的触须虽然不受物理坍塌直接影响,但其扎根的“环境”——稳定的地面和地热能量流——却遭到了突如其来的剧烈破坏!能量触须的稳定性顿时大减,光芒剧烈闪烁,蠕动变得杂乱无章,整个囚笼都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和波动!
岩柱上的宋清许,首次露出了微微诧异的表情。他没想到许未晞在如此绝境下,不是试图防御或攻击他,而是选择了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破坏地形的疯狂方式!这打乱了他精密控制战场的节奏。
就在这地动山摇、烟尘弥漫、能量囚笼波动的混乱瞬间——
一直近乎昏迷的陈镜辞,忽然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依旧涣散,脸色惨白如鬼,但眼底深处,却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如同寒星般冷静锐利的光芒!那不是清醒的意识,而是某种深植于灵魂本能中的、在绝境下被触发的……计算与反应模式!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按在了身旁掉落的乐谱之上。
没有谐律光芒,没有符文亮起。
只有他的指尖,极其轻微地、以一种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在乐谱空白的页面上,划过了一道极其简短、扭曲、仿佛孩童涂鸦般的怪异符号!
那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定义符文。
那是……他在濒死恍惚中,意识与之前从音叉中接收到的、工程师留下的海量混乱信息流中的某个极其隐晦、破碎的片段,产生了瞬间的重合与“灵感”迸发!是工程师在对抗污染、研究谐律本质时,某个未曾验证、甚至可能只是疯狂臆想的……关于“基础谐律频率的瞬时逆向共鸣与干扰”的……理论碎片!
陈镜辞不知道这符号代表什么,不知道它是否有用,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画对了。他只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将自己最后一点游离的精神力,连同对当前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暗紫色谐律波动的最直观“感受”,灌注进了这个胡乱画出的符号之中!
然后,他对着许未晞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嘶声喊道:
“未晞……共鸣……反向……干扰它!!!”
喊完这句话,他彻底脱力,向前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而另一边,刚刚引发塌陷、自己也因为力竭和震动摔倒在地、血色领域彻底溃散的许未晞,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和宋清许略带诧异的注视中,清晰地听到了陈镜辞那嘶哑的喊声!
反向共鸣?干扰?
电光石火间,许未晞虽然完全不懂原理,但他听懂了“干扰”这个词,也感受到了陈镜辞话语中那种孤注一掷的意味!而此刻,周围因为地形崩塌,宋清许操控的暗紫色能量场确实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没有时间思考!
许未晞趴在地上,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岩柱上宋清许手中那枚依旧在旋转、散发出强大波动核心的暗紫色晶体!他将体内仅存的、最后一丝如同余烬般的禁绝之力,不再用于防御或攻击实体,而是全部凝聚于自己的“感知”,凝聚于自己对那种暗紫色谐律波动的、最本能的厌恶与排斥!
然后,他模仿着之前与陈镜辞进行“谐律相声”训练时,那种尝试去“感受”、“捕捉”对方谐律波动的状态,强行将自己的这一缕“排斥”与“否定”的意念,不是对抗,而是……如同陈镜辞所说——“反向共鸣”!
不是去抵抗那股暗紫色波动,而是去“感受”它,然后,将自己最核心的“否定”意志,以相同的频率(或者说,尽可能模拟相似的频率),反向“注入”回去!就像是朝着一个正在发出特定声音的音叉,发出一个完全相反、旨在抵消的声波!
这无疑是一种极其粗糙、疯狂、且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的尝试!尤其是在他重伤濒死、谐律几乎枯竭的状态下!
但或许是陈镜辞那胡乱画出的符号,真的歪打正着地指向了工程师某个未被证实的猜想;或许是许未晞此刻燃烧生命迸发出的意志过于纯粹强烈;又或许,仅仅是宋清许因为地形突变和许未晞之前的疯狂举动而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注意力分散……
就在许未晞完成那“反向共鸣”尝试的瞬间——
“铮!!!”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仿佛无数玻璃同时被刮擦到极限的刺耳噪音,猛地从宋清许手中的暗紫色晶体中爆发出来!
晶体高速旋转的动作陡然一滞!表面流动的妖异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乱窜!晶体内部,原本和谐统一的暗紫色谐律波动,出现了极其短暂但确实存在的——自我冲突与紊乱!
“什么?!”宋清许脸上的慵懒和戏谑第一次被打破,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讶,甚至是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他试图稳定手中的晶体,但那股突如其来的、来自晶体内部的微小紊乱,虽然微弱,却如同在精密运转的齿轮中扔进了一粒沙子,虽然不足以破坏齿轮,却让整个系统的流畅运转出现了瞬间的“卡顿”!
而就是这“卡顿”的瞬间——
下方,因为地形崩塌本就波动不稳的暗紫色能量囚笼,失去了最核心、最精密的实时操控,其不稳定性瞬间放大!大量能量触须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抽搐、甚至互相碰撞湮灭!整个囚笼的光芒剧烈明灭,结构变得摇摇欲坠!
更重要的是,那三个火焰岩石巨人!它们是完全由宋清许的谐律结合地热能量具象化操控的,此刻核心操控出现“卡顿”,它们庞大的身躯同时僵直在了原地,动作停滞,体表燃烧的火焰也变得明暗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消散!
绝境中,出现了刹那的、极其不稳定的空隙!
许未晞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尽管他因为刚才那疯狂的“反向共鸣”尝试而头痛欲裂,七窍都开始渗出血丝,意识更是模糊到了极点,但他野兽般的战斗本能驱使着他!
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手脚并用地、如同濒死的爬行动物,朝着同样倒在地上的陈镜辞的方向,疯狂地爬去!粗糙灼热的岩石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快一点!再快一点!在那个该死的宋清许重新稳定下来之前!
岩柱上,宋清许眼中的震怒迅速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可怕的探究欲所取代。他看了一眼手中已经迅速稳定下来、但刚才那瞬间的紊乱确实发生过的晶体,又看了一眼下方那个如同血葫芦般在地上爬行、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侧目顽强意志的许未晞,以及那个已经昏迷、却似乎留下了某种“意外”干扰的陈镜辞。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宋清许低声呢喃,嘴角重新勾起了弧度,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了戏谑,只剩下一种发现珍稀实验品般的、冰冷的狂热,“濒死状态下……还能以如此粗糙的方式,引动‘核心’的瞬时紊乱……你们的‘和弦’,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特别……还要有‘价值’。”
他没有立刻出手阻止许未晞爬向陈镜辞,似乎是想看看他们还能做到什么地步,或者说,像是在观察实验体最后的挣扎。
许未晞终于爬到了陈镜辞身边,用染血的手臂颤抖着将昏迷的陈镜辞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陈镜辞气息微弱,脉搏紊乱,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许未晞抬头,死死盯住岩柱上的宋清许,尽管视线已经模糊,但他还是努力挺直了脊背(尽管这让他痛得几乎晕厥),将残破得只剩半截、裂纹遍布的长刀,横在了自己和陈镜辞身前,做出了一个徒劳却决绝的防御姿态。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上方嘶吼道:
“想要……老子的命……和……他的东西……”
“除非……从老子的尸体上……踩过去!”
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磐石般不可动摇的意志,在这片硫磺弥漫、崩塌未止、能量紊乱的灼热地狱中,回荡开来。
宋清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对背靠背(或者说,一个抱着另一个)、伤痕累累、濒临死亡却依旧不肯低头的“实验品”,眼中那冰冷的狂热愈发浓郁。
“很有精神。”他轻轻鼓掌,语气却平静得令人心底发寒,“那么,让我看看,你们的意志,究竟能支撑到哪一步。”
他手中的暗紫色晶体,再次开始缓缓旋转,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练、充满了毁灭性气息的谐律波动,开始重新汇聚、凝聚……